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上的湿热令人心潮澎湃。
那一瞬间的确有着蜜糖般的液体被舌头品鉴。
对于林语江来说,这的确是甜到心里去的糖果。
可对白暮云来说,这是被炼狱的熔岩烫头的痛苦折磨!
江江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我?!
这还是之前那个害羞扭捏,与自己搞地下恋的林语江吗?怎么就这么突然把地下疾驰的地铁开到地上来了?这不是见不得光的事情嘛?!
这么一个月过去了,突然就攻守之势异也?!
白暮云赶忙推开意犹未尽的林语江,看她那样子,肯定是想着续杯的,绝对还是无限制续杯!不行的!会肿起来的……不对,问题不是这个!不不不,不是说这个问题不是问题,是有更严重的问题。
白暮云的视角转了一圈。
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类!
凭着凑热闹不嫌事多的学生们,甚至还吹起了口哨,嘴里还说着“橘里橘气”和“百合赛高”以及“我不是百合豚,中间我忘了,后面我忘了,总之我是百合豚”之类晦涩难懂的词汇和语句。
白暮云想要从这里一跃而下,让烦恼和惆怅随着风飘走。
可到了护栏边上又被可怕的高度吓到腿软。
还是找个两级的台阶跳吧……
回过头,白暮云打算跑路,连考试的心思都没有了。
现在满脑子都被欢呼声和掌声填满,连抬起头的勇气都失去,此刻白暮云只想着找一个纸箱子躲进去,然后与世界隔绝。
可谁能料到,林语江居然又不要脸地把住白暮云的手腕。
“你要去哪里?”
你问我去哪里?!
难不成你要让我回答你,我要去半人马座阿尔法星?!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白暮云扯着林语江的衣袖,瞪着要把她吃掉般的眼神。
“我要去洗手间!你难不成还要跟着去吗?”
可没想到林语江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脸也不红一下,理直气壮地回应。
“嗯。”
你嗯什么啊?!
多大人了还一起上洗手间!
一想到一起上洗手间,不好的记忆被勾起,那可爱的小脸顿时面色铁青。
白暮云几乎将拳头都攥紧,脸色的通红与林语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是跟屁虫嘛!我去洗手间你也要去!”
“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不跟你,跟谁?”
“……”
“那我说我是年糕,沾在你的手上了,你总要带我去洗手间洗掉吧?”
“……”
这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几乎是心肺停止,白暮云又被林语江的骚话堵得哑口无言。
四周的欢呼声愈演愈烈,毕竟大家都喜欢美少女,两个美少女是双倍的快乐,那么两个美少女贴贴的快乐就要溢满大气层。
白暮云那薄薄的脸皮自然也受不住了。
她想要拉着林语江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无论是去考场里坐着复习也好,还是真的去洗手间里浇花也好。
要是换作以前的林语江,自然也是满脸通红地跑走。
她虽然习惯视线,但是仍旧对视线敏感。
可她现在却直面视线,甚至于将真实的自我展露在众人的面前。
似一只白鸽挣开了憧憬蓝天的翅膀。
林语江从前没有过这般胆量,她只会将脑袋藏在沙子里,将翅膀藏起,成为一只走地鸡,成了鸵鸟那样的缩头乌龟。但是她发觉,如果自己再这样偷偷摸摸,就会失去白暮云。就像白暮云突然间多了四个女友,突然间在自己的面前谈起老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在雨中独自奔跑的回忆在心中无法消散。
每当天空下起雨,林语江的心脏就会被无形的手揪起。
回过头望去,那居然是自己的手,是过去的自己在握住自己的心脏,以一种要将自己的心脏捏碎的态势注视着自己。
身着梦中幻想的葬衣,脸颊惨白无比和眼睑红怮肿胀。
伸出那和枯枝无异的手臂,指尖尖锐锋利。
握住自己的心脏。
犹如是自己为自己送葬。
再这样藏下去,林语江的直觉告诉自己,自己会失去白暮云。
就像在那天晚上,漫天而下的连绵细雨,林语江在窗边留下眼泪,她不知道为何而哭,只是一瞬之间心脏被悲伤的情愫填满,那仿佛将身躯撕裂的疼痛将她淹没,就像是陷入沼泽的陷阱之中,四肢沉重,头脑混沌。
所以她不想装了。
想要让全世界人都知晓,她的女朋友是白暮云。
让那些想要打白暮云主意的人,都因此而退却。
她并不是没有看见白暮云那塞得满柜子都是的情书,她也见到了白暮云苦恼地将书信一封封葬在地里的场景。
或许拜她自己容易吃醋的性格所赐,林语江一直都对此耿耿于怀。
林语江倒下视线太多太多次,有家人审视与期望的视线,也有老师欣慰和信任的视线,也有同学讨厌和羡慕的视线。有时候她难以避免地要面对恶意,她对此曾经害怕过,而她现在撑起羽翼,有了直面恶意的胆量。
“我的小公主。”
“我想要重新拥有你。”
“不用再躲躲藏藏了,我们光明正大。”
“……即使不是约会,我们也能亲吻得忘情。”
她这样说着,伸出了自己的手。
葱白纤细的小手里蕴含着她一生的胆量。
林语江真的将自我掏出,此刻自我的光辉弥漫着她的小手。
不用再躲藏,比起是对白暮云的承诺,倒不如说是对自己的解放。
白暮云看得呆愣住了。
如果身边没有这么多凑热闹的群众,恐怕白暮云会毫不犹豫地握上去。
因为此时林语江的眼神里少了过往的悲情。是啊,被强行折断翅膀的白鸽,所度过的童年是多么悲伤,悲伤到将伤感融入到了她的每一分每一寸,在遇到白暮云前,她还是一位偷偷对着星空画作流泪的女孩。
但是此刻,她愿意破碎窗户,张开那双伤痕累累的羽翅,扑向自己的天使。
她的眼眸里充满希望,甚至终于有了对未来的期望。
犹如是一场光荣的复活。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白暮云的手被握住。
顿时观众们掌声如雷鸣,喜悦洋溢着这片区域,祝福和欣喜都在传递着,像是光芒落下,花儿将花瓣盛开,清风徐徐拂过昨夜积累的水潭,波纹逐渐回荡在倒映的天穹上,游鱼在河流中欢喜翻跃,参天大树在摇摆,一片片叶子又乘风飞向远方。
“……”
……
考场里很安静。
可白暮云的脑袋里却是乱糟糟的。
她红着脸读着试卷上的阅读题。
可是在脑袋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现在,想要读进去实在太过困难。
……火车430公里,一直坐到芜湖……欸?刚刚读到哪里了?是……你走下江堤……没有印象,重新读一遍吧……你总会长大的……呜,刚刚又看到哪里了?
白暮云闭着眼倒在桌子上。
声音很轻,但是白暮云的内心却无比沉重。
她的思绪被方才的出柜打乱,此时哪有心情去考试?
都怪江江!在哪里搞些有的没的!
白暮云悄悄地扭过头去,看着林语江正在奋笔疾书,答题卡上写得满满当当的,字迹也工整清秀……她都已经准备写作文了?!
一抬头,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可白暮云还卡在试卷的阅读题。
林语江意识到什么般,掩去了聚精会神,将笔轻轻放下,扭头望向白暮云。
她没有说话,只是动起嘴唇,白暮云试着读起她的唇语。
你……还……没……睡……醒……吗……
你才没有睡醒!分明都是你弄出来的幺蛾子!
白暮云差点把手中的中性笔都握断,气呼呼地鼓起脸颊。
她也有样学样,张开嘴,朝林语江传达着信息。
你……等……着……我……和……你……没……完……
林语江一副吃惊的表情,然后露出微笑。
谁……怕……谁……一……亲……就……害……羞……得……受……不……了……的……小……公……主……
白暮云气得表情都扭曲起来了。
要不是这里是考场,白暮云得在林语江的腰间软肉上拧一个四维空间出来。
不疼死她也要让她难忘半生。
这样想着,白暮云举起小爪子,给林语江表演了一个无声的猛虎咆哮。
但是在林语江看来,这副样子哪有半分的威慑力,只有无穷无尽的可爱。
真……可……爱……啊……小……猫……咪……
你才小猫咪!你全家都是小猫咪!
白暮云这次是真的炸毛了,险些就要憋不住扑到林语江的怀里,然后使劲挠她痒痒。
可林语江还在没心没肺地笑。
可恶,要不是还在考试……
?!
现在还是考试的时间,我居然就这样和江江玩起来了!
那岂不是……
“咳咳,那边两个同学,出来一下。”
这和调情无异的交流被监考老师看在眼里不说,说不准还要被处分,甚至通报批评。
呜啊啊!林语江你坏事做尽!你个大坏蛋!都是你的错!
考场外的风很清冷。
白暮云化作花白的雕像。
垂着脑袋,眼睛失去了高光。
林语江也同样低着脑袋,只是她的余光不停瞄向白暮云。
“你们在考场上公然交流,这是非常严重的违纪。”
“报上班级和名字,这种事情必须要上报到年级。”
“……创新班的?你的名字有点耳熟……我是不是给你颁过奖?”
“你说只是借纸巾,好,下次记得带啊。”
“先回去继续考试,下次注意一下啊。”
“……”
所以说偏心的老师很讨厌。
但是可以给我开后门也是极好的。
至少不用担心被记过,然后狠狠地罚抄学生手册。
“还有一个多小时,你写得完吗?”
在进入考场前,林语江偷偷地在白暮云的耳边说道。
恼羞成怒的白暮云压低了声音,但是仍旧可以听出咬牙切齿的痛恨。
“我写完给你看!”
“……”
“考试时间到,请放下手中的签字笔,将试卷和答题卡放于桌面,等待监考员回收答题卡、草稿纸和试卷。”
白暮云犹如断气一般倒在桌子上。
嘴里吊着最后的魂魄。
身下压着的试卷已经被黑色的工整字迹填满。
此刻她的手还在无意识地颤抖。
赶完了……在最后一刻。
林语江将自己的外套披在白暮云的肩上。
双手合十,为白暮云念起悼词。
“希望天堂没有考试。”
“你滚啊!我还没死啦!”
快活的气氛又充盈了考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