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亲眼看着鸟儿坠落。
从那仰起头才能望见的天空上坠落。
洁白的团子划破空气,将平稳的气流打乱。
白暮云想要接住她。
她也张开了翅膀,朝那不断下坠的小家伙伸出手。
想要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都将那只小鸟接在怀中。
可双腿忽然刺痛,白暮云歪了身子。
鸟儿从身边溜过。
白暮云瞪大眼睛望向擦肩而过的鸟儿。
“噗咚”
鸟儿坠落在地上撞出闷声,可怕的寂静让人感到心惊胆战。
白暮云愣住,所有的表情全部融化,最后化作悲伤的色彩。
走过去,发现满地的鲜红。
那抹亮白色也被污浊的血液玷污。
鸟儿的尸体躺在那深红色的地毯之上,宛如是献祭用的祭品。
它的表情狰狞,它曾经不甘于死亡而挣扎,可一切都是回天乏术。
这是一场献出生命的仪式。
鸟儿的坠落是必然的结果。
……
白暮云将鸟儿的尸体捧在手心上,仔细一看发觉这是一只白鸽。
羽翼都烧成了焦炭,狰狞的伤口遍布全身,鸟喙也碎得七零八落。
白暮云觉得心里好冷,仿佛有刚刚融化的冰水落在心头上。
由内向外的寒意让她颤抖,双眸的泪腺也渗出泪珠。
仿佛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扑朔着翅膀飞向蓝天的白鸽死了。
而自己扑在她的墓碑前哭泣。
那种心都死掉的痛楚让白暮云喘不上气。
直到小脸都憋得通红,那窒息感才在猛地苏醒下结束。
她直挺挺地从病床上醒来,瞪大了眼,急喘着气。
捂住自己的小心口,外头黄昏的暗光从窗户洒进室内。
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苍白的长发都被汗水打湿,汗水随着脸部的曲线汇聚在下巴上,然后滴滴落下,在洁白的床单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她紧紧地揪住床被。
那股失去一切的痛楚仍挑逗着她的神经。
咬着牙齿,原本可爱松弛的小脸蛋现在紧紧地绷着。
厚重的表情在那张本应该无忧无虑的脸上浮现。
刚刚的是梦吗?
她猛地抬起头,四处张望,却没有看见自己想要看见的人。
拿起手机发送信息,可是在等待了十多分钟后,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白暮云想到不好的事情,她猛地发抖,看向窗外那落山的暮阳。
想要坐起身,可是膝盖上传来的剧痛,硬生生将白暮云的动作打断。
“呜嗯……”
疼痛让小姑娘的大眼睛里润上泪珠。
水灵灵的眼眸,更让别人升起想要呵护她的怜爱之情。
用于隔断空间的门帘被拉开,穿着白大褂的校医走进来,对方也是女孩子,所以白暮云也没有过激的动作,只是拉着被子往自己上半身扯。
“该换药了。”
“……”
白暮云望向窗外,阴云滚滚。
“请问您看见……陪我来的那个黑发的女孩去哪里了吗?”
略带请求的话语冒出,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语气里充满着失落,就像是被主人遗弃的狗狗,忧伤在那双紫罗兰的星星眼里渗出。
“没有。”
校医没有多说。
熟练地为白暮云重新上药。
这回她只能完全依靠自己去抵抗疼痛。
右手把左手抓疼了,白暮云又掉起了小珍珠。
“你很疼吗?”
“……不疼。”
“你要好好休息。”
校医自然注意到了白暮云声音的颤抖。
她很疼,她只是相当勉强地去抵抗着疼痛。
抑或是心中的剧痛已经将膝盖的痛楚掩盖,她正在经历更大的痛苦。
她有意地绷直膝盖,哪怕校医频频将视线投向她。
“别乱动。”
“……我还能走。”
校医愣住。
她想起那黑发女孩的脸。
上面满是忧伤。
就像冬日里,那挂满冰凌的枯树。
“你要静养。”
“……区区小伤。”
“你动着了骨头。”
“……我会失去挚爱。”
这句话的分量很重,校医都为之动容。
可她不能让伤员继续作贱自己的身体,这是作为医生的职责。
白暮云想要坐起身,却被校医按回在床上。
她努力地挣扎,可自己的力气太小,小到难以挪动校医哪怕一分一毫。
难道又要失去一切了吗?
不要。
才不要!
白暮云咬着牙也要挺起腰。
她的腹部猛地用力,她的眼眸里燃烧起火焰。
仿佛是真的有无穷的力量从那娇小的躯体里涌出。
校医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地上。
白暮云愣住了,但是在下一刻她回过神,然后蹦下床。
小脚与地板的冲击实实在在地反应在膝盖上,剧痛让她连站稳都成了奢望。
她的目光瞟过一旁的医用拐杖。
架着那拐杖,白暮云一跳一跳地离开校医室。
林语江……你在哪里?
为什么要离开我?
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还是你在害怕我不能接纳你?
你真是笨蛋!真是猪头!用你贫瘠的胸部想想!我是这种人吗?!
无论你变成什么,我都不会抛弃你的。
当然,你也不准抛弃我。
你甩不掉我的,我会把你救回来,再也不会让那天雨夜的事情发生了。
白暮云拄着拐杖回到教学楼。
此刻外头已经雷声滚滚,仿佛随时都将会有雨水落下。
回到教室,里头空无一人,可自己的柜子里却又塞满了情书。
白暮云想要扭头离去,可那么一瞬间她又想起自己和林语江的对话。
那个东亚醋王……
几乎是蹦跳着来到柜子前,相当失礼地坐在地上。
将柜子打开,信件犹如海啸和雪崩般汹涌而来,撒了满地。
白暮云随意捏起一封信件,然后看着满地的信件,不禁陷入沉默。这要检查到猴年马月去?可唯一的线索可能就在里头,只是白暮云的第六感所告知她的。
她开始检查每一封信件的署名,当然也会将里面的书信打开。
可几乎都是那群被荷尔蒙控制的男男女女所写的。
尴尬的情话在纸上飞跃,隔着次元的屏障都能闻到信件上的土味。
【正弦余弦,你是我的心弦】
【我是九你是三,除了你还是你。】
【你知道我的缺点是什么吗?是缺点你。】
【猜猜我的心在哪边?左边。错了,在你那边。】
【前半生到处浪荡,后半生为你煲汤。】
白暮云是越看越生气,这群家伙就不能写点……中二点的吗?这可比整张纸的土味情话有意思多了!
看了半柜子的信件,白暮云看到人都快麻了。
到底是吃得有多撑才能写出这些精虫上脑的土味情话?
真以为女孩子就喜欢你满嘴情话的样子吗?
别做梦了,怪不得这群人还处于告白阶段,这种样子能找到女朋友、男朋友吗?这些情话说一遍,就算是谈妥了的也不妥了。
不过下一封漆黑的信件抓住了白暮云的视线。
信封很粗糙,摸起来还会掉落漆黑的碎屑。
一股烧焦羽毛的气味从中传来。
仿佛是被火焰狠狠地灼烧,漆黑到一丝纤维都见不到,如同一整块都是疏松的碳。
熟悉的感觉。
白暮云将信件打开。
里头是一张满是折皱的纸张。
字体清秀有力,是白暮云所熟悉的字体。
手指摸上去,中性笔的字迹已经干了,她过了很久才将信件塞进自己的柜子,或许她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切。
仔细读起信件,白暮云的脸色逐渐苍白。
她将纸张一股脑儿地塞进裤子的袋子里,猛地朝外面冲去。
雷声轰鸣,一滴滴雨滴从天而降。
白暮云拿起自己的伞就冲出教学楼。
阴沉沉的天空终于哭出泪来。
滴滴答答。
落在地上失了身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