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秋心

作者:阿羯 更新时间:2023/8/21 13:47:03 字数:2605

墙边的玻璃窗框住了阳光。炙热的阳光灼烧着医院的病房,在那洁白的病床上反射着刺眼的亮。床铺凌乱,不加整理,被子随意地躺在床尾。

窗边有这么一个青年:剑眉星目、猿臂峰腰,额头上、袖口处隐隐显现出数道大小不一的疤痕。这些似是早年时的痛,成为该青年不可磨灭的刻印。

青年巍峨俊朗,看上去约莫二十岁,却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风景,双眼失去其容貌本该拥有的神采。

窗外有什么好看的呢?倒也没什么,不过是在一个偌大的公园内,一只勤劳的蜜蜂流连于靠近窗外的一朵不知名的小花。而以青年的角度来看,只是一抹淡雅的鹅黄,上面摇摆着一个小小的黑点。举目远眺,一棵大树枝繁叶茂。树梢上,鸟巢置着。一只猫头鹰半眯着眼睛,瞌睡着窝在鸟巢内——无精打采。

这些场景本是寻常的——却隔了一层细密的窗纱。

想是思虑着什么吧!青年无数次握紧了拳头,却又无数次无奈地松开。两种不同的表情洋溢于眉头之中,他忽地紧皱双眉,又蓦地放松。

……

医院门口。

“这里下车就好了,回头见。”一名约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对他的司机说道。

司机点头微笑,中年男人便出了车门,又将门带上。目送着车辆的背影逐步缩小直至消失,中年男人这才走进了医院。

左手提着水果篮,右手不断搓捻着手中的薄片,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唉!希望这一次,他能振作起来吧……”

……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这是青年常用的联络暗号,知道的人目前只有两个——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自己的上司、联络人——魏柯,19区SWZ(守望者)特等官。

青年不理不睬,门外像是早已习惯这种得不到回应的敲门方式,径自打开门走了进去。

“秋心,你还是老样子啊!”魏柯笑道。

那个被唤作秋心的青年不为所动,依旧呆呆地望着窗外。

见眼前的青年沉默,魏柯放下水果篮子,叹了口气,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必自责。要知道,你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事情了。你应该早就做好觉悟了吧?干我们这一行的,死亡率有多——”

秋心依旧不语。

“要是19区能有一个像银幕上一样的超级英雄,那该有多好!”魏柯发出一声感叹,转眼,有意无意地瞄了瞄窗边的青年。

“我削一个苹果给你吧!”魏柯放下手上的果篮,从柜子内拿出一把削皮刀,在洗手间内将两者洗净,便凑着垃圾桶削了起来。

青年沉默的吐息似是化成了一团团的烟雾,包裹着自身,让他人再无处寻。

沉默,顺着空气蔓延。在魏柯的视野里,粉尘纷纭,在窗户投进来的光之隧道里游走。连阳光都像聋哑人的语言,健康的人连感到陌生都不敢承认。

“秋心,你的伤口怎么样了?”魏柯打破了沉默,像他用刀削开苹果表皮的姿势一样。

秋心静得像空气,也像空气一样,走近了、逆着光,才看见里面正摇滚、翻沸。

久久,他才叹了一口气,道:“魏前辈,我的伤势你最清楚。不必再明知故问。”

他伸手轻抚自己的左胸口——那里曾经受过伤,且伤势还不轻。

“要不是我生得特殊,一年前我就已经死了。而所有不利因素的产生,皆因当事者的能力不足,是我的不成熟、是我的轻率导致了悲剧的发生。”他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什么都守护不了,根本不配称为【守望者】,更不配称为【制胜的王牌】。在那一年,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朝夕相伴的同僚们,在我的身边一个一个地死去,甚至连自己最在乎的人都不知所踪。魏前辈,我先前赖以飞翔的羽翼已被折断——失去了先前的队友,我再也没有重新飞翔的资本。

更何况——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前进的方向和勇气了。我无法原谅我自己,这些你能懂吗?”

……

当农民守不住自己的土地、市民看不住自己的房屋、千万富翁护不住自己的财产、商贩保不住自己的良心、丈夫守护不了自己的妻子儿女,姑娘们难保自己的贞洁......

若身处这样的世界,没有谁比谁更幸运,只有谁比谁更不幸!

19区就是这么一个世界,一个罪恶都市:有郑重其事的轻浮,有严肃的虚荣,而井井有条的秩序却是杂乱无章的混沌;有比铅块重的羽毛,有比光明还明亮的烟雾,有冰冷的火焰,也有憔悴病弱的健康。黑夜就是白天,白天被说成黑夜!

它的表面看起来灯红酒绿、繁花似锦,内里却有暗流涌动——就像是在白皙的皮肤下暗长的浓疮,酝酿着随时威胁心脏的袭击。

尽管黑恶势力是如此庞大,却始终不能扰乱本区的秩序。因为,有一种职业,专门维护治安、惩治犯罪、保护市民的安全。它——这个职务,叫守望者(SWZ)。

这是一份令人敬畏的职业,不高的收入,极高的死亡率。却总有有识之士前仆后继,只为维护这片土地的秩序!

为了培养一支特别的超强战队来充当维护秩序的王牌、进行各种高难度的任务,19区SWZ总部从本区内所有刚结束培训的年轻人中,挑选出了最优秀的二十四人进行单兵作战训练。又分别给予其中最优秀的四人独一无二的代号:春蝉、盛夏、秋心、忍冬。

而秋心,又是这四人中最为优秀的。因此,他是王牌战队里名副其实的队长。

这24人,被称作24英杰。他们刚一上岗,便势如破竹,叱咤风云,无往不胜!曾经,令19区的犯罪率在一段时间内降低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照这个趋势来看,世界似乎要被完全颠倒,黑夜似乎荡然无存,可是——

一年前,这个无敌的战队第一次败北,而且是彻彻底底的败,完败。败得壮烈,败得凄惨。

曾经的24英杰如今寥寥无几——仅仅用一只巴掌便可数得来。最顶尖的四王牌也只剩下秋心一个,其中两个阵亡,一个失踪。

说起来,秋心能活下来属实幸运——他的心脏与常人不同,天生就生在右边的胸口。因此,一年前的枪伤并未触及他的要害,他最终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后被赶来的同僚们救下。

而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你的伤也已经好得差不多啦,本来几个月前就应该出院的。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接你出去。出去之后,有什么工作想要做的吗?”魏柯一边将苹果切成一小块,一边说。

“我不知道。”秋心淡淡地言道,似乎并不打算领情。

“重回一线大概是不可能的啦。考虑到你的生理与心理的问题,上头应该不会再让你去跑一线了。但是啊,上头给你拨了一笔钱,省着点也够你花的。还会为你安排工作,你想要做什么行业都可以,哪怕是从头学起还干得一塌糊涂都没关系,反正你的待遇肯定不会低。”

用牙签刺了一块苹果,魏柯继续说道。

“如果你想要回咱们单位工作也行,后勤里有许多轻松、待遇也不低的差事,供你选择——怎么样,心动了吗?”

秋心却不为所动,依旧看着窗外。

“这些都无法吸引你吗?那么看看这个,我相信你会对它感兴趣的。”魏柯拐弯抹角,终究还是将他口袋里的一张薄片拿了出来——那是一张相片。

秋心头也不回,神情恍惚地目视着窗外。

魏柯微笑道:“确定不看看吗?”

“我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

“那么,如果说,是关于‘她’的消息呢?”

秋心眉毛一挑,不经意间睥睨身旁这位中年大叔手中的照片。

魏柯知道,他的鱼饵起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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