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一遍又一遍。这个每晚必会在我的脑海里上演的悲剧,这个纠缠不止的梦。
它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我:不要忘记!不要忘记!!不要忘记!!!
处处回响着八音盒的音符,森然而恐怖,是暗黑童话风格的乐曲。
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同僚们的尸体,战友的血液汇流成河——又是如此!
只不过,这一次,捆绑着的女子消失了、与我相伴同行的战友——【盛夏】也不见了。
无论几次,我都想呼唤她:“忍冬!你在哪儿?”
眼前忽然变得一片漆黑,我明明睁开着眼,却什么都看不到,像是一个无尽的深渊。这具身体明明是我的,却擅自地动了起来。我仿佛是一具受人操控的提线木偶,“身体”在违背我现在的意志做着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
这个梦,每当到这里的时候又是这样,
“*********”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这声音是属于一个女子的。
我虽能听到两人的对话声,却一个字都不能听出来。声音似乎被打了码,模糊不清。唯有八音盒内滚筒与簧片摩擦而成的诡异音乐,萦绕在我的耳边。
我向着前方不断地行走,哪怕心中明白这是一片浸满鲜血的炼狱。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视野逐渐清晰起来,而八音盒的声响也戛然而止。只见,一个背对着我的男人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忽而转身——与先前任何一次都不同,眼前这个男人的手里没有握着手枪。
男人一身优雅的白色礼服,礼服上镶嵌着金色的花边。只见他的脸上戴着一个小丑的面具,大拇指与食指间夹着一张不寻常的镀金扑克牌。上面印了一个含笑的小丑、一个英文单词——
JOKER。
愤怒的拳头正紧紧地握着,喷薄的怒火在迅速上窜。我恨他就像恨地狱里的刑罚一样,要是他每一根头发里都有生命,我复仇的怒火绝对会把它们一齐吞下!
一种饮血的欲念震撼全身,牙齿一直咬着下唇便是这最好的征兆。
正像黑海的寒涛滚滚奔流,奔进马尔马拉海,直冲达达尼尔海峡,永远不会后退一样,我那风驰电掣的流血的思想,在复仇的目的还没充分达到以前,也决不会踟蹰回顾,优柔寡断!
想让这可憎的小丑现在就腐烂,死亡,堕入地狱!因为他不能再活在这个世上——我想让他立刻暴毙!
可是,当我即将要握起拳头向他挥去、当我认为自己能调动自身腿上的肌肉、朝他所在的位置奔跑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根本就动弹不得!
一阵寒颤波动在我的血管里,差不多要把我生命的暖流都冻结了。我才发现,我的身体并不受自己的控制。就好像大脑与身体的神经被切断,任我如何思想、发出命令,我的身体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到。
自称扎卡的男人一步,一步,又一步地走近,踏着的皮鞋发出“嗒嗒”的声响。我恶狠狠地盯着他,若是眼神能杀人,恐怕他早已被我千刀万剐。
他将自己的脸凑近了我的,令我的双目不得不和他对视——可我根本就看不清。从面具内露出的那两扇所谓的“心灵之窗”是那么得模糊,以至于我起初以为那是两处虚无的空洞, 又或者是无底的深渊。
“你好,我叫扎卡,很高兴认识你。”一反常态,他的声音不似以往的梦中那么疯狂、虚伪,倒像是陌生人打招呼那样平淡。
“......”
嘴似是被毒药麻痹,连操控自身嘴唇和舌头的神经我都无法做到。
接着,他又开口了:“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但旋转木马是最残忍的游戏,彼此追逐却有永恒的——”
在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心里一抖,好像一扇门被悄然打开,但那扇门里面却什么也没有。脑中灵光一闪,却痛失抓住这一灵光的大好时机。
!!!
手机闹钟忽地响起,梦中的话语还未听清,秋心就被这一连串起床铃声惊醒。
“真是一个奇怪的梦......”秋心扶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梦中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消逝。他只记得,梦中的扎卡变得与以往截然不同,而从扎卡口中说出的谜语,他的心中也分明有了答案。但一醒来,就全然忘记,连扎卡说了什么也很是模糊。
头在隐隐作痛。
拿起手机,关掉闹钟,时间刚好来到了6点,起床!
卫生间,潺潺的水流在水盆的出口处,汇聚成一个漩涡。秋心伸手触摸清凉的水流,带着它拍向脸庞,随后,用毛巾轻柔地将脸擦干。拿起剃须刀,像是在收割着稻谷,胡须被拦腰截断,脸上复又干净整洁。
对着面前的镜子照了照,再加洗漱一番后,秋心看了看左手佩戴的手环,6点10分。
一日之计在于晨,他早已养成了晨跑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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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6日,早。
碧眼的清晨,向皱眉的黑夜含笑,东边的朝霞,把鳞片似的云絮映照;太阳的火轮,将开始一天的行程,四散的乌云,像醉汉,踉跄逃奔。趁旭日还没东升、睁开了火眼,普照大地,把点点露珠晒干。
时间来到了早上7点,秋心结束了晨练,沐完浴,更完衣。他拉开房间的窗,坐在卧室的床上,捧着摆放在床头柜上的木框相片。相片里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灿烂地笑着。左边的是一位男子,约莫20岁的样子,剑眉星目、猿臂峰腰、巍峨俊朗——赫然是秋心。右边的是一位女子,灰色头发,西方面孔,碧绿色的眼瞳似那瓦尔登湖的湖水。
“忍冬......”秋心看向窗外澄澈碧蓝的天。
——空中白云一朵朵,很白很纯洁。天上每天都有白云飘过,不知有没有一朵云上有她?
“......”
他低头黯然神伤。
在自己的潜意识中,她大概已经死了吧!过往的一切全都消逝,留下来的只有回忆。而回忆到底是实在还是虚幻?它摸不着看不到,但它却又是那样沉重地铭刻于心。
不等他感伤,魏柯的电话打来。
他语速很快:“秋心,收拾妥当了,就赶紧过来一趟吧!事态越来越紧急了,今早示威的人也变得更多。来的时候注意安全。”
“砰”,秋心听到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瓶子炸裂的声音,随后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点着了。
不时传来人们愤怒的语声:“对得起我们吗?!”
“砰”,又是一声巨响,伴随着惊呼,是维持秩序的同僚向天鸣枪。
民众日益愤怒,甚至还爆发了冲突——秋心从电话那头的嘈杂中察觉出火药味儿的浓厚,目前的情况一刻也不能多等。
“魏前辈,我马上过去!请你在武器库等我。”
“好的,我在那里等你。”
等电话挂断,最后再留恋地看了一眼这饱含回忆的相片,秋心轻轻地将它放回,他知道,他应该走了。
秋心闯进车库内,打开了汽车的门,坐进了驾驶位。他火急火燎地将汽车启动,朝着目的地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