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划过黑夜。
阴云也难挡那耀眼的明珠。
刺眼的光辉源自天穹,以即将刺穿大地之势从天而降。
蕴含庞大能量的光柱将天地贯通,流光四溢。
正在被晚风千刀万剐的罗诗玲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她睁开眼,却发觉自己已经被光辉所拥抱。
她伸出手,却抓到了洁白的羽毛。
四散的羽毛将罗诗玲包裹,化作她的翅膀。
顿时坠落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被那双洁白的羽翼猛地拖拽,居然向天空坠去。
她发觉柏油路和霓虹灯离自己愈来愈远。
漂浮着的羽毛让她有极其强烈的不真实感。
自己正在坠向漆黑的夜里,可她却丝毫没有害怕。
风比坠楼时更要轻柔,如果刚刚算是刀割,那么现在就是轻抚。
不说天差地别,也是云壤之别。
她想要抓住那落下的羽毛,可羽毛却在她的手心化作光粒,星光点点,将罗诗玲的眼帘铺满。
恍然间,她下意识地用双臂抱紧胸口。
这时候她才发觉怀中的炸弹已经消失不见。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又换乱起来,刚刚平稳的心跳又剧烈搏动起来。
挣扎起来的罗诗玲让翅膀很是难受,飞得晃来晃去,像是时刻都要散架一般。
可罗诗玲不在乎自己是否会错过这次的奇迹,她更在乎那颗炸弹,如果那颗炸弹爆炸,那么后果将会难以设想。
“放轻松。”
“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罗诗玲想要找到那说话的人在哪里。
她明明听过这声音,可她现在却想不起来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仿佛与声音主人的记忆都蒙上纱布,一切都变得模糊不堪。
一瞬间,疲倦将她席卷,罗诗玲就这样睡去。
任凭那双羽翼将她带走。
“……”
……
流星划过天穹。
如此的耀眼将棋盘击碎。
棋子落得东倒西歪,执棋手们也被这变故而吓得慌乱起来。
白暮云从未见过此般场面。
如此的光柱从天而降,难不成是什么天基武器,哪来的巨像?什么地爆天星?
白暮云看到腿都软了,一时间丢了所有的伪装,赶紧抱头蹲防起来。
世界就要毁灭了,怎么办?急!
而唐惜雪则没有表现得如此失态。
但从她那攥紧的拳头来看,想必她也无法保持冷静。
那双黑色的眸子紧紧盯上那不远处的光柱,熟悉的力量让她眯起眼睛。
她失策了,唐惜雪本以为她不敢如此兴师动众。
可没想到她居然比自己还狠。
“她出手了。”
“谁?谁出手了?”
这番话指代不清,让白暮云摸不着头脑。
当然白暮云的话也让唐惜雪错愕。
但她很快平复下来,她或许从白暮云的表现中顺藤摸瓜,抓住了些许因果。
她又勾起那讨人厌的微笑。
“学姐,你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啊。”
“但是没关系,你哪里都不需要去,你无需知道这么多。”
“学姐你只要一直在我身边就够了。”
“……”
“谜语人滚出江东。”
白暮云望向光柱。
其实从刚才开始,她就与那光柱产生了某种共鸣。
很熟悉,这般星光闪闪,又让她想起那段耀星王女的记忆。
莫名其妙地来到一个宫殿,又莫名其妙地在里面走丢了……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如果不是今天见到如此超现实的东西,白暮云怕不是永远都将那段记忆视为一场诡异的梦境。
可现在看来,这些东西冥冥之中自有联系。
就在白暮云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光柱时,她发觉一样东西在光柱中飞出。
小小的物体,却以与大气擦出火花的速度朝夜空飞出。
速度极快,宛如是发射上天的烟火。
在陡然安静的夜里,徐徐上升。
宛如城市所有的灯光都熄灭,城市所有的声音都湮灭。此刻唯有那直冲云霄的小物件燃起烈火,破空之声晚上几秒才传达过来。
在如此旷远的夜空之中,这物件显得是多么渺小。
风都在剐蹭着它的外壳,空气都化作凝胶要阻碍它的前进。
可它也完全没有放慢下自己的速度。
哪怕它真的非常微小。
宛如大海中的砂砾。
稍有失神就再也找不到它。
可那物件却仍旧以微小之躯,用以刺穿云层。
像是石子落入湖面。
甚至都激不起波纹。
只是像是飞虫扑入烈火。
就这样埋进厚重的云层,不见了踪影。
普通人的落幕太过平凡,就连风浪都无法激起,连为其书写传记的机会都未曾留下。就像是路边被踹开的石子,被遗忘,落在了不知何处,再也没有人能将它挖掘出来。
可异象陡生。
原本还风平浪静的云层,此刻竟然从中闪出刺眼的光芒。
这光芒不亚于方才从天而降的光柱,只是它此刻还犹抱琵琶半遮面,堪堪透露一些光来。
可没过多久,光芒就将云层吞噬。
“轰——”
不到一会儿,剧烈的爆炸声将玻璃都震碎。
层层玻璃逐渐碎裂,玻璃渣子被万有引力而拉向大地。
云层被扫开,被遮住的天穹又露出其本貌。
灼热的温度将水汽都蒸发,那远处的云也因此化作降雨。
甚至大地都因此而剧烈抖动。
那团光球在天穹之上迸发,可怕的温度威胁着天台上的两人,宛如是要将世界吞噬,要将大气都全部燃尽。
一时间世界明如白昼。
火球还在剧烈膨胀,看上去势必是要将整个世界都燃尽。
就在白暮云紧张地注视那团火球逐渐膨胀时,一道星光从天穹降下。
星穹的光柱比那火球更大,直直落在地上,将大半个城市都包裹其中,就连白暮云也被这道光芒笼罩。
白暮云伸出手,她感觉全身都被某种温柔所包覆。
犹如被天使亲吻,暖洋洋的感觉席卷全身,这里似乎随时都会奏起安眠曲伴她入睡。
但很快,光柱消失,光幕化作星光消散,连带着那火球也消失不见。
一切都像是幻境一般。
如果不是残余在肌肤的灼热提醒着自己,白暮云肯定会觉得自己在做梦。
她看向唐惜雪,那张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没有错愕,没有恐惧,没有失落……她成了玩偶一般,关节都咔嚓作响,像是年久失修的木偶。
“那是你准备的炸弹吗?”
白暮云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可她依旧被眼前的疯子吓到,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那颗炸弹没有因为这场超自然的奇迹所干预……那么后果将难以想象,或许半座城市都要在这般爆炸下灰飞烟灭。
现在事情都已经搞定了,到了要跑路的时间了。
白暮云想要伺机逃跑,可唐惜雪却出其不意地握住白暮云的手腕。
“你干嘛!”
“你这是耍赖!”
“你玩不起!你下贱!”
可没想到唐惜雪却又面露笑容。
这次的笑容比任何一次都要让人恶寒。
白暮云想要挣扎,可她的力气实在太小,无法挣脱。
“学姐,我和你的赌约是放过罗诗玲和她的家人。”
“可我没有说过要放过你呀。”
唐惜雪的脸离白暮云愈来愈近,白暮云慌张到用另一只手拍打唐惜雪,可轻而易举地被唐惜雪擒住,两只手腕都被唐惜雪一只手抓住。
“机会是靠自己争取的。”
“你分明就是强抢!”
“这是我的实力所允许的,你打不过我,所以我可以占有你。”
“你这是什么歪理!”
太弱小了。
自己太过弱小。
没有力量。
没有力量就只能落入下风,置于被动之地。
白暮云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连力量都不曾有过。
她该怎么样才能获得保护自己的力量,甚至得到保护他人的力量?
白暮云想要力量,可事实就是她只能被人狠狠地拿捏。
只能被人无耻地欺压在身下……
“……”
“砰”
巨响传来,旋转而来的子弹刺入肉体,狠狠地搅动肌肉,甚至还伴随着骨头的断裂,血液肆意喷泻,染红了唐惜雪的衣襟。
她的右臂被子弹穿透,留下骇人的坑洞。
高跟鞋的声音传来,不属于两者的声音在此处回响。
天穹已然将真面目展露于世间,只见漫天的星穹都在注视着三人的舞台,群星依次点亮,闪烁的眼睛似乎在述说着对接下来的期待。
一袭黑衣在风中吹拂。
蕾丝的头纱将黑发变得虚幻,那一身落在地上的长裙更显其优雅。
她的一举一动都宛如是上帝的精心雕琢,她的存在便是将优雅在世间传播的使者。
寒冷的霜雪蔓延护栏,就连地面也逐渐冻结。
董烟芷就这样踏进破碎的棋盘。
“你怎么会在这。”
唐惜雪的语气里似乎是带上了些难以置信。
她分明通过窃听知晓了董烟芷的意图。
一个想法闯入了她脑海。
“你不当你的黄雀了。”
“不,我一直都是黄雀,只是我选择直接叼走鹬蚌。”
董烟芷的声音毫无温度。
言语化作锋利的刺刀,一把把扎在唐惜雪的身上。
“你或许不知道,江东只有一家可以加工黄花梨木的工厂。”
董烟芷指向不远处的厂房,子弹便是从那边射出。
黄花梨木的棺材,原来是为唐惜雪准备的。
“你也会说谎话……”
“我从不说谎,我也照我说的那样,穿上了黑色的丧服。”
董烟芷还提起裙摆,向唐惜雪展示那丝绸的布料。
她向白暮云走去,冰冷的手抚上白暮云的脖颈,上边的伤口还在向外渗出鲜血。董烟芷的手指向上划去,在她的眼睑为她拭去泪水,脸上也终于浮现出表情。
董烟芷很心疼。
所以她走向唐惜雪。
“我曾经和你说过。”
“你不准让傻云儿流泪。”
“可你不仅让她流了泪,还让她流了血。”
她步步紧逼,眼神里充满着杀意,四周的水汽都要凝结成冰渣子。
董烟芷蹭过唐惜雪的肩膀,从唐惜雪的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
“你还想当着傻云儿的面,杀了罗诗玲。”
“你的每一刀都精准地切在傻云儿的心里。”
那抹冷色的眼眸,闪出寒光。
“你真是心狠。”
“你还敢说傻云儿是你的挚爱。”
“你不配得到她。”
董烟芷猛地将枪口抵在唐惜雪的太阳穴上。
她有些失态,动作都失了优雅,反而充满了力量。
扳机被纤纤玉指扣住,只需要微微用力,审判的子弹就将射出。
可是董烟芷将枪口移开。
唐惜雪有很深的城府,就连董烟芷都要略微忌惮,杀了她,自己的家族和产业会受到怎样的波动。毕竟她可以在医院里闹出枪战的情况下,还能让政府对此不作出任何反应。这不禁让人猜疑她的身后到底有谁站队。
董烟芷将手枪丢掉。
可她仍旧不解气。
“啪”
她扇了唐惜雪一巴掌,在那张白净的脸上留下红印。
那黑色的及肩短发在晚风的吹拂下飘荡,只是此刻就像阉掉一般没有了生气。
苍白的脸色在月色的嘲笑下,显得更为惨白。
群星也不对她怜悯,阴云将天穹遮掩,观众已经散伙。
“这便是你惹哭傻云儿的代价。”
“我希望你用身体记住这种痛楚。”
“如有下次,你会感受到何谓绝望。”
“唐惜雪。”
“你该下场了。”
“……”
……
“小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宁亦瑶会出现在医院,但是能够看见友人也是对内心的一丝欣慰。总算是把这烂摊子处理完了,那就和瑶瑶贴贴来犒劳自己吧。
“你怎么……出了这么多血?”
白暮云的衣裙都快被血液浸透。
上面不仅仅有自己的血,也有唐惜雪的血。
白裙子都成了红裙子,甚至脖颈上的伤口也只是简单地处理了一下。
“我不是说过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弄伤自己吗!”
她失去了平日里的稳重,她的声音也随着嘶吼而颤抖。
眼圈红红彤彤,仿佛那些伤口也创在她的心头肉上。
宁亦瑶握得好紧,白暮云觉得自己的手要断掉了。
“我又没有答应……”
“所以小云你真的是!好好心疼一下自己啊!”
宁亦瑶的眼眸里噙着泪珠,让白暮云心疼不已。可是事态紧急,白暮云也别无选择,她总不能看见罗诗玲就这样跌倒在唐惜雪的陷阱里吧?
看着白暮云不知悔改的眼神,宁亦瑶叹了口气。
她又像是一只脆弱的鸽子。
扇动那双脱了毛的翅膀。
却依旧想要将小白兔按进自己的胸怀。
“你就不能多依赖一下我吗?”
“我平时还不够依赖你吗?”
“这不一样……为什么你这种时候你就不拜托我?”
“可是平日里已经……”
“你不懂!我只是……只是不想看到你受伤的样子……你很痛吧?看到你这样,我的痛苦远远在你之上!我只是想要保护你……我只是……想要保护你而已。”
白暮云被宁亦瑶紧紧抱住。
天空又落下阵阵流星雨,耀眼的星辰划过天穹。
泪水滴落在白暮云的衣襟上,此时她也不禁慌乱起来。
“欸欸欸,别、别哭啊,瑶瑶你怎么了?”
夜里,一只爱哭的松鼠抱住小白兔,哭哭唧唧地抱了一夜。
窗外有雨落下,砸在窗户上滴滴答答。
雏菊盛开,散发花香。
可她的蝴蝶却不总爱停留在她的花瓣上。
可怜的雏菊只能在窗边,日日等着那属于她的蝴蝶,带着别花的花粉,在傍晚回到她的身边。
每日如此,等待成了常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