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诗玲到一旁，拿出两个炒锅，一个搭在白暮云面前，另一个则放在旁边的灶台上。
“砧板怎么办？我只有一个。”
“那你先切呗，我看看玲玲的功夫如何。——我去拿鱼！”
将黑鱼从塑料袋中拿出，白暮云将黑鱼摔在砧板上，然后肚子里的血溅到了地板上。看着罗诗玲不解的眼神，白暮云的眼眸有些躲闪。
“……有点重。”
“鱼先用开水烫一烫，减少黏液。”
罗诗玲将地板擦干净后，装上一盆滚水，然后将黑鱼放入，一段时间后，罗诗玲将黑鱼取出，那还热气腾腾的黑鱼，又上了砧板。
开始切鱼。
刀有些钝，但是用在切鱼上并不影响。
罗诗玲拿起刀还掂量了一下手感，对着空气空挥几道，将刀甩起，然后反手接住。
身后的掌声响起，罗诗玲羞涩了脸。
“玲玲好厉害！”
“还没到厉害的时候。”
罗诗玲握住刀，劈入鱼尾的下端，另一只手用毛巾将鱼身包裹，拿刀的手也开始用力，不一会黑鱼就一刀两断，随后将鱼骨和鱼头剁成小块。取下鱼腩后，罗诗玲斜切将鱼肉切成2mm的片片，那速度太过迅捷，基本上是刀片碰到了鱼，右手推刀左手顺带推鱼片，相当快的速度就有了一盘的生鱼片。
将生鱼片取出一点用来煲粥，她的妈妈现阶段只能喝粥，吃别的都会吐出来，带点鱼香的粥应该会更美味一点，而且鱼肉有蛋白质，补充点营养。
“你切吧。”
罗诗玲让出位置，开始腌鱼。
盐和料酒、鸡蛋清以及淀粉倒入盘中，罗诗玲将它们拌匀。
弄完手头上的东西后，罗诗玲不太放心地瞥向旁边。
“韭黄不要切那么碎。”
罗诗玲将生姜放到砧板上，白暮云抬起头来。
“可以拍个生姜吗？”
“简单。”
菜刀伴随着破空之声砸下。
罗诗玲略微挑眉。
可是拍到生姜上的菜刀并没有履行它的职责。
生姜只是瘪了进去，而握着菜刀的小手则感受到了酸麻。
罗诗玲收起了微笑。
“你认真的？”
接过刀，罗诗玲一击就将生姜拍散，顺便剁成大颗粒。
白暮云抬起自己的手，抓了抓，挥了挥，又凑到罗诗玲身边对比了一波。
这……呜哇！为什么啊！
罗诗玲都快没眼看了，将蒜剁成小块，以及将泡椒切碎后，放进了碗里。
“去打鸡蛋吧。”
留下这句话后，罗诗玲便将砧板拿去水槽清洗。
白暮云有些愣神，她的自信心出现了略微的裂缝。
罗诗玲将酸菜剁碎，还拿出蒜剁成蒜蓉，还切碎一些干辣椒备用。
而一旁的白暮云则拿来碗和鸡蛋，白暮云用力将鸡蛋砸向碗缘，没想到让蛋壳破了洞，蛋白撒到了桌上和地上。
“它不讲武德，它……谁知道它直接破了……我看瑶瑶都不会这样的！”
白暮云急了，这鸡蛋还没进碗呢，灶台火都还没开，这幺蛾子可是一茬接一茬。
“太大力了，小力一点就好。”
罗诗玲还示范给白暮云看了一遍，那行云流水的样子，让白暮云好生羡慕。
看着白暮云将鸡蛋打到碗里，然后用筷子开始将蛋黄和蛋白搅拌，罗诗玲便放下心去干自己的活了。
打火，上油，将酸菜等辅料放入并爆香。
接着放入鱼骨翻炒至断生，加入豆瓣酱后加入清水大火烧开。
“蛋要打到起泡吗？”
“什么起泡？你又不是在做蛋糕，随便搅拌均匀就行了。”
“那你看看这成色怎么样？”
罗诗玲瞟了眼。
至少像那么一回事。
“已经可以了，先下油，热了油之后先下韭菜，一段时候后再下蛋液。”
白暮云点点头，也不知道没有没听懂。
罗诗玲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拍了拍白暮云的肩膀。
“记得放盐。”
“我肯定会记得的！”
见识了白暮云的功力后，罗诗玲还是不太放心。
“盐在那边，糖在那边，别搞混了，记不清的话可以蘸点尝尝。”
指点了白暮云后，罗诗玲开始朝锅里调味，食用盐、白糖、胡椒粉、生抽酱油依次加入，对于量的把控罗诗玲已经烂熟于心。
“白暮云，拿那瓶晒醋过来。”
“晒醋？”
“嗯，瓶子上面有写。”
白暮云踮起脚挑挑拣拣，从中拿出一个瓶子带给罗诗玲。
“给。——话说晒醋是什么？”
“晒出来的醋吧？我也不是制醋的，只知道晒醋甜一点、酸一点。”
“玲玲好厉害，这你都知道。”
“多看点食谱，你会知道得更多。——好啦，去炒你的菜吧。”
罗诗玲一边熟练地往锅里加入醋，一边还不忘和白暮云聊天，相当游刃有余。
捞出锅里的料子，放到一旁的大碗里，待鱼汤停止沸腾时，罗诗玲开始下鱼片，不到30秒后就将鱼片捞出，鱼片煮太久软了就不弹牙了。
“呜哇！”
白暮云的尖叫声让罗诗玲猛地回头。
可看到的只是在飞溅的油滴，油滴飞到罗诗玲的手上，罗诗玲的表情都不带变的，也没有白暮云那样夸张的动作。
韭黄上面有水，所以下锅肯定会激起油。
这么大反应……
“白暮云，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做饭吧？”
“……”
白暮云将脑袋别过。
“我看别人做过……我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的确都在掌握之中，但遗憾的是，不是拿捏住了，而是被拿捏了。
“那还是我来吧。”
“不行，相信我，我……玲玲今天已经很累了吧，我只是……”
白暮云有些扭捏，抓住自己的手腕，有时候坦白自己的心声的确让人尴尬，因为不知晓他人能否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也害怕这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有些人情愿不让她人知晓自己的付出，把别人蒙在鼓里，这样就没有人会否认自己输出的爱意，骗过所有人，也包括自己，而这不过是让误解更深一层次的谬论。
而白暮云深知这一切。
谎言所筑起的高塔没有地基。
通过预支信任来搭建的空中阁楼总是不稳妥的。
相应的只是欺瞒而组成的爱意也太过空虚和无趣。
一个人可以将墙壁粉饰，去挡住那古旧墙壁上的累累伤痕，可只是刷上一层漂漂亮亮的漆，依旧无法改变墙壁即将倒塌的事实。
比起到最后暴露时被逼无奈地翻脸。
不如打从一开始就将一切倒出来，将所有都坦白了，将剩下的交给时间。
“……我只想帮玲玲分担一下。”
或许是过于低估做菜的难度。
亦或者是太过想要帮助罗诗玲。
居然把一切都弄得一团糟，难受的心情在心胸胡乱撞击，让人有点喘不上气。
罗诗玲很累，她一天到晚都要投入到劳累的劳动之中，不断地出力气，换取妹妹的学费、母亲的医疗费、家庭的生活费，太大的担子让罗诗玲一头扎在苦海之中，动弹不得。而白暮云只是希望，能够给予罗诗玲些什么。
罗诗玲很强大，不需要她人的保护。
她也很坚强，也不需要心里的安抚。
她在生活方面表现得相当完美，没有什么能够难得倒她。
看来看去，能够慰勉这家伙的，也只剩下饭菜和花儿。
而花儿和饭菜比起来，白暮云选择饭菜，比起花儿的一窍不通，白暮云还有在宁亦瑶身边看她做菜的经验，所以就想着帮忙做个简单的菜，来犒劳一下罗诗玲。当然，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经验，只是之前尝试的时候，有宁亦瑶在身边指点。
现在看来，是把小帮手出的力，算到了自己的头上，才让自己产生了一丝丝误判。
如此一来，似乎白暮云什么也给不了她，无法弥补谎言的亏欠，也不能够缓解她的劳累。
这让白暮云很是挫败。
低下头，失落的情愫都从心间渗出，流落得满地都是。
“玲玲会觉得……我很没用吗？”
正在翻炒着韭黄的罗诗玲愣住，撒上一把盐，熄火，转身，抱住白暮云。
“为什么这样说？白暮云，你很特别，我真的觉得你可以做的任何事情，只是你该发力的地方不在这里，仅此而已。”
白暮云感受到紧贴着的柔软和温暖。
“真的吗？可是我只想为你做一餐饭……一道菜也好……”
罗诗玲的安慰很拙劣，她只安慰过小宝宝，从来都没有安慰过年纪相似的人，甚至是女朋友。以前，白暮云从来没有在她的面前流露出脆弱的表情，甚至也没有害羞过，白暮云对待感情的手法相当游刃有余。如果说恋爱是战场，那么白暮云仿佛就是穿行千万尸山之中的刽子手，手起刀落，便斩下女孩子的芳心。
“那么就这样吧。”
罗诗玲将滚滚的酸菜鱼汤倒入已经煮开了的鱼片之中。
然后将一勺油倒入锅里，再加入先前准备好的蒜蓉。
随意翻炒，待到油温滚热时关火。
“要试试给一道菜注入灵魂吗？”
白暮云看着那锅里，傻傻地开口。
“灵魂？”
“嗯，将热油倒上去。”
白暮云出于想要补偿的心理，想要接过油锅，但是油锅里滋滋作响的油滴四处飞溅，白暮云感觉被夹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罗诗玲的眼中饱含期待。
做一道菜？没有什么比注入一道菜的灵魂，也就是收官的时候，更能够接近“做完一道菜”的概念了。
只需要淋上热油。
这道酸菜鱼就完成了。
“这是只有你能做到的事情。”
只有白暮云将热油倒上去，才能够达成白暮云为罗诗玲完成一道菜的结果。
或许是感受到罗诗玲的期待，也有可能是白暮云认清了现实，要准备结束掉这莫名其妙的软弱，她拿起热滚滚的锅，油滴仍在弹跳，溅落在她细嫩的肌肤上，很疼。
但是让玲玲失望，会更疼。
拿起油锅，聚精会神，准备倒下油。
欢快着唱着歌的油，在酸菜鱼上跳起了舞，雾气瞬间弥漫，油香味混着酸菜一齐钻到了罗诗玲和白暮云的身体里。
“相当完美的成色呢。”
白暮云似鼓起来勇气，踏出了第一步的她，恨不得再往前踏一步。
或许是有些不自量力，也带着一丝丝残余的自信，杂夹着希望补偿罗诗玲的那一份心情，总之就是要努力起来了。
走到炒锅前，那炒到一半的韭黄，似乎心急地在催促着白暮云快点动起来，加把劲爆炒它们。
罗诗玲站在一旁观看。
白暮云拿起锅铲，准备好自己的表演。
打火！
简单地翻炒之后，再加入盐……
“呜！是甜的！”
不过甜甜的也好吃，溏心蛋不也是甜的吗？
罗诗玲似乎看穿了白暮云的小心思，在她的脑门上来了一个爆栗。
“刚刚放了盐，你再放糖，就可以倒掉了。”
“呜呜，我这不是……好啦，那就放点盐。”
“太多啦，会渴死你的。”
“倒入蛋液，倒的时候均匀点倒……哎！哎！要焦了！”
“要再放点盐……你这盐太多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只想放半勺的，可没想到一颠勺子就全部掉下去惹！”
“赌它还能吃。”
“……”
总之就是一番手忙脚乱之下，白暮云也算是完成了韭黄炒蛋。
还以为会很简单，明明是干劲满满的状态，但是结果都是自我感觉良好罢了。
看来厨艺还需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行。
接着罗诗玲又简单地炒了几道菜。
粥也好了。
“妈，吃饭了。”
罗诗玲在将菜从厨房里端出来的时候，白暮云便将在沙发上坐着的老妇人牵过餐桌这里坐着。
“叮咚”
“来了！”
罗诗玲将装着鱼片粥的碗在自己妈妈面前放下，匆匆忙忙地跑去开门。
门外的是花衬衫男子，他的手上还提着些塑料袋。
“老大，自行车买好了，针线盒也在这……还有兄弟们这不看你最近也挺辛苦的，这里有些水果，一个西瓜，还有水蜜桃，还买了些烧鹅，是那家我出生起就有的，还有点猪脚姜，现在还热乎。猪铁蛋和杜老犬也还在附近守着，最近风平浪静，没啥事故，也顺便让他们帮你看着车了。”
罗诗玲接过塑料袋。
沉沉的重量，不仅仅是物质的质量，还掺杂着心意的分量。
“谢谢。”
“老大，这都是小弟们我们应该做的，没有老大你，哪来现在的罗家帮。这么说吧，没有你就没有我。”
“说的什么话，留下来吃饭吗？”
罗诗玲有些感动，被全世界人歧视，也只有这帮弟兄们对自己真情实意。
当然还有白暮云和妈妈。
“不了不了，还得和那边臭鱼烂虾讲点规矩，不打扰老大你了。”
“嗯，早点回去。顺便带点东西犒劳一下猪铁蛋和杜老犬，他们辛苦了。”
“好的，老大！”
关上门，罗诗玲无意识地露出灿烂的微笑。
“今晚……”
餐厅的灯有些年头了。
灯光有些发黄。
菜肴散发着迷人的味道。
那桌上，正坐着自己最重要的人，可谓是自己活着的意义。
白暮云在灯下与自己的母亲攀谈，母亲的脸上也许久没有如此舒坦的笑容。自从父亲病逝，亲戚走了过场，顺走了遗产，带走了母亲的笑容，就再也没有外人来过这个屋子了。
那么多年以后，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救赎了自己的天使。
幸福的眼泪在泪腺分泌，又在眼睑汇聚。
长久以来的辛苦在此刻有了结果。
山茶花的花苞没来得及为如此的幸福开花，但绣出来栩栩如生的花儿们从不吝啬自己的美貌，时时刻刻都在为柔情添砖加瓦。
真希望这片刻便是永恒。
自己的母亲永远健康，也永远幸福。
我和我的女朋友也能够一直一直在一起。
希望白暮云为我穿上婚纱，让洁白的誓约见证我们的爱情。
与你一同踏入婚姻的殿堂。
与子偕行，白头偕老。
直到时间尽头。
“加餐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