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箱的绿色涂料都已经发黄,金属的材质都已经蔓上铁红。
多年的风吹雨打将邮箱当年的风光都蚀刻,如今只剩下半残的身躯和遗忘的荣光。
罗诗玲将邮箱打开,里面堆满了信件,这让罗诗玲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这个邮箱已经数十年没有人用过了,也只有自己和白暮云说过这个邮箱的事情……果然唐惜雪的耳朵很灵。
罗诗玲抱住那一沓信件就往巷子深处走去。
那里有罗诗玲准备的一间安全屋。
打开门,阴暗的发霉气息涌入鼻腔,可罗诗玲没有半分不适,巷子的人早就对这些味道见怪不怪了。
“把邮票撕下来,看邮票背面有没有字。”
“写着‘天王盖地虎’的才是真的。”
罗诗玲将信件放在桌上,一旁十几号人都凑上来开始检查信的真假。
这帮人都是罗诗玲的亲信,也就是完全信得过,不可能是内鬼的家伙们。
罗诗玲也没有干等着,小心翼翼地将邮票揭开,里面倒是空白的,当然有些人揭开的邮票上边也有写字,最终从一百多份信件里挑出了二十多件。
还要继续核对字迹。
不过在一众人的加班加急之下,还是赶在中午吃饭前筛选出了真正的信件。
从中,罗诗玲了解到了白暮云那边的计划,以及交到自己头上的任务。
大概意思就是先潜入,先找到罗诗玲的家人,再进行转移。
也就是率先出手撕了对方的手牌。
当然罗诗玲也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自然作出了自己的判断,先让一帮人去干扰医院方面的运转,比如假冒医闹事件,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之类的。
至于家人的位置,罗诗玲已经让手下的黑客去查了。
可遗憾的是监控全部都无法连接,根据帮派人员的实地走访,看上去都被砸了。另外,医院周围多了很多常驻人员,应该都是唐惜雪的麾下。
唐惜雪还是很大手笔的,连整间医院都能控制在自己手中。
不能排除有她的人乔装,混在医生和病人中,这样让事情更加棘手。
当然,重点还是在白暮云那边的谈判,罗诗玲这边倒是更像是B计划的感觉,以防万一或者是处理突发事件。
“以上……就是我们的任务,有谁觉得需要补充的吗?”
罗诗玲将事情都交代,可大家都异常沉默。
也是,这次敌暗我明,大家都知道凶多吉少。
粉发滑落腰间的女孩叹气,双手交叉在桌上放着,脑袋靠在上边,一副劳累的模样。
“你们还有自己的生活,不想冒这个险的,就回去吧……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连累到你们也是我的错。”
本就阴暗的房间内,灯泡闪烁,电流的滋滋声将世界淹没。
很死寂,就像是没有活人,仿佛所有人都离去,只剩下孤单的罗诗玲。
这也没办法,她让所有人都恐惧她,让自己充满威严的代价便是……她的身边空无一人。
她已经习惯了孤独,习惯了一个人。
而且她更不希望有人随着自己送死……
这帮弟兄们,每一个都有着光辉的未来,凭什么拉着他们和自己一起去死?
忽然有人站起。
椅子与地板剧烈摩擦,倒是看得出眼前这人的慌乱。
“老大!你说什么呢!”
罗诗玲眨眨眼。
“我们可是一伙的!同一个帮派的兄弟!我们怎么忍心将老大你抛下!”
那胡子拉碴的男人热泪盈眶,看到老大如此憔悴的样子,怎能不让他心疼。他曾随罗诗玲叱咤整个江东,如今罗家帮所有的势力,都是他看着罗诗玲一点一点打下的。看着罗诗玲从一穷二白到如今百帮之主,实在有股养女儿的劲,自然而然,不会让罗诗玲一个人去冒这个险。
“对啊对啊!天塌下来还有一帮弟兄们帮忙顶着!”
“老大她妈就是我妈!我救自己妈,还需要理由吗!”
“干他娘的唐惜雪,干他娘的一炮!”
“我是粗人,我不识字,但我会看人,那狗娘养的就是欠抽!”
“老大,我们一伙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去,文化人,我跟他混。”
“我随老大出征,管他山脚海尾,干就完事了!”
“……”
本来冻住的空气如今解了冻,越来越多的声音因为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而响起。或许帮派里的人都是不善表达的好人,他们嘴巴并不灵光,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句子,只会将脑子里依稀记得的字符吐出。
可这依旧无法阻挡他们说出令人感动的话语。
并不是遣词造句让人多么多么感动,而是那真挚的情感是实打实的,让罗诗玲流出泪水。
“大家……”
罗诗玲赶忙抹掉泪水。
她是首领,作为领导人却哭鼻子,这像什么样?
可是泪水就是抹不干净,她第一次发觉自己原来这么爱哭。
这种被大家所信任,被大家用真诚的心对待的感觉,宛如已经成了家人,事实上,帮派就是一个家,对内莫大的包容和对外偏激的处理,这不就是家的雏形吗?
为了追求亲情而抱团取暖的大家,最终在这里找到了归宿。
而只有罗诗玲,给了他们一个家的感觉。
所以为了这个家,献出一切又有何不可?
大家将罗诗玲抬起,然后上抛,犹如欢呼。
“平常老大对我们就关爱有加。”
“现在我们回报一下老大有何不可!”
罗诗玲被大家这般热情地簇拥着,一时间也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一刻比太阳更要耀眼,比漫天的繁星还要让人移不开眼睛,所有人都对这明明很小,却背影伟岸的姑娘抱有亲情。
这便是帮派的情感联系。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比拥有血缘关系的家庭,更加联系紧密。
这是真正的,出生入死,并且沐浴同一滩血液的弟兄们,才能组成的家庭。
比铁链更为坚硬,比橡胶绳更富弹性,由纯粹的信任和忠诚组成的团体,此之谓帮派。
世上从没有舍己为人。
只有对自己所爱的人奉献自我的私欲。
大家都是自私的,私自将自己的生命置于罗诗玲之下。
“让我们一起把唐惜雪打倒!”
“把妈妈和妹妹夺回来!”
“赌上罗家帮的名誉!”
“……”
……
夜色降临,冷风呼呼。
白暮云捻住裙摆,小心翼翼地踩着楼梯,生怕一不小心滑倒。
此刻的她宛如白天鹅,身着一身的白裙,宛如婚纱,却比婚纱更为圣洁。
白纱落在地上,却带不起灰尘,洁白的长裙似乎将白暮云托起,宛如有一双天使才能看见的翅膀从后背冒出,而白暮云就是靠着它才飞起来。事实上她也没有飞起来,她只是穿着礼服,还蹬着以前从没试过的高跟鞋。
她让自己尽可能优雅。
戴着白色蕾丝的手套,就连头上也戴上头纱。
蕾丝的头纱制造出朦胧的美感,就宛如加上了童话的滤镜,在述说着此人只存在书中。
任凭长发批落,一朵白花就这样别在头发与头纱的夹缝,以此达成美妙的构图。
礼服是露背的,雪白的背部和洁白的衣裙模糊了界限,开口和肌肤都连为一体,让白暮云更有色气的感觉。
束腰用的是丝带,绵延过长的丝带系成蝴蝶结。
此刻晚风呼呼,那丝带也似真正的蝴蝶般扑腾着双翼。
她本就天生丽质,无需化妆也能沉鱼落雁,而现在画上修饰的淡妆,更将女孩的美丽衬托,可爱中带着些许妩媚,世间的所有人都喜欢她成为自己的新娘。
花儿将香气赠予这般美丽的姑娘。
百鸟也将为她的到来谱写赞美的诗词。
浑身雪白的她来到天台。
而这里也站在一个,早就在这里等待的女人。
此刻,一场没有硝烟的决斗也才刚刚拉开序幕。
“晚上好,学姐。”
“贵安,唐惜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