夜色卷过紫霞，将身形溶入城市。
一盏盏灯光次第亮起，车辆的灯火映出长河。
远处的山脉在夜幕中模糊了身形，唯有高楼大厦的霓虹灯光刺破夜空。
远古的生物害怕黑夜，在夜幕降临之时便会回到自己的庇护所，等待天明。
而征服了黑夜的现代人，用LED代替烛火，让黑夜成了肆意欢呼的舞台。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
白暮云想要回家。
走在大桥上，机动车道上不时有车辆呼啸而过。
人行横道上却显得悠闲自在。
没有那么快的速度，白暮云可以欣赏起江河，以及城市风光。
碧绿的河水倒映着夜的城市。
四周都暗了起来，而灯光又将黑夜驱散。
白暮云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在城市里是看不见星星的，只有月亮那样耀眼的存在才能常驻夜空。
人们如流水一样走过。
没有人会记住他们的面容。
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的一切。
自行车响着铃从人流中穿行而过，推着婴儿车的夫妻在逗孩子笑，三五成群的青年们用欢声笑语驱散孤独。
白暮云对这样的城市很熟悉。
她在这里生活了两年。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怀念的情愫在心中荡漾。
在一段回忆之中，白暮云被工作摧残到累不可言，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头的风景了。毕竟一年到晚只能面对着电脑屏幕和手机屏幕，生活也只剩下工作和小说以及短视频。甚至于对“活着”的态度都出现了可怕的逆转。那是她的低谷。
……
眼前出现了熟悉的门板。
白暮云掏出钥匙，刺入锁孔。
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一天的疲倦都消散而去。
在这里就不需要时刻想着避免被唐惜雪折磨，也没有学业压力，没有工作压力。
这里是独属于白暮云的避风港。
摊倒在玄关的地板上，白暮云已经不想动了。
白暮云.exe停止响应。
“小云？”
熟悉的声音让白暮云揉揉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穿着白丝的腿。
白暮云视线再往上，是围裙，围裙里头是一套居家服。
少女胸部不算很大，但也是碾压白暮云的存在。
她的脸上流露出担忧的神情，长发在身后扎成了两个低马尾，黑色的眸子水水润润。
是白暮云的幼驯染。
宁亦瑶。
“瑶瑶~”
白暮云蹬掉鞋子，扑在宁亦瑶的身上。
“别突然扑过来，我的身上还有油烟，很脏的。”
“能够见到瑶瑶实在是太好了！”
“说得像是我死了一样。”
宁亦瑶看着那挂在自己身上，丢不掉，甩不掉的小萝莉，没办法，只能任凭她撒娇。
“瑶瑶！呜呜……外头有人欺负我！”
“难道不是只有小云欺负别人的份吗？”
宁亦瑶早已对自己的幼驯染有着深刻的认识。
这古灵精怪的小家伙还能被欺负？
在这个世界上，能欺负白暮云的只有白暮云。
“我很乖呀！我才没有欺负过别人！”
白暮云的星星眼里浮上水润，鼓起小脸，下巴抵着宁亦瑶的胸。
卖萌的攻击相当显著，让还想多说什么的宁亦瑶将话吞下肚去。
“好啦好啦，有人欺负你的话，我帮你对付她。——小云也饿了吧，那快来吃饭吧。”
白暮云乖巧地点头。
“嗯嗯……嗯？！”
吃饭？我这不刚吃完……
糟糕，忘记打电话给瑶瑶，不用做我的饭惹！
“怎么了？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而且今天还这么晚才回来，去外面玩了吗？”
宁亦瑶一想到自己做好饭，坐在餐桌上等了白暮云很久很久，就来了气，眯起了眼。
“才没有！我那么晚是……是……”
“是？”
“是因为在学校里面内卷！”
“……”
“……”
宁亦瑶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盯着白暮云，就连白暮云都被盯得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
我怎么会说出这么离谱的理由啊！
“你……在学校学习？”
白暮云抓住宁亦瑶的手，踮起脚，连忙把自己的脸贴上去，让宁亦瑶仔细看着自己的大星星眼睛。
“在学校肯定在学习啊！”
不在学校的话就不一定了。
宁亦瑶眨眨眼睛，盯着那毫不动摇的眼睛，无奈叹气。
“你啊。”
“肚子饿了吧，快吃饭吧，要凉了都。”
“我、我……好吧。”
白暮云欲哭无泪地被宁亦瑶拉到餐桌上。
当白暮云看见桌上的饭菜时，差点两眼一黑昏倒在地。
满满的一桌菜啊！
瑶瑶，你这是要谋杀我啊！
白暮云颤抖地指着桌上的菜肴，连嗓子都在战栗，说的话都歪歪扭扭的。
“这是闹哪出……”
宁亦瑶推着白暮云的肩膀，将她压在椅子上。
“都是特地做给小云的哦，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呢，怎么样？”
白暮云拿起筷子，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流泪。
“我、我我太感动了，有瑶瑶这样的幼驯染，我真的是倒了……我真的是走了八辈子霉……运气！”
宁亦瑶相当神气，坐在白暮云的身边，拿筷子将菜品使劲地到在白暮云的碗里。
很快白暮云的碗里就堆起了小山一样的菜。
“快吃吧，小云肯定饿了吧？平常七点钟不吃饭就要哭哭闹闹了，现在可是八点半了哦。”
其实白暮云很想坦白，说她其实已经吃过了。
但是看着一桌子的菜，以及宁亦瑶那温柔且期待的眼神。
这怎么让人拒绝嘛！
白暮云鼓足了劲。
今天势必要将这些饭菜全部都收入囊中。
“慢点吃嘛，还有很多时间哦。”
“你看吧，噎住了吧？来，喝点水吧。”
“你问我为什么不吃？放心吧，我还不饿，不和你抢。”
“怎么了呢？今天饭量那么低，没有食欲，是不是生病了？”
“真的没事吗？还是去诊所看看吧？”
“欸？只是有点累吗？”
“……”
……
白暮云摊在沙发上，揉着已经鼓起来的小肚子。
要撑死了，要撑死了！
难不成要成为第一个撑死鬼？！
才不要啊！那种死法太奇葩，也太蠢了吧！
浴室的水声响起，白暮云的脑袋里浮现出宁亦瑶的笑容。
那家伙真爱操心，和我妈妈一样。
不过也不是说她啰嗦，至少我也不讨厌。
“小云？”
“嗯！在！怎么了！”
“帮我拿一下内裤~我忘记了~”
白暮云直接一个仰卧起坐。
好家伙，内裤都忘了。
白暮云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宁亦瑶的卧室门前，厚实的木门上挂着可爱的字——“宁亦瑶”。那是白暮云自己写上去的，相应地，白暮云的门牌是宁亦瑶写的。
打开卧室，房间里头是带点少女粉的格调。
但是没有很多的装饰。
宁亦瑶并没有把钱花在自己身上的习惯。
她总是说够用就行。
可是今天那一桌子菜……
白暮云对宁亦瑶一直都怀有感激之情，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欠宁亦瑶很多很多，就算是把她自己赔给宁亦瑶也没办法偿还清楚。
打开宁亦瑶的衣柜，里头也是零零散散的几件常服，以及很多校服。
内衣裤呢，也都是有些旧的，相当朴素的几件。
“对自己好一点啊……笨蛋瑶瑶……”
“小云！还没有好吗！冷！”
“来了！”
拿上一条没有蕾丝，也没有图案的纯色内裤，白暮云就来到浴室门前。
“拿来了，你开开……”
浴室门应声打开，白雾逸散出来，漫着水雾的宁亦瑶探出头来，就如同出水芙蓉的她，伸出左臂，那令人心血澎湃的胴体也暴露出来。
白暮云的脸上漫上潮红。
好涩！露出来了啊！你不挡一下的吗！
羞涩感冲上脑门，满脑子只想着让宁亦瑶赶紧把身子挡起来。
没想到脑子一热，一个随手居然把人家内裤甩在宁亦瑶的脸上。
“……”
“……”
“你干嘛啊！”
“我、我、我……”
这手上也没别的东西了！
不对不对，我怎么会想着把内裤甩瑶瑶脸上！
要甩也是要甩毛巾才是！
看着宁亦瑶将内裤从自己的头上扯下来，脸上流露的愠怒之情，白暮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猪脑过载惹！
白暮云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大脑失去了联系。
好尴尬！我该怎么办！要说些什么才好！
宁亦瑶眯起眼睛。
“我哪里惹你不愉快你直说就是了。”
“用得着这样嘛。”
无奈地叹气，宁亦瑶合上了浴室门。
“啪嗒”
只留下白暮云独自一人对着浴室门面壁思过。
被瑶瑶骂了……
瑶瑶觉得我对她有……意见？
白暮云看向厨房，水槽旁边那还堆积着洗好的碟子。
刚刚吃进肚子里的饭菜，味道还在舌尖舞动。
瑶瑶似乎将很多东西都奉献了给我。
而我连电话都没有打，就和学妹出去吃饭，逗留到那么晚才回来。
还做出这样的蠢事……
突如其来的愧疚感席卷上心头。
那双紫罗兰的星星眼弥漫水雾。
白暮云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悬空，自己的胸腔里头空空落落。
她吸吸小琼鼻，又手忙脚乱地抹掉眼泪。
怎么突然哭了，我明明是一点也不在乎的性格才对。
我钓了那么多条鱼，养了那么大的鱼塘，现在却……
好奇怪。
我是这样的人吗？
三股记忆相互冲击，白暮云都快认不出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唯独那个衰爆少年的记忆中，没有亲人。
如今终于有那么一个愿意关照自己，愿意对自己展露善意的人出现，可因为一点点小小的疏忽……难不成又要失去……
不要！
那种事情才不要！
我不要再变成孤身一人的样子了！
“小云？你在……哭吗？”
浴室门打开，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白暮云，宁亦瑶的内心受到极大震撼。
这家伙，该不会真的在外边被人欺负了吧？
“我没有！”
哽咽声将她无情出卖。
“我只是……”
白暮云颤抖着嘴，从嘴里吐出破碎的词句。
“害怕、害怕被瑶瑶嫌弃，被瑶瑶抛弃……”
荷花的淡淡香味将白暮云的世界拥抱，水珠子沾上白暮云嫩白的小脸，无骨般的柔软将白暮云包裹，纤细的手指在白暮云的眼睑上轻轻拭去她的泪水。
白暮云抬起头。
宁亦瑶正露出心疼的眼神。
幼驯染的手正在白暮云的脑袋上抚摸。
白暮云感受到内心的慰勉，刚才意外爆炸的心情也被轻轻抚平。
她羞涩地低下脑袋去。
“……我错了……”
细弱蚊虫的声音从白暮云的嘴里冒出。
“好啦好啦，这还是谁错的问题吗？”
“小云你就是想太多，心思太敏感了，去洗个澡吧，让自己的心情好起来吧。”
宁亦瑶露出温暖的微笑，将白暮云的阴沉全部驱散。
那双星星眼仍在动摇，而此刻白暮云感到一股难得的宁静。
白暮云在这个拥抱之中险些沉沦。
“好啦……我冷了！”
这时白暮云才面色羞红地松开了宁亦瑶。
居然抱着别人的果体那么久！我、我真不会是……变态吧？呜嗯！被传染惹！
……
等到白暮云洗完澡之后，时间已经很晚了。
客厅的灯还没有熄。
宁亦瑶的面前是书、纸和笔。
白暮云凑过去。
那些是永远做不完的练习，永远刷不完的题目。
是让人头疼的应试教育。
“已经很晚了。”
是啊，白暮云的头发很长，洗头要耗费巨量的时间。这时候她总在想着，如果有魔法就好了。这让她想起了今天做的另一个梦，耀星王女那段，不知道耀星王女的能力是什么，该不会是全系魔法精通什么的超级金手指之类的吧！那也太爽了！
“不行呢，不这样的话……”
宁亦瑶抬起头来，白暮云发觉她和初始比起来，越来越憔悴了，黑眼圈也重了。
“……可不能追上小云的脚步哦。”
宁亦瑶还记得，和白暮云的约定。
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学，这样单纯的，又艰难的约定。
“实在不行我报你考得上的也行啊……”
宁亦瑶站起来，双手搭在白暮云的肩上，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
“不行！”
“小云可不能为了我放弃大好前途哦！”
“以那种方式实现的约定，我才不承认！”
白暮云羞涩地别过头去。
“那样的话，那我们就一起学吧……我也闲得没事做，就……教教你吧。”
……
夜幕之下，仍亮着灯的房子数不胜数。
无数人为自己的目标，点亮烛火，照亮一片方圆。
正因为有这帮人在，人类才能征服夜空，矗立顶端。
时代不断流转，古人悬梁刺股，现代人又何尝不像古人那样。
有时候人们总觉得时代变了。
可是说起来又总觉得什么也没变。
忙忙碌碌的人依旧忙忙碌碌。
贪图享乐的人还在奢靡度日。
但无论世界怎么变。
又或者从未转变过。
白暮云依旧会坐在宁亦瑶身边，边撑着睡意，边指点着宁亦瑶。而宁亦瑶也会虚心接纳，然后冒出自己的疑问，等待着白暮云的解答。
今晚的夜和平常一样深。
没有人能够冲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