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夜色,头顶漫天星穹与耀目明月,脚踩冷寂石板与苍凉大地。
这是一个鲜为人知的地方,废弃的建筑将四周围绕,唯有虫鸣与鸟语在寂静的夜里交错。
沙沙,沙沙,枝叶在晃动,青草被踩踏。
银发的团子拨开一层又一层的杂草。
手中的手机还亮着屏幕,导航还在让她往前。
要不是这定位是自己重要之人发的,不然她肯定转头就走。
越过了一片的杂草,总算到了一个还算开阔的地方。
像是一个广场?只是杂草占据,杂物堆积,唯有明月之光提供视野。
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都要从医院里说起。
罗诗玲满怀希望地看着白暮云。
说着董烟芷一定有办法,她亲耳听到董烟芷说她安排了最好的医生在粤湾,似乎是发生在白暮云晕过去之后的事情。
没错……来这里的目的是找董烟芷。
为了一个女人,去找另一个女人帮忙?
白暮云本没有这个脸,但是事关罗诗玲妈妈的生命,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白暮云也要来到这里。犹如丢弃了尊严和利爪的小猫咪,白暮云拖着僵硬的步伐来到此地。
她该如何说服董烟芷?
要再次犯下欺瞒之罪吗?
想到这里,白暮云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玫瑰金手链。
自己一直在接受董烟芷的爱,可自己又实在没有付出过什么。
只是在……一味地接受她人对自己的好。
白暮云觉得心脏好痛。
她的良心不断剐蹭着心脏内部脆弱的血肉。
进退两难。
白暮云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如此这般苦恼着,精致的小脸此刻皱起眉头,为她增添了忧郁的气质。
顺其自然吧,见招拆招,见机行事,总能找到机会的。
“……”
……
月光下还有萤火虫点缀。
那些游离的焰火为孤寂的背景打上烟火。
让被风吹得摇曳的芒草,都变得优雅起来。
这里似乎是一个舞会。
将灯光全部闭谢,仅留下公主裙摆上的闪闪荧光,与梦中的白马王子来一曲轮舞。
为什么会如此想着?
因为此刻那广场中央的确有一位公主。
群青色的裙摆在轻轻摇摆,那拥有着公主之姿的少女摇摆着腰肢,仅是轻柔的动作,宛如在戏弄着时间的长河,在轻抚流水,不然一切都怎会如此幽婉?脚步并不轻快,因为长裙束缚了行动,可小步小步地扭捏更增添优雅之意。
所谓闭月羞花。
裙摆转起,花儿都将脑袋后仰,生怕自己的肮脏,触及美丽典雅的公主。
双臂摆弄优雅动作,月儿都希望藏在阴云之后,生怕自己粗鲁让人见了。
漆黑的长发融不进夜色。
因为夜色哪有如此透亮丝滑?
满发的装饰将她的高贵衬托,脚下闪亮的鞋子蹬在地上,虽然满地堆积着厚重的尘埃,可是她的每一个步履都溅不起一粒尘埃。
宛如超凡于世间的仙女。
一尘不染。
董烟芷。
冰山的女王,绝对高贵的华夏公主,只手遮天的大小姐。
都说荷塘月色优美清新,可远远不及此刻的美人,摄人心魂。
试想那出淤泥而不染的池塘白莲都已经够高洁,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在董烟芷这朵冰山雪莲面前,却显得蹩脚。
舞停。
并非兴致已过。
而是公主所等候的白马王子已经到来。
“傻云儿。”
“今夜的景色很美。”
“我不喜欢有任何人打扰我们的兴致。”
“所以选了这样偏僻之地。”
董烟芷一步一步走来,步履优雅,一字一字说出,语气虔诚。
来到白暮云的身边,不在乎衣裙沾染尘土,单膝跪地,轻轻握住白暮云那细嫩的小手,骨节略显分明,手腕细弱得两根指头就能环绕,肌肤白如云,像是真的云彩一样吹弹可破,那玫瑰金的手链还戴在手上,晶莹的钻石闪闪发光。
董烟芷献上一吻后,抬眼。
“你是否会怪我的独断?”
“傻云儿。”
白暮云可是红到耳根子上。
被这样美丽的女子吻在手背,这一下可把夜里的微凉驱散,整个人都热乎了。
“突然之间……搞什么啦,这么有情调……”
白暮云慌张地抽回手,不太敢注视董烟芷的眼眸。
董烟芷被这小可爱害羞的样子惹出微笑。
冰山的寒冷只给那些不自量力的登山者,对于给予冰山温暖的暖阳,冰山只会用凉风扇去燥热,用自己独特的温柔去对待温柔。
“想和我舞一曲吗?”
“那曲子呢?”
白暮云没有拒绝,反倒是好奇起来。
“我哼给你听。”
“你哼?虽然你声音好听,可我都不知道你还有……音感?”
“那今天就让你尝鲜。”
董烟芷不由分说地与白暮云十指相扣。
轻轻起舞,手上的力气很轻,像是对待易碎的花瓶,董烟芷不敢用力。
像是引导着白暮云般,舞步不似舞步,像是牵着手在漫游。
踩在花儿和草儿共筑的地毯,软乎乎,轻柔柔。
满溢苍穹的星海闪烁着自身的耀眼,而其中最为威严庄重的莫过于嫦娥的宫殿。
到后面白暮云逐渐理解董烟芷的意思,终于是跟上脚步,舞步也慢慢有了舞步的样子,两人的身姿也越来越轻柔而优美。
一阵风吹过,带起了一片片花瓣,犹如新婚时花童撒落鲜花,白暮云的脑袋上也停留起淡雅的白花,白花配白美人,可谓绝配。
“你还没哼歌呢。”
“你很急吗?”
“我是急急国王!”
董烟芷勾起唇角,她还没见过有哪个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且出言不逊。
对她来说,白暮云一直都是一个有趣的女孩。
满是花香的空气吸入气管,而带着冰碴子的空气又呼出气管,吸气与呼气的相互配合,让声带随之振动,让优美的嗓音从喉咙里冒出,成为世间少有的动听。
在现而今华语歌坛乱如麻的时代,这般声线演绎的乐曲也算清新脱俗,让人如听仙乐耳暂明。
昆虫演奏家们自叹不如而收起乐器。
鸟儿也在这哼唱面前失色而不再开口。
白暮云也不自禁地沉入此般的优美之中。
任凭自己随着歌声舞动,两人陷入粉红色的轮舞之中,董烟芷也大胆地将手扶在白暮云的腰肢,牵动起她的身躯,回转也好,大开大合也罢,如此的配合,如此的默契,共同让一曲舞步完美落幕。
就差身着燕尾服朝观众席鞠躬了。
舞尽,白暮云和董烟芷一齐坐在废弃的长椅上。
用矿泉水将上面的灰尘洗去,至于那蔓出来的花草那也管不着了,只能含泪当作坐垫。
月色很美,董烟芷更美,可白暮云的心思又回到起初的焦躁。
“你不开心。”
董烟芷一直在观察白暮云,借着夜色,她看清楚了白暮云那一直放不下的皱眉。
“……”
白暮云不知如何回应,只能沉默以对。
“你打电话给我,说有重要的事要谈。”
“你知道我不喜欢电话,因为电子的杂音会让你的声音不再真实。”
“我喜欢看着你,这样你的悲与喜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来到这样偏僻的地方,不仅是跳舞和赏月。”
“说吧。”
董烟芷的眼神里太多太多温柔。
此刻的冰山不再寒冷,而是将棱角都化掉。
“就算让我掏心掏肺都没问题。”
话到嘴边又卡住,白暮云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继续欺骗还是坦诚相待?不知道,这怎么知道,董烟芷会生气吗?她生气起来,那罗诗玲的妈妈是不是就没救了?白暮云赌不起。
“……”
“你在害怕。”
“……”
风吹起花瓣,董烟芷将那脏了白暮云长发的花瓣拍掉。
“你觉得我会拒绝。”
董烟芷笑起来,只是笑容很淡很淡,轻而易举地就融进了夜色。
“可你没想过,我对你的爱有多沉重。”
她仰着身子,望着天空,这时候白暮云又觉得董烟芷像个女孩,仰望着星空,也会对星空着迷的女孩。有些人身在很高很高的位置,这样的人往往会忽视掉很多很多微不足道的东西,就像是天上有多少颗星星,地上有多少颗种子,田野里有多少支麦子,湖里有多少条鱼儿。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拒绝?”
“你难道就不关心……我到底想要向你索求什么?”
白暮云忍不住了,被人全身心托付信任,如此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
“我女朋友有要紧事,我还要慢慢将事情知根知底?”
董烟芷扭过头,乌黑的眸子紧紧盯住白暮云。
白暮云能够感受到,那里头充满着的信任和爱慕。
“是我的时间很充盈,还是你的时间很廉价?还要我问你理由?”
“你就不怕我……拿你的钱和资源在外头找女人吗?”
可没想到换来的是轻笑,那种憋不住而喷出来的笑声。
“怕什么?你都找了这么多女人,难不成你会为了新欢,忘掉我?”
“你好好想想,你遇见问题,想到的是我,不是宁亦瑶。”
董烟芷站起身,裙摆上沾着青草,可她毫不在意,因为她一直都知道,鲜花只会向阳而开,没有愿意将新生的花瓣塞进土里的白痴。
“我需要一个医生。”
白暮云看着往前边走去的董烟芷,终于开口。
她的心里还在挣扎,可董烟芷却毫不在意。
“人就在粤湾,半小时内可以到这,十分钟内可以到市人民医院。”
白暮云呆愣住,她有了一个想法,可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相。
“你都知道?”
“无所不知。”
“可是……为什么?”
白暮云不曾想着白白接受别人的好意。
哪怕给予自己东西的是女友也不行。
说到底没有底线地索取只会让感情走向破碎。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馅饼。
当然白暮云也听说过董烟芷与宁亦瑶的针锋相对,她清楚,董烟芷对待自己以外的人不会客气,更不会伸出援手。
一直以来董烟芷都持着一副近乎中立的态度。
可她现在却愿意向罗诗玲伸出援手。
而且还早有准备。
白暮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董烟芷的这份付出。
因为太重,她的肩膀扛不起。
董烟芷的这般豪爽只会让白暮云良心受挫,让脸皮本就薄的她按捺不住良心的痛楚。
“为什么你可以一直容忍我?”
“欺骗也好,利用也罢,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恨我吗?”
“我骗了你的感情,我利用你救罗诗玲的妈妈,我……对你做了这么多错事……”
“我知道。”
董烟芷毫不在意的语气让白暮云的心脏更为剧痛。
“那你为什么还要容忍我的一切,纵容我的贪心和肮脏?你不觉得做了这些事情的我很恶心,很肮脏……我做错了这么多事情,可还是跑到你的面前,乞求你的希望……我就像是一只吸血虫般啃咬你的血肉……我就是人渣……对不起……我……”
董烟芷紧紧抓住白暮云的手腕。
那里正戴着玫瑰金的手链。
“我生气了。”
“我罪有应得……”
哪怕做好准备,但是一想到自己将要受到董烟芷的怒火,就不禁感受到一阵后怕。
“你骂自己肮脏,我生气了。”
董烟芷拭去白暮云眼角的泪水。
白暮云抬起头,眼中的难以置信被董烟芷尽收眼底。
“……”
“为什么这样?你知道了一切……可你根本不生气?”
“因为你哭了。”
“我哭了?”
“我不喜欢你哭。”
董烟芷相当霸道地将白暮云揽入自己的胸怀。
“我不准许你哭,哭起来不好看,还让我心疼。”
“所以我让惹你哭的事物消失。”
“我生气,你会哭,所以我将愤怒杀死。”
“罗兰英死了,罗诗玲会带着你哭,所以我想着把疾病杀死。”
十指相扣,白暮云有感受到身前少女的霸道和肆意妄为。
她在为我乱来。
“可我也不想白白作了嫁妆。”
“我要你求我,要你和我赏月,跳一支舞。”
“我要让你知道,你永远都是我的人。”
“因为我有钱,我对你好,我心里全是你。”
“所以你遇到麻烦肯定想到我,遇到困难只能躲在我的怀里。”
傲慢的话语此刻也有了温度。
冰碴子被剔除,白暮云感受到了温暖。
不再是寒冷而刺骨的冷漠与蔑视,此刻是只有白暮云能体会的冬日暖阳。
冬天的霜雪散去必然是春的复苏。
春雨细柔,让种子焕发生机。
“记住,你的东西便是我的。”
“你的人也就是我的人。”
“我救我的人,天经地义。”
“我是你的丈夫,你凭什么说事不关我?又凭什么说为爱人倾尽全力,放下自尊的你自己肮脏?”
董烟芷撩起白暮云的银发。
含情脉脉。
“你不脏。”
“你很甜。”
说罢,吻便落下。
鸟儿又鸣叫起赞歌,虫儿又奏起欢乐颂。
月下亲吻的两人,成了童话故事里终成眷属的有情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