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7,凌晨三点。
月黑风高杀人夜。
地上的一片月光,随着树影晃了晃,显得很不真切。僻静的小道,因夜已深而少有人行。唯有路边一盏盏亮着的路灯还在坚守着自己的岗位,至死不渝。树梢上,不时传来夜枭不详的鸣啼,令人不安,像是为了将死之人而敲响的丧钟声。
一名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脚步不稳地走在路上,想来应该是小脑被酒精麻痹了,不然走路的时候怎么会控制不好自己的平衡呢?
扶着他的,则是一名看上去二、三十岁的女郎,浓妆艳抹,花枝招展。大白长腿,杨柳细腰。一套黑色的包臀裙紧紧地裹着她丰腴的身子,绷得又挺又翘。
男人的手十分不老实地在女郎的身上游走。女郎身上的香水味儿氤氲着,充溢在男人的鼻尖,骚乎乎地萦绕在他的肺腑里。
似乎是痒了,女郎嗔道:“泰哥,别这样。大街上人都看着呢!”
听到女郎娇滴滴的嗔怒,男人傻笑,口齿不清地道:“怕...怕什么!这...这大街上没...没几个人,而且,有...有谁不...不知咱的名号?”他打了一个酒嗝,散出浓重的酒气,继续道:“走!到...到我那去,我要和小妹你再...再战三百回合!”
女郎笑道:“泰哥,你喝多了啦~”
“我...我才没喝多哩,清醒得很!”男人看上去很不服气,为“证明”自己还“清醒得很”,他一把将女郎搂入怀中,又迅速把头埋在女郎的胸前。
这个男人人称阿泰,女郎则是他的情人。
正当二人胶着之时,夜里唯一能给予人温暖的路灯却在一刹那间全都熄灭。连那温柔的月亮也不留半点情面,叫黑云遮住了自己含羞的脸。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两人一跳,他们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紧接着,刮来了一阵凉风,吹得皮肤疙瘩顿起,扇得树枝频频摇曳。
两人惶恐地望向四周,一种无言的恐惧悄然在二人心中蔓延,一种莫名的寒冷由头顶贯彻到脚底。
发酵!一种名为恐怖的氛围在发酵。
惊!路灯忽地亮了。
女郎抱紧了阿泰的手臂:“泰哥,你...你听说过最近的传闻吗?”她的声音止不住地发颤。
“什...什么?”男人此时像是被冰水浇了头,清醒无比,他颤抖的声音源自于内心深处的恐惧。这种恐惧,又来源于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奇闻,以及眼前这诡异的景象。
女郎接着道:“人们都说,最...最近那连环杀人案:凶手来无影,去无踪,连守望者都查不出来,不像是人干的。”
男人的心跳忽而漏跳了半拍:“你...你是说......”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耳边突破天际的尖叫声打断。男人顺着惊恐的、女郎的目光向前方望去,定睛一看——顿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绝对是一个恐怖的存在。
那看起来像是一个男人,他穿着一条红与黑交隔相间的长裤,一件红黑相间的夹克外套,看上去都是皮质的。他的脸上戴着一副面具,右手与右臂则呈现出不自然的臃种——与左臂相异,手里还拖着一柄残留了棕色血迹的钢棍。
最诡异的是小丑面具上的怒容——那沾着血迹的、瘆人的表情,像是愤怒的恶魔,令人不寒而栗。
那神秘人渐渐逼近,脚步沉重而缓慢。他双手各握着一根金属管,左手金属管扛在肩上,右手金属管则在地上摩擦出绚烂的火花,仿佛暗夜里的夺命死神。
女子见状,像是被猎豹追逐的羚羊一般,激发出了惊人的潜力。
只听她大喊:“鬼啊!!!”不消一刻,便一溜烟地跑了,跑得无影无踪。
而阿泰本想迈出腿来,却被那神秘人臃肿的右臂所掷出的一棒敲中。
霎时,剧烈的疼痛感便如同汹涌的洪水,直冲进阿泰的大脑中。在那痛觉之下,他甚至感受到了一股快要窒息的重压!
“啊!”阿泰吃痛,本能地要惊叫出声,却在刚发出一声低吼时,被挥舞而来的钨钢棍敲碎了牙齿,塞住了嘴巴。
“呜...呜...呜呜!”
一口鲜血混杂着破碎的牙齿被阿泰吞入腹内,剩下的血液则从口中溢出。看着眼前凑近的神秘人,阿泰抬起一瞬间布满血丝的双眼,瞪大的眼珠里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双脚则因疼痛而瘫软在地。
阿泰发出了困兽般的呜咽。
好在这位神秘人终于出声了,却是经过处理的声音,低沉而邪魅,粗粝得如同海水里脱出来的盐块。他道:“晚上好啊,阿泰先生。”
如果神秘人此刻没有戴面具,那么,外人将会看到他咧起的嘴角挑出了一个阴冷的弧度。
“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会把我一半的资产都给你。”阿泰求饶道。
神秘人将钨钢棍扛在了肩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资产?我不想要呢!我想要阿泰先生的命,请问阿泰先生给吗?!”
阿泰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像是完全妥协了似的,阿泰无奈地道:“好好好,我把我所有的资产都给你,现在能放过我吧!”
“所有?不不不。阿泰先生,你的命好像更加有价值呢!”神秘人似乎纠结于男人的性命。
“我的命有什么价值?不过是贱命一条而已——放过我吧。”阿泰苦苦哀求道。
“哎呀,阿泰先生你也太妄自菲薄了。你的命对于我这场游戏来说,可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呢!除此之外,不杀了你——怎么能平息我的愤怒呢~”神秘人伸手提起了阿泰的下巴,使阿泰的眼神直视于面具上那双空洞的眼。
“之前如果我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现在,我向你道歉。只要你别杀我,我为你做什么都行!”
阿泰咬牙切齿地说出这番话。看起来,他已经做好了舍弃一切而只为活命的觉悟。
“哦?什么都行?”
神秘人似乎是来了兴致。
“什么都行!”
阿泰斩钉截铁。在他的预想中,自己可能会被要求做一些羞耻的事情,亦或是作为眼前之人的棋子,被无节制地利用。
谁曾想,这个小丑打扮的神秘人却说道——
“好啊,那你先念一念我手中的这张纸吧!念得好的话,我就考虑放你一条生路。”神秘人拿出一沓折好的资料。
只是念书这么简单?
希望的曙光骤然浮现,阿泰觉得自己在死亡中抓住了一线生机,忙道:“没问题没问题,我念,我念!”
阿泰就着路灯,定神地看着手上发黄的纸。念道:“标题,验伤报告单。”随后,他小心翼翼地抬头,觑了一眼神秘人。
而神秘人只是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肯定,他才继续。
“左手大拇指重度骨裂,右手手腕骨折,左边三根肋骨断裂,右边小腿骨裂。时间,两年前的5月5日。”一纸念完,阿泰松了一口气。
只见神秘人鼓起了掌:“念得不错嘛~阿泰先生,有没有想起来什么?比如,两年前?”
“两年前?我记得我在这一年里惹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我不记得了。那个,能放我走吗?”他满含希冀地看着神秘人。
见状,神秘人却道:“好呀~阿泰先生再念一遍刚刚的内容吧~”
“左手大拇指重度骨裂,右手手腕骨折,左边三根肋骨断裂,右边小腿骨裂。时间,两年前的5月5日。”这一次,他念得飞快。
话音刚落,阿泰的左手大拇指竟被突如其来的一棍猛地敲断!随后,是右手手腕、左边三根肋骨、右边小腿——神秘人出手很突然,一切都是冷不丁的。
小道里时不时地传出阿泰压抑的嘶吼,那嘶吼声飘出了树林外,还没飘出多远,便被晚来的林风和枝叶间摩擦发出的低语打散。
阿泰吃痛,却倒吸凉气,大气也不敢出。他天真地以为,熬过了这点疼痛,对方就能放自己走。可是,在神秘人的眼中,他不过是求生的死人——一具将死的尸体而已。
神秘人从兜内拿出一张白布,用白布抹去了钨钢棍上的血迹。他的衣襟上也溅满了血渍,可他看上去却是毫不为意。
“我刚刚忽然间改变主意了呢!阿泰先生,要是你不死,我的游戏可就要输了哦~”神秘人阴阳怪气地说道,右手中的钨钢棍猛然握紧,右手外骨骼响起了机械运动的声音。
听罢,一阵绝望顿时笼罩在阿泰的心头:“不,你不能杀我,我可是【曼珠沙华】的成员。要是我死了,他们一定会报复你的。”
【曼珠沙华】势力庞大,在这一带名声响亮。阿泰只道这家伙是不了解自己的身份,因此才胆大妄为,把麻烦找在自己头上。
而他搬出这个名号,心想这家伙肯定会知难而退——他就不信这家伙能够和【曼珠沙华】互掰手腕!
谁知,神秘人根本不屑——
“哦?那种东西啊,只要这场游戏我赢了,什么华都只是尘埃哦。”
什么?!
阿泰愤恨地看着眼前这毒蝎心肠的小丑:“你!你这个魔鬼!”
“阿泰先生虐待人的时候,可是比魔鬼还魔鬼呢~”
“让我来帮阿泰先生回忆一下吧!在两年前的五月五日,阿泰先生在火锅店——”
两年前?五月五日?火锅店?
如同一道霹雳划过天空,阿泰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想起来了,你!你是——”阿泰面色由红转青。
“啊,对啊。我就是被阿泰先生和阿泰先生的同伴们欺负的人哦,阿泰先生也真是的,也不懂得手下留情。”
“对不起,对不起......”阿泰的心里没了别的想法,只一味地道歉。
这时,神秘人却一改先前玩味的语气,愤慨地道:“19区的渣滓!为了给你们满腔恶心的欲望解渴,不惜叫血管迸射出殷红的喷泉,还让胸怀正义的人遍体鳞伤!慢慢享受窒息的死亡吧!”
他拿出一张印有笑脸的扑克牌,塞入阿泰的嘴里,把塑料膜一圈圈地缠在阿泰的头上。
阿泰瞪着惊恐的双眼,眼睁睁地看着神秘人的所作所为。他极尽力气,想要往一旁挪动,可四肢却因疼痛而寸步难行。
“呜呜!!!”他的嘴被扑克牌和塑料膜封住,只能从喉咙和鼻腔发出无力的挣扎声。
不久,阿泰脸色发紫,喉咙和鼻腔内的呼声渐不可闻。
再过了几秒,那一件被塑料包裹的人形物体已没有声响传出——显然,是没了气。
“依照游戏规则,这是最后的一步......”
扎卡从身上拿出一罐喷漆,摇了摇,在地上留下了几个狰狞的数字:
7.27 57/60 5.5。
“除掉了这一个,还有几个,这场游戏,终于快要到头了。”神秘人看了看手上的一份名单,用钢笔划了一条横杆。
尔后,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快步远离了现场,嘴里喃喃道:“明早,又得在上课的时候补觉了。”
寂静的路上,只余下一具冰冷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