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五的月亮的确很圆。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又是一个周五,明明都在同样的夜晚之下,却无法通过月亮相通心灵。
手机依旧拨号超时,里头响起冰冷的嘟嘟声响,在白暮云的空荡荡的心胸中来回荡漾。
趴在阳台的围栏上,晚风将长至小腿肚的长发吹得四散而逃。
那双晶莹的四芒星眼眸蒙上一层阴霾。
白暮云轻声叹息,通话再次中断。
忧郁的天穹上挂着几点繁星,从高处望去,城市的灯火就像森林里的萤火虫,点点烛光映不亮世界,只是增添夜色的神秘。
白色的团子在月下更显惨白。
阳台的门纱被推动,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熟悉的小手搭在她的肩上,久违的温暖驱散了晚风的寒意。
“她还没有接吗?”
白暮云没有回应,她的半截脑袋都塞进了自己的臂弯之中。
“先吃饭吧,别饿着自己了。”
宁亦瑶的声音很轻柔,只是时常将对他人的冰冷挂在嘴边,像是将火焰全部送给了白暮云,对待他人只余下一点点残羹剩饭。
没有多说什么,白暮云牵着宁亦瑶的手,回到客厅。
只是途中,白暮云感受到宁亦瑶握着自己的手……握得很紧。
像是害怕她突然消失般。
用尽了全力。
所以很紧。
“……”
……
餐桌上,宁亦瑶将冰鲜端上桌。
白暮云的确很喜欢吃三文鱼之类的生鲜。
肉质弹牙,吃起来有种QQ糖般的嚼劲,淡淡的鱼香也能将难过洗刷。
只不过……现在的白暮云不是很敢吃。
这一碟放在冰上的生鱼片,白暮云有点害怕里头会不会藏着些什么。
比如说吃完就成哥斯拉……这种事情才不要啊!
“这不太好吧……”
“没关系的,都是国产的湖鲜。”
说罢,宁亦瑶还很贴心地将筷子递给白暮云,还往酱油碟里挤上了致死量的芥末酱,暗绿色与酱油相互纠葛,成了一碟比哥斯拉更可怕的东西。
白暮云冷汗直流。
“要是实在怕的话,不如蘸点芥末?”
现在是看辐射强过芥末,还是芥末先把我杀了是吧?
白暮云嘴角抽搐,反复思考过后还是蘸上了芥末,当然不敢多蘸。
鱼入口的瞬间,白暮云就后悔了。
整个小脑袋憋得通红,一股气流从肺部直直涌上天灵盖,以要将灵魂也挤出身体的气势,让白暮云感受到半步飞天的感觉。
接过宁亦瑶递过来的酸奶,白暮云就直往自己嘴里灌去。
整个人犹如灵魂离体般摊在椅子上。
化作苍白色的石像。
半响,待白暮云回过神来后,顿时觉得头脑清醒,脱胎换骨。
芥末的冲击的确很解压,如果可以忍受下来的话。
“怎么样?觉得好多了吗?忧郁的样子可不太适合你。”
“……我感觉好很多了,但是下次别整了……我怕下次真起不来了。”
宁亦瑶露出让人生不起气的笑容。
撑着脑袋,这抹白月光似乎比外头的月亮更让人暖乎。
“我相信小云可以做到世间的任何事情。”
宁亦瑶凑上前来,将白暮云的碎发撩至耳后。
“只需要你的头脑还清醒。”
“像上次一样充满勇气地直面破灭的境地。”
“再想出一个严谨缜密的办法。”
双眸相互对视,白暮云感受到了力量,这使得她充满了决心。
“我会一直在你身后的。”
“作为你的后盾。”
相拥,在脖颈处留下轻吻,滨菊的花香伴随着香吻,将白暮云淹没。
这很有用,花香洗涤了全身心的疲倦和烦闷,忧郁的气息被席卷,白暮云此刻宛如重获新生般感到心底里的畅快。
“我会找到玲玲的。”
带着如此的决心,白暮云的四芒星眼浮现坚毅的光辉。
“……”
……
明明夜晚的静谧已经覆盖世界。
可人类的城市却依旧火光四射,将激情溅洒满地。
车的海洋将喧闹发挥到极致,人们的欢声笑语也将街道灌满。
白暮云跑了一圈又一圈,在城市的霓虹灯中不断迷失,然后又坐下歇息。在一个偌大的城市,寻找一个渺小的人类,实在是海底捞针。
难过的心情从心底渗出。
起初还只是没过脚踝,走动时感到阻碍。
谁知这泉眼居然源源不断。
一点一滴地汇聚成潭水,漫过胸口,直抵天穹。
像是要让人溺死在其中。
身在难过与无助的海洋里,白暮云只能迈动双腿以挣扎忧郁。所以她不断地行走,不断地搜寻罗诗玲,借助这样的方式来不让自己溺死。
当初在游乐园的时候……
罗诗玲在找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如此的心情?
不知道。
就像惠子所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哪怕情感相互共鸣,人也只能做到体谅,而做不到感同身受。
人与人本就相异,又怎能乞求情绪也相互通晓?他人露出悲伤之色时,流露怜悯,他人狰狞地歇斯底里时,流露安抚,当他人也受到此般待遇之时,流露并不感同身受的感同身受。但此般的感同身受也是从自身境遇出发,因为他人的痛苦联想到自己的痛苦。
白暮云太久太久没能见到罗诗玲。
她由此产生了对罗诗玲的思念。
罗诗玲站在欢声笑语的乐园,却只能孤独伫在原地,等着永远不会回来的女人。
她由此感受到极致的孤独和被抛弃般的悲怮。
……
当流星划过天际。
白暮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要握住它。
恍然间,霓虹灯肆意闪烁,像是在将气氛炒热。
常常如此做的场所……还有一个。
白暮云站起身,猛地朝一个地方跑去。
“……”
……
四周的景色变得更为热烈。
灯光像是打call般挥舞着,将空气不断加热。
气氛逐渐膨胀,似乎要将整个空间撑坏,然后炸出刺激的爆炸。
这里是游戏厅,轰鸣的音乐要将世界震碎。
白暮云的眼睛扫过跳舞机,那是两人最初相会的舞台,曾经两人在上边竭尽全力地对战,用舞姿和激情将对方征服。
宛如时间是一个闭环。
虽然时过境迁,跳舞机都有些锈了,记忆的照片都已经染黄。
可对待罗诗玲的感情却愈演愈烈,像是燃起来的烈火,不断熊熊燃烧。
没能在跳舞机上找到她。
这也是意料之中。
其他的游戏设备,赛车装置还有复古街机。
都没有。
她似乎没有心情去把玩这些。
她可能心里感到煎熬,连静下心来把玩这些东西的闲心都没有剩下。
最后是游戏厅的神秘之地,将那角落的幕帘拉开,花香驱散了外头的喧闹,此刻世界的声音都消失,嘈杂而喧哗的霓虹灯都熄灭,唯有一盏烛火映亮世界。
罗诗玲被花儿环抱。
眼圈红晕的她抱着一盆雪白的玫瑰。
拉开帘子的阵风让架子上的花儿,将花瓣落下。
黄昏色的花瓣落在罗诗玲的脑袋上,为她的憔悴和脆弱更上一层楼。
相顾无言。
甚至连视线都未曾交汇。
罗诗玲将花儿放下,往后挪挪身子,又将双腿折叠到胸前,将自己缩成一只刺猬。只是刺猬没有了刺,柔弱的肌肤就这样展露出来,纤细而柔弱。
“去玩一把游戏吗?”
白暮云如此邀请。
“游戏会让你面露笑容吗?”
“我觉得你笑起来的时候,会很好看呢。”
纤细的小手伸出,上面还压着一块手表,此刻这只手像是随时都会折断。
这是最初,白暮云对罗诗玲所说的话语。
那时的罗诗玲,也是忧郁又酷冷的样子。
她作为帮派首领,带领众将士,席卷八方,挥斥方遒,神采奕奕。
但是白暮云知晓……罗诗玲心里的忧伤。
她太好懂,她自以为装得天衣无缝。
却还是让白暮云一眼看出她心中的寂寞。
“走吧,让我将你的笑容全部夺回。”
这般说着,双手都纤细柔嫩的小手相互贴合。
罗诗玲抓到了她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