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刚蒙蒙亮,城市的呼吸还平稳,似乎仍在熟睡当中。
一头粉发及腰的女孩踏着猫步般,毫无声息地在小巷里穿行,哪怕在打着呼噜的流浪汉面前走过也不会将其吵醒。
巷子弯弯绕绕,里头仿佛就是一个世界。
这里比任何地方都要阴暗,太阳的胸怀似乎永远无法温暖这里。
不断有可怜虫踏入这里,然后永远地迷失在阴霾的深处。
好在罗诗玲找到了自己的光,才没有堕落成行尸走肉。
她珍惜着带给自己光芒的白暮云,爱着她,与她相拥,将情感倾述,将爱意表达。她也愿意为白暮云穿上婚纱,在聚光灯的赞美中迎来升华……当然没有也可以,因为罗诗玲无须外人承认她的世界,她自己定义自己的世界。
阴影处扭动。
罗诗玲顿下脚步。
从身后掏出撬棍,眼神化作锋利的剑。
一阵风起,卷起罗诗玲的粉色发丝,有那么一瞬间,罗诗玲将撬棍挥舞。
破风声将空气扰乱,不断翻涌的气流卷起发丝。
黑色和粉色相互交织,不是爱那样朦胧的暧昧,而是剑已出鞘的针锋相对。
待风也散去,光也洒下,罗诗玲的撬棍离那黑色波波头的脑袋,仅仅差之分毫。
罗诗玲收住了手,因为她不是草芥人命的人。
唐惜雪连眼睛都没眨,挂着笑容,因为她早已算计到此刻。
黑发的少女将撬棍推开,薄唇轻启。
“真巧啊,罗诗玲。”
“唐惜雪……这可不巧啊,你把我叫出来的吧?”
将撬棍藏回自己的身后,罗诗玲将敌意收起,但是没有将警惕收回,反倒是打量般观察起唐惜雪的一举一动。
“你觉得我很可怕?”
“宁亦瑶说过,你很危险……”
罗诗玲的眼睛里又浮现寒光,宛如剑刃。
“她说你想要对白暮云不利,对她动手动脚。”
“哦?对白暮云不利?你完全不懂,我对白暮云的爱太过深沉。”
唐惜雪摊手,装作无辜,表面脆弱的眼神似柔软的棉花,如此柔弱的神情想必也会让许多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沦陷,只是罗诗玲压根不吃这一套。
“我不在乎你有多爱白暮云。”
“嘭”
撬棍砸在地上,坚硬的水泥地也凹陷进去,而罗诗玲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我只在乎你会不会对白暮云动手动脚。”
唐惜雪拍着手,眼里没有半分害怕。
这让罗诗玲感受到一股不自然,并非害怕才是人之常情,而是唐惜雪现在的表现怪异无比。六月的飘雪代表冤情,七月初一的打雷预示着台风将至……唐惜雪如此的神情与态度,又彰显出她的从容不迫。
她的心中藏着某种必赢的筹码。
这是罗诗玲所感知到的,经验与洞察所制造的直觉。
唐惜雪似乎察觉到什么,轻笑。
嘴唇勾起弧度,确实能够让人赏心悦目,可如此的笑容在此刻出现,却让罗诗玲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难受感压迫着心脏,每一次跳动似乎都在紧绷的神经上起舞。
“我想要你……离开白暮云。”
罗诗玲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吸气,然后咬牙。
“你敢!?”
此番的言语已经触及罗诗玲的逆鳞,她攥紧拳头,撬棍也在此般的威严和力量面前颤抖。如果罗诗玲眼前的不是同为白暮云的女友,唐惜雪就已经化作肉泥。
只需片刻的呼吸。
一瞬的眨眼。
生命就将陨落。
就像划过天际的流星般逝去。
这便是罗诗玲的力量。
“我敢?你猜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筹码。
罗诗玲的脸色有些难看。
唐惜雪的底气不知来源自何处,但是她知道,没有凭空产生的底气。
那便就是她掌握了某种足以逆转局势,将罗诗玲完全压制的筹码,可以让罗诗玲连这般过分请求都能接纳的筹码。
可是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人无完人,任何人都有脆弱的地方。
哪怕阿喀琉斯刀枪不入,他也有脚踝处的致命弱点。
罗诗玲想到什么般,呼吸变得急促。
看到此般情态,唐惜雪露出得意的笑容,那笑容多么猖狂,明明是微笑,却有无数的戏谑和嘲讽容纳在里头。
“正如你所想。”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唐惜雪将一个指头板下,罗诗玲觉得自己的身上被聚光灯注视,她宛如被粗大的铁链束上双手,双脚也缠上可怕的铅球,坐在被告的台座上,静静地等待着审判。
审判长的木槌敲下。
唐惜雪的笑容更为刺眼。
“你喜欢你的家人吗?”
罗诗玲猛地吸气,那狰狞的脸色出卖了她。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她只能将自己钉在十字架上。
像贞德一样,等待着火焰燃起,等待着自己被烧成焦炭,在烈火中将理想送葬。
“你很爱你的家人。”
“尽管你和妹妹感情不和,但那只是青春期的叛逆。”
“尽管你很久没有体会过母亲细致入微地照顾和安慰,可你依旧觉得母亲很爱你。”
唐惜雪勾起嘴角。
她仿佛站在断头台旁。
将刀片提起,迎接着罗诗玲的到来。
在那冷面的处女面前,罗诗玲将要躺在她的身上,却不能让她怀孕。
“选择吧。”
“准备家人的葬礼,还是远远望着我与白暮云的幸福?”
罗诗玲咬牙切齿。
她太过失态,就连冷静都被她舍去。
可唐惜雪没有丝毫害怕,两人靠得很近,近到那撬棍可以轻易间将她的脑袋击碎。可唐惜雪不在乎,因为她有底气,有的是底气。
唐惜雪将左手举起,衣袖自然落下。
一块长方形的智能手表在手腕上显得突兀。
金属和科技的冷色与手腕的肉色格格不入。
那块表是一把刀,闪烁着寒光,此刻被少女提着,自然让人心生寒意。
“这只表时刻监测我的体征。”
“如果我的生命结束,医院那边会有人动手。”
唐惜雪莞尔一笑,将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
“让我猜猜,你在医院的人,一个叫大壮,一个叫小刺刀,甚至还有一个藏得挺深的影狼……不过都不重要,你猜猜他们最后说了什么?”
宛如刺猬的刺被拔掉。
鲜血落了一身。
疼痛驱散了骄傲和自信。
罗诗玲失神地低下头,她知道唐惜雪的底气源自何处。
她也不知道唐惜雪为何有这样的神通,她安排了最强的战力在医院,她明明早就做足了准备,可依旧……被正面击碎。
唐惜雪抚上罗诗玲的脸颊,将她的面容抬起,那双噙上泪珠的眼眸在光亮中展现。
她欣赏着如此的绝望。
一片柔和的叶片被撕碎,一块规整的水晶球被砸碎,一根坚挺的枝干被折断。
秩序终究会破裂成混沌。
不幸与接受,痛苦与忍耐,此般才是人生的主旋律。
唐惜雪的纤纤手指陷入罗诗玲细嫩的肌肤。
她的力气不小,手指的骨与头颅的骨相互挤压。
那双眸子终究是失了光芒,唐惜雪笑到最后。
“你的选择如何呢?”
“是无人生还的惨烈,还是不再交集的爱恋?”
“我知道你很聪明,你是机敏的人。”
赤阳此刻才缓缓升起。
而河边的雾气更重,将光辉吞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