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黄昏,将洁白的天穹染上暮色。
橙黄的热烈与幽蓝的忧郁掺和,时间虽晚,但不见星月,日子似早,可赤阳终要落下。终曲不为暮人奏起,层层浪涛般紫蓝的底色要将天穹覆盖。随着赤阳落下的还有时间,片刻的感性与记忆都被赶入过去之中,成为回忆之匣的客人。
河流永恒不绝。
风会将记忆带到远方。
拔地而起的高楼将土地原本的蛮荒赶走。
文明的火烛燃起,灯光将漆黑驱散,现在化作一条条商业街,成为繁荣的一部分。
日影铺洒大地,幽深的夜也将降临。
云海奔腾,将天穹霸占,滚滚烟云翻涌,不见曦月。
灼烧成片的云海也会有烧却之时。
成片的雨也不会不合时宜。
夜**近,日光退却。
夏天的晚霞来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迟,不知是夏姐姐太爱偷懒,拖了一时又一时,还是冬妹妹太过勤快,抡起袖子就将赤阳赶走。
桥上车水马龙。
写字楼的灯光依旧亮起。
无论天色如何,打工人的生活已经被时钟支配。
过去的人类相当傲慢,企图在时间上留下人类的印记,随后诞生了历法,将时节固定,将历史书写。而现如今又将工时钉在钟表上,效率至上主义将钟表的每一个齿轮都打磨得锃亮,生怕时间走得慢些、快些,害怕不能将一个人的每时每刻榨干。
夏天很热。
就算傍晚也热。
更何况这么多的人挤在电梯里头。
要不是有一个空调般的董烟芷,怕不是要把大家闷死。
只不过五人无言,四个人的眼神略有敌意,一人只将视线放在地上。
白暮云还没有那个胆量抬起头,去注视自己女朋友的眼睛。
简明地说就是心虚了。
谎言的大厦轰然坍塌,只余有一地的残垣断壁。
白暮云还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们。
还没想好为自己的花心找好理由……这种事情还有理由可说吗?
借口是很多,但是令人满意的借口少之又少。
更别说这种欺心的借口。
是找不出让人满意的答案的。
人们往往不重视过程,只在意那个结果。
不管出轨的原因,只相信最后呈现的结果。
白暮云也不再去思考理由和借口,因为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甚至还是一种火上浇油、雪上加霜的补刀,只会徒增她们的怒意。
或许早点坦白是最好的结果。
但白暮云放不下任何一人。
在忽然做了那两场梦,突然得到了奇怪的记忆之后,白暮云就有一种帮人擦屁股的错觉。
她现在是完全做不来这种渣女的行径。
可她现在却不得不为渣女的行为买账。
电梯门开了。
白暮云被推着往前。
是的,带着这群家伙回家不是自己的意愿。
如果可以,她肯定会选择在那游乐园的草坪上躺到天昏地老。
脑子不转起来的确很舒畅。
失去了思考的人类就如一尊花瓶。
摆在那,有人路过看一眼、摸一手都不会有多余的想法。
哪怕是捧在手心,或者是忽然抛起,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正所谓放空一切。
禅室里的大师都是此般境界,可问题是他们也不受外界打扰啊!像白暮云这样,直接给人拎起来,还公主抱,还要挠痒痒!这谁受得了嘛。
作为高三学生,肯定不能给人抱着。
自己走也行,但是给四位少女夹在中间,也无处可逃。
没有办法,只好被迫回家。
不知道瑶瑶会怎么想……突然带这么多女孩子回家。
来到自己熟悉的家门,白暮云没有往常那般回家的舒坦,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白暮云只觉得头大,可她只想好好地洗一身热水澡,将身上的脏东西洗掉,换上舒服又干净的睡衣,一股脑蹦进自己的被窝,卷成春卷,滚上几圈,睡到世界末日!
一想到这里白暮云回想起自己应该是喜欢偷懒的性格。
热衷于摸鱼的树懒境大圆满。
吃了就睡的考拉境巅峰。
甚至嗜睡方面也可以封一个半步橘猫境。
可没想到,这短短两个星期给几个女友整得心力交瘁。
从兜里掏出钥匙……啊,没带钥匙。
白暮云看着四周一圈盯着自己的眼神,不好推脱,只好敲门。
“瑶瑶!瑶瑶!我回来惹!给我开个门呗!”
不知道为什么,在念宁亦瑶的名字时,白暮云感受到汇聚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更为粘稠了。视线变成了针,扎在自己身上生疼,让白暮云手上的动作也慢起来。
就在白暮云要在这煎熬且焦灼的气氛中受不了时,门开了。
黑色的长发伴着雏菊的香味。
那可爱的微笑正挂在那精致的小脸上。
手中拿着锅铲,身上穿着围裙。
一股油烟臭味和菜肴香味混杂的家庭主妇感扑面而来。
一众人瞪大眼睛。
这……金屋藏娇?
居然还有一位竞争对手。
再怎么冷静的董烟芷也抱住熊,洞察的眼神倾泻而出,想要将眼前的人看透。
“小云,回来啦?你钥匙放……”
宁亦瑶的语句忽得停下,打量那在白暮云身后的几人后,再次浮现出灿烂的笑容,只不过如今的笑容没有了起初的那般温柔,笑里藏刀,或许就是这样的。
“居然带了朋友回家吗?欢迎欢迎,没有提前准备,稍有招待不周,请见谅。”
犹如大家闺秀,宁亦瑶在招待与问候方面颇有一番从容。
客气的话语从嘴里蹦出,手上的手势也太过浑然天成,行云流水。
只不过如刀锋的锐利感,还是刺在了每一位宾客身上。
她很有礼貌。
只不过接受这礼貌的代价,是可怕的气场。
“……”
……
宁亦瑶为几人准备了凳子,至于大家所坐的位置,是方形餐桌。
白暮云自然是坐在对着门的主席位,原因有二。首先,这是她家,不是租的,房产证上只写着白暮云的名字。其二,白暮云坐在谁的身边都不合适,主席位倒刚刚好。
白暮云的坐姿相当拘谨,在这可怕气氛之中的白暮云,将自己缩起。
要不是将双腿都放上椅子相当没礼貌,不然白暮云就缩成一只团子了。
剩余几人则随意坐在餐桌的两旁。
见客人都入座,宁亦瑶从冰箱里抬着一个西瓜出来。
西瓜很大,至少要比白暮云的脑袋大。
宁亦瑶拿着菜刀,直直劈下。
“呜哇!”
动静之大,让正襟危坐的白暮云给吓了一跳。
宁亦瑶用的力度太大,西瓜汁都溅出来,只在白暮云的身前溅落鲜红而透明的果汁。
甚至宁亦瑶的脸上都沾上西瓜汁。
加上她现在那似有似无的笑容,此刻的场景实在太过恐怖。
西瓜一刀两半,菜刀的刃镶在了桌子里。
被断成两个瓢一样的西瓜还在摇摆,桌子刚刚传来的震动有些可怕,在座的五人或多或少都被这下马威般的挑衅吓到。
宁亦瑶将菜刀拔出。
还顺带带起来些许木头渣子。
将西瓜切成片的力度倒小了不少,只是那抹温馨的笑容在此刻犹如染上了鲜血。让大家不寒而栗,看上去宁亦瑶的这一招让大家不得不老实起来。
一刀一刀,噼噼啪啪。
她还相当贴心地将西瓜一块一块分给宾客。
当然白暮云所分到的是最大的那块。
而且在分西瓜的时候,宁亦瑶没有放下手中的菜刀,锋利的刀刃在每一个人的眼前晃荡过,让人不禁想象自己能在这刀刃下撑过几个回合。
“欢迎大家来到小云和我的小窝。”
宁亦瑶的笑意越来越深,这不禁让在场的四人对宁亦瑶的城府产生了疑虑和好奇。
“如有招待不周,还请提出,不用客气的。”
如果将泛着光的菜刀收起了,这句话倒还正常一些。
而拿着刀说出这种话,让人感觉就是纯粹的威胁。
“那我去为大家准备餐食了。”
宁亦瑶退到厨房,等她的身影在随着厨房合上而消失后,低气压总算消去。
四人相互对视,然后视线不约而同地汇聚在白暮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