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声响起。
宛如是丧钟响起。
午时三刻的钟鸣，是生命逝去的预告。
林语江感到自己的双腿有些僵硬，她的脑袋嗡嗡作响，就连白暮云的慰问也没有注意到。
抬动那变得僵硬的双腿，心脏在颤动，还顺带牵动着五脏六腑的疼痛。
牙齿在打颤，内心在溃烂，泪水在堆积。
或许她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这一天。
过往的荣耀似乎都在此刻破碎。
下课了，走廊上都是学生的欢声笑语，哪怕是高中生也会追逐打闹，也有像幼稚的孩童一样将纯真绽放。可在声音在林语江的耳中，却像是小动物们对折翼白鸽的嘲笑，它们尽情将笑声倾泻，化作泥石流将折翼白鸽压在层层土泥之下。
看她的笑话。
说她活该。
然后指着无论如何挣扎都无用的白鸽说——
无家可归的家伙。
到了办公室，里头的空调似乎比教室还要冷酷。
林语江的身体在颤抖，她垂着眼眸，来到班主任的桌子前。
等待着属于她的审判。
班主任将二郎腿放下，拿出塞在教材里的成绩单，然后放在林语江的面前。明明她的动作是那样轻，可是在林语江的眼里就宛如提起屠刀，随时就能将她的脖子斩断。
手指轻轻敲着成绩单，班主任的眼神越发犀利。
“你退步了很多。”
“是……”
“你的答题卡怎么这么多空白？”
“我写了……”
“请放端正你的态度。”
班主任敲击纸张的速度越来越快。
在林语江的耳朵里成了不断翻涌喷发的火山。
可怕的嘶吼在她的耳边震彻，她想要退却，想要堵着耳朵，想要闭上眼睛，想要蹲下身子，可她在火山，在被炽热的岩浆炙烤，在那可怕的高温下逐渐融化，她看到自己的骨骼在开裂，自己的肌肤在溃烂，就连自己的内脏也在焦化。
恍然之间，一切恐怖都消失。
只有冷着脸的班主任还在看着自己。
“我知道你很难受。”
“可你这次退步真的很大。”
“我希望你可以好好找下你的原因。”
“已经高三了，很多事情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
班主任推搡着她鼻梁上的眼镜，眼角的冷光散发出来。
成绩单继续往林语江的面前推着，但是成绩单已经翻过了面，那只手指指着的是……白暮云的名字，那夺得班级魁冠的可爱家伙——自己的女朋友。
林语江感到自己的心脏被撕扯。
她站得笔直，挺起腰来，也将肩背收紧。
眼角也沾上泪滴，顿时化作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身影变得脆弱，仿佛是碎掉的玻璃瓶，千百道裂痕将她撕碎。
“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
“她是很有前途的孩子，当然你也是。”
班主任靠在椅子上，这时候林语江才意识到，原来班主任是一个快要奔四的女人了。
她的语气带着些许恳求，像是在冰上滑动，在祈求着冰块不要给自己来一拳。
操心与劳累从这位好强的女人嘴里冒出，林语江看见了她额头上的皱纹，以及掺着白发的短发。
“不只是为你自己的未来着想。”
“她是一个敏感的孩子，你在她心中的地位很重，你应该知道的……你的事情让她很内疚，她在寻尽办法为你开脱。”
悠扬的叹息。
仿佛将心中压抑的闷气全部吐出。
班主任又苍老了不少。
原来她的黑眼圈有这么重。
“可这些事情势必会耽误她的学习。”
“她和我们都不一样，她会有很高的出路。”
“我希望你好好想想，你会不会连累到她。”
这句话狠狠地刺进了林语江的心中，将她的心脏彻底绞碎，撕裂了她最后的稻草。一瞬间她差点没能站稳，就要倒下，可她稳住了自己的身子，也没有去擦拭泪水。
她道了别，终究是无法控制地冲出办公室。
泪水在喷涌，步子却软弱无比。
“江江！”
“？！”
有那么一瞬间，林语江感到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她僵硬地转过头，看见的是气喘吁吁的白暮云。
银发的萝莉管不上那么多，直直地抱住林语江，那娇小可爱的身体就像是暖宝宝，轻轻的拥抱就让林语江的小心脏恢复了跳动，让她狠心堵上的泪腺融化，小珍珠一颗颗落下，她的矜持和稳重在此刻的炽热中化成一摊水。
她想要尽情地在白暮云的怀中哭泣。
将自己的悲伤全部倾泻。
可林语江又想起班主任的话语。
自己是在害她吗？
如今的白暮云显得是那样的遥不可及，自己还有哪里可以与她并肩？自己真的还配得上她吗？连自己最为自豪的亮羽都弄丢了，林语江只对自己充满了失望。
她没有抱上白暮云。
伸出的手又伸回。
脸上扯出悲苦的笑容。
她多么想要对她说，我深爱着你。
喜欢你的笑容，喜欢你的薄唇，喜欢你的味道，喜欢着你的每一个地方。
可如今她却失去了述说这一切的资格。
像是一只落败者，被冲垮了勇气和信念。
只配夹着尾巴退场。
“江江？”
“对不起。”
“你怎么突然说这话？”
“我配不上你，我会害了你的。”
白暮云瞪大了眼睛。
这番话语里头掺杂了太多太多的苦涩。
就像是苦瓜汁从杯子里满溢出来，白暮云都闻到了那透心凉的苦味。
“谁说的？是老师吗？不是这样的，你怎么会配不上呢？”
“我已经失去了站在你身边的资格了……”
“怎么会！你明明那么优秀！失败这是暂时的！再说了，我看过你的答题卡，我知道你绝对是被冤枉的，有人想要对你不利！”
白暮云的眼眸如此炙热。
像是要将她嘴里所说的那个人炙烤。
她真的对那人恨之入骨，咬牙切齿地说出那人的名字。
“是唐惜雪。”
“她没有消失。”
“那家伙躲起来了。”
林语江有些惊愕地瞪大眼睛。
陌生的名字让她沉下头思索。
“那是谁？”
“那是谁？！”
林语江僵硬地点头，那诚恳的眸子里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虽然这家伙平时骚话很多，但是在该正经的时候也会相当正经。
白暮云低下头沉思起来。
她对唐惜雪有很深的印象，总不能说这一切都是她所幻想出来的吧！她这么纯洁，怎么会想到……这些奇奇怪怪的姿势和操作！绝对不可能！
那就是……
唐惜雪有着超自然的能力。
可以更改他人的记忆，甚至是扭曲现实的能力。
这样一来就全部都说得通了，为什么在医院发生枪战没有政府的干预，为什么在那以后所有人都失去了那一夜的记忆，包括现在，就连林语江都忘却了有关唐惜雪的记忆。
虽然说得通了，但是这也让白暮云毛骨悚然。
自己在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怪物？
那家伙究竟还藏着什么手段？
敌暗我明……
秋天的风吹过白暮云洁白的长发，可风如针，仿佛是冬日的冷风，刺入她的肌肤。
她不禁后怕，害怕唐惜雪还要拿出怎样的杀招。
而现在白暮云知道，被盯上的人是林语江。
寒意在心中蔓延，直至化作霜雪将血红覆盖。
“……”
……
夜色很静。
宛如万物都沉沉睡去。
许久未响起的电话，如今响起陌生的铃声。
林语江盯着手机亮起的屏幕，脸色冷漠如冰。
皱着眉，将手机提起，然后接通，放在耳边。
多年都没有这样对过话了。
林语江垂下眼眸。
重逢并不美好，这或许就是绝望的开始。
“喂。”
“爸爸。”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