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沙子，哪怕你握得再紧，也会从指缝中流逝。
就像是累成块的积木城堡，轻轻一推也会化作零散的废墟。
人类在自然的伟力面前，显得软弱而渺小。
一周的时间就这样一晃眼就过去了。
风和昨日一样将外头炎热的空气吹进来，空调依旧在和炽热的空气斗争。南方的秋天并不清爽，只是在炎热的基础上外加静电。叶子还是一样绿，白暮云还没见过颜色缤纷的落叶之景。
感觉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今天和昨日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硬要说的话那便是桌子上的书越来越多，以及垃圾桶里的纸张也堆积得越来越多。
试卷是写不完的，但是学生是会死掉的。
白暮云就这样趴倒在桌子上，在学校里的她仿佛时刻都处于困倦状态。
疲倦是高中生永远避不开的话题。
当然还有更让人疲倦的时刻。
“成绩已经出来了，成绩单从第一排往下传……白暮云，说你呢，还躺着，往下传。”
班主任将纸张拍在白暮云的脑袋上。
似乎已经习惯了白暮云摆烂的态度，班主任的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我知道惹……”
相当不情愿地将纸张从脑袋上面拿下。
然后放在眼前仔细观摩。
嗯嗯，自己还在老位置，看来不会被瑶瑶计较熬夜的事情了。
至于江江的话总是在自己下面……
不在。
白暮云顿时打起了精神，眨眨眼睛，甚至还不断翻转成绩单，来看自己是不是拿反了。
完蛋了！那个千年老二居然掉段位了！
第二名是陌生的名字，哪怕到了现在，白暮云也没有把班级的同学认全。
白暮云继续顺着排名往下看，发现都没有林语江的名字。
喂喂喂，优等生也会掉出前十吗？哪里搞错了吧？漏改了一科吧？
视线不断往下，白暮云的眉头也逐渐紧锁。
情况相当不对，甚至让人觉得困惑。
成绩单的一面都看完了，可依旧没有林语江的名字。
很奇怪，非常奇怪，白暮云甚至都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翻过页……这里的排名已经都……
白暮云瞧见了那个她不断搜寻的名字，可这名字出现得也太不合时机了，在她还抱着希望努力寻找的时候偏偏躲起来，可在白暮云相当不愿看到的时候偏偏跑出来，还这么显眼。这个位置……可是倒一啊。
看见白暮云那石化般的样子，班主任也无奈摇头。
叹气声将白暮云从难以置信中推离，她僵硬地抬起头，看向班主任。
那年轻的女人扶着眼镜框，好看的眉头也同样锁着，似乎也被此般结果打击到。
“等下下课之后，帮我把林语江叫过办公室来。”
白暮云失神地点头。
她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还没等班主任离开，白暮云就猛地从座位上坐起。
椅子和地板咔咔作响，将一些趴在桌上补眠的同学吵起，那些同学正准备爆发起床气时，睁开眼发觉是白暮云，顿时气就消了，继续倒头就睡。
“白暮云？”
“我觉得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苦涩的情绪在白暮云的心脏中酝酿。
她难以置信这种事情的发生。
白暮云深知，成绩对于林语江来说……或者说是对林语江的父母来说意味着什么。林语江为什么还留着些许羽毛，而不是连翅膀的骨头都一同击碎……这就是林语江用优秀的成绩换来的火种。
可如今……这团火种就将要熄灭。
“老师！我申请去查原卷！绝对是哪里弄错了！”
在班主任的印象中，白暮云从未露出这般认真的神情。这还是那困恹恹又跳脱的孩子吗？甚至她此刻都有了些许坚毅的气质，让班主任说不出拒绝她的理由。
“嗯，跟我来。”
“……”
……
走廊似乎变得更加苍白。
墙壁是惨白的石灰，地板是光洁的瓷砖。
就连天花板与吸顶灯都是刺眼的白。
长廊可以看见外头同样苍白的教学楼，冷淡而方正，可柱子将外头的景色割裂，那过于虚茫的天穹也被映入画框。
脚步声在走廊荡起阵阵回音。
宛如是去往太平间的审判之路，没有言论，没有呼吸，只有死一般的沉默。
过于清冷的氛围与内心的忧愁，压得白暮云快喘不过气来。
终于到达道路的尽头，一扇铁门。
钥匙与锁孔撞击的声响成了这个世界唯一的声音。
“咔擦”
门被打开，电灯闪起。
班主任率先进入房间，白暮云跟在她的后面。
这里是存放答题卡的地方，纸张与纸张相互堆积，打开的门放了风儿进来耍玩，卷起桌上并不重要的纸张，哗哗作响。
班主任走到架子前，每个人的答题卡都被整理好放在这里。
“这些就是林语江的答题卡。”
白暮云凑上前去。
可没想到上面竟然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这让白暮云惊愕地擦拭眼睛，不断地揉揉，可看到的景象却分毫不变。
答题卡整体保持着整洁，没有任何涂改的痕迹，甚至连条形码都稳稳地贴在上面，非常平整，没有丝毫撕扯的痕迹，甚至连折皱都不存在。
很干净，也完整无缺，甚至显得完美。
可这才是让白暮云感觉到错愕的点。
怎么会如此完美？就像是从来没有人碰过它一般，好似连灰尘都不曾沾染。
白暮云颤抖着手，将答题卡一张一张翻阅。
几乎每张答题卡都是大片大片的空白，可上边依旧写有少许字迹，字也肯定是林语江的没跑，苍劲有力而优雅婉转，只是……
白暮云还是不敢相信。
“老师……你们去查了监控吗？我就坐在林语江的旁边，我瞟过她的试卷，写得很满的！绝对不是这样留了这么多空！”
可没想到换来的是班主任的摇头。
她也将手机掏出，上面是一个又一个的视频。
“我们都查过了，考场的视频和运送答题卡的视频，以及扫描室的监控。”
“没有人对答题卡动手动脚。”
白暮云不信，但是此刻现实与她的记忆产生了割裂。
在她的印象里，林语江的试卷都是密密麻麻的清秀文字，可这些答题卡里却都是空空荡荡的。难不成有人调包？可是答题卡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学校发的条形码每个人每个科目只有一个，这个造不了假，而且撕条形码也会有痕迹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监控没有拍下她和林语江讲悄悄话的情形。
加了倍速的视频迅速播放，可眼尖的白暮云发觉，视频里居然没有自己因为搞小动作而被老师训的场面。里面的自己一直在低着头，非常认真地作答。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视频很流畅，没有剪辑过的迹象。
可这又让白暮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感到后怕，她转过脑袋，的确没发现自己的背后有女鬼等着自己。
这到底是我的记忆错乱了，还是世界擅自改变了？
这简直就是……超自然。
结合一个月前那突然降下的光柱，以及除自己以外没有人有那一夜记忆的事实，白暮云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老师。”
“说。”
“这是异常。”
“嗯？”
“这是超自然事件！”
班主任明显愣住，脑门不断有黑线垂下。
看得出来她很想要扶额，但是她必须要保持作为班主任的威严，以及些许对学生的尊重。
“你的想象力很丰富，白暮云。”
“不是的！老师！你要信我！这真的是……”
白暮云慌乱到手舞足蹈，她迫切地想要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老师，可是话到嘴边，白暮云又发觉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将这些事情讲清楚。
她抬起头看着老师那不理解的眼神，看着她逐渐要绷不住的嘴角。
白暮云把想要说的话全部塞回肚子。
这么离奇的事情，说了又有谁会信？
说什么超自然……也许只是自己想要为林语江开脱而想出来的歪门邪道。
说不定只是江江状态不好。
而我自己也是……熬夜熬昏了头。
“对不起……”
“没事了，赶快回去上课吧。”
“好的……”
明明现在是早上，可白暮云却觉得天空很暗。
或许只是她悲伤的心情，为蓝天染上忧伤的色彩而已。
望着老师重新锁上门，然后离去的背影，白暮云觉得胸口好闷。
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看着机会从自己的手心溜走。
这时候白暮云才恍然发觉，手心留不住的除了时间以外，还有机会。
她攥紧着拳头，这一切过去的离奇事情让她精疲力竭。
绞尽脑汁地思考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可是到头来却被现实缜密的逻辑击溃。
证据都摆在自己的面前了，还有什么是能够辩解的？
所谓的一个人的记忆又能派上什么用场？又不能把记忆掏出来给大家都看看。
无力感席卷了白暮云的每一分每一寸。
她瘫坐在地上，双臂撑着自己不倒下。
这时候她又想起了那许久未提的名字。
一瞬间让她毛骨悚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