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是白蒙蒙的一片,仿佛除了单调的白色再容不下其他的色彩。
我不断地在这一片苍茫的白色中前进,脚下踩到的是白得反光的地板,放眼望去,道路似乎没有尽头。就好像,我从未挪动过一步,而是在这里原地踏步。
这种感觉很奇妙,我既没有前进的目的,也没有前进的方向,不过是兴致使然而迈开脚步。
但梦嘛,都是没有道理的。
眼前忽而出现一个小小的黑点,就好像在无边无垠的黑暗中忽而看到了一束白色的光。我心中惊奇,意欲探个究竟,一念之下,腿部肌肉发力,脚下速度陡然加快。
我在奔跑,离那黑点近了,又近了......
那小小的黑影,飘逸着一头灰色的长发,碧绿的眼瞳温柔似水,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修长苗条的身材——啊,我认得她,是忍冬,我最珍惜的人儿。
她的面容透着一丝伤悲与关切,见到我,却是欲言又止。
“忍冬?”
我已经分不清这是梦镜还是现实了,什么都好,我只想再见见她,和她说说话。
她似见到主人的大金毛,扑到我的身上,又似粘人的小猫咪,将我环抱。耳中传来她的悄声细语:“秋心,早些离开......危险......”
“什么?”我听不清她的话语。
离开?危险?这是什么意思?
可话音刚落,她便一把将我推开,令我措手不及。
我愕然:“忍冬!”
伸出双手,我一把搂住她!想去摸摸她的脸,却先摸到了下巴。
???
下巴的触感非常奇怪,从前那种似白瓷一般滑润的感觉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扎手的粗糙,就像用手碰到了一株仙人掌一般,经由神经传来一股刺痛!
我猛然睁开眼!
......
“秋心、秋心?”魏柯老脸一红,不住地呼唤道。
秋心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休息室的一张沙发上,坐直了身体。他的双手搂住了坐在一旁的魏柯,那只不安分的右手还摸到了他的下巴。
怪不得这么扎手,原来是摸到了魏柯的胡渣子。闻声,秋心抬眼环顾四周,随后,两人的视线像列车的铁轨一样对接成一条直线。
一颗名为尴尬的种子,在休息室内落地生花。这是一副唤做【囧】的图画,涂抹其上的水彩忽地凝固了。
饶是谁看到了这幅景象,都会忍俊不禁。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此刻的秋心看起来就像是一名对父亲之胡须好奇的婴儿,由于好奇,所以婴儿伸手去摸。结果,却是刺刺的扎手。
问题在于,秋心不是好奇的婴儿,魏柯也并不是他父亲。
这纯然是一场误会......
一旁的晓彤见状,内心的欢乐冲破了五官的栅栏,一时无言的休息室内,响起一声轻笑:“噗嗤!秋心准特等,你这是做梦了吗?”
两杯热水被她放置在面前的桌上,蒸汽氤氲,像山里的雾霭。
“咳咳。”魏柯清了清喉咙。
闻声,秋心条件反射地缩手,喉结滚了一滚,脸上却不见什么表情:“抱歉......”
他又伸手去拿桌上的其中一只水杯,递到嘴前,抿了一抿,却不知他抿的是杯中的水、是两片嘴唇、还是自己的心。
魏柯却是叹了一口气,道:“梦到她了?”
她,自然指的是忍冬。秋心与忍冬之事,并不算是什么特别的秘密。
秋心恍若未闻,一双剑眉紧皱,一对星目黯淡,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见状,魏柯拿起另外一杯,往里面吹气,翻动的热水像沸腾的温泉。
他把心思都放在耳朵上,用耳朵听秋心的出牌——
却见秋心忽而问道:“我怎么了?”
魏柯拿杯子的手顿了顿,淡淡地道:“我在19区墓园看到倒下了的你,于是,我把你送了回来。”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魏柯脸上笑容尽失,恍若未闻。
“为什么我先前毫无察觉?为什么我一见到那块刻有【秋心】的墓碑,便头痛欲裂,胸口发闷?魏前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些什么。”
魏柯再往杯中吹了一口气,倾斜下杯子又抿了一口热水,冷冷地答道:“不要追问,我早就已经对你说过,知道这些对你没有好处。”
“为何?”
“......”魏柯的回答依旧是沉默。
时间纷纷扰扰,一秒、两秒、三秒……
体感上漫长得似乎过了一年。
休息室内,传来一声叹息,秋心仿佛终于妥协——不说那便不说吧!我靠自己的力量求得答案!
“……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必须要说。”秋心的语气表现得是那么轻描淡写。
闻言,魏柯与晓彤皆是一静,两双视线同时投射过来,这视线,简直就和小狗蹲坐在主人的面前讨要吃食一样——这是一种类似于渴望的眼神,渴望秋心能够说下去,好奇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一年前那次行动,我们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敌人似乎提前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并在路途上进行埋伏。不仅如此,我们现在身处的位置——这个地下基地也已然暴露。也就是说——我们的一切都遭到了泄密,一举一动都在敌人的监视之中。在SWZ的队伍里,出现了内鬼。”
“什么?!”魏柯惊讶地叫出声,他和一旁的晓彤交换了眼神,随即低眉沉思。
秋心在观察他的表情,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都休想逃过他的眼睛。
应该说是可惜,还是说幸运呢?这位自己在守望者大厦内最信得过的老前辈,没有任何一个细节出现纰漏,也没有任何一个表情暴露出他内心的惊慌。
一个人的眼神能透露出很多秘密,魏柯的眼神就如平常所认识的魏柯一样,思索、担忧。
心下里暂时松了口气,一切细微之处告诉他,魏柯不会是,也没有道理是【鼹鼠】。
“这件事情......我需要直接和上头进行商议,晓彤,你随我来。”魏柯的神情前所未见的严肃。
他起身拿起自己的黑色风衣,迈开步子欲离去,却被秋心一把叫住:“且慢,魏前辈。”
迈出的步子生硬地留在了原地,魏柯转过身,极小幅度地歪了歪头——那潜台词是:还有什么事情?
“......魏前辈,我要辞去守望者的职务。”
!!!
魏柯的瞳孔猛然放大!
“秋心,你是认真的吗?”
......
在19区,造就不幸的从来不止有【红皇后游戏】,更有各种各样的私欲与邪恶。它们或是为情,或是复仇,又或是见财起意、见色起意、争权夺利,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为了好玩......
19区,A域,SWZ分部。
“9月20日晨,我们接到报案,在A域顺庭路某公馆的10楼传出严重的腐臭味道。我们的同事立即赶过去撬开房门,保护现场。
从一处卧室中发现一具衣衫褴褛的女尸,根据法医的初步鉴定,死者的年龄在30岁左右,体型偏瘦,面容姣好,尸体出现巨人观现象,死亡时间大致在一个星期前。
尸检结果显示,死者生前有过性事,身上有多处肿胀、组织收缩反应,为生前伤。推断死者生前很可能遭遇暴力,且凶手很可能是一名男性。
死者的脖子上有一道细密的完整勒痕,死因为机械性窒息,属于后位勒毙。
从现场发现了一根鞋带和一只没有系上鞋带的女鞋。根据勒痕的比对,那鞋带便是凶器。现场的鞋码都是38码,失去一条鞋带的鞋子同样是38码,凶手很可能用的是受害者的鞋带行凶。
根据调查,死者为该房间的住户,平时一个人居住,无业,很少出门。我们证实,在上个星期六,死者订购了一份蓝莓蛋糕,当时上门送货的,是该蛋糕店的老板兼西点蛋糕师——【萧丘鑫】。”
被誉为【凤舞】且与【翔龙】齐名的守望者、19区A域的骄傲——吕雪霖,在会议上严肃地将案件的报告朗读了一遍,向在场的众人打量了一番,那目光真如猛禽一般。众人见了,无不挺直了腰坐直了身体。
【凤舞】吕雪霖听起来虽柔美,但他可是雷厉风行的冷酷硬汉!一头红色的头发,一身宽阔风衣穿得笔挺,肩膀很是宽阔,只不过他的脸就如他的名字一样阴柔,像是一名女性。据民间所说,这叫【男生女相】。
“我们要争取两天之内尽快破案,晚上加班加点!好了,准备到现场复勘,继续调查,尤其是这个【萧丘鑫】!现在开始安排任务......”
现场众人纷纷去忙自己的事务,偌大的会议室中只留下了一名扎着双马尾的红色长发女子。女子面色不悦,皱着眉头,不满的视线投向台上的吕雪霖。
吕雪霖严厉地道:“别人都去忙了,你怎么还呆在这里?”
那女子立即站起身,语气咄咄逼人:“为什么你总是让我干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你知道不知道,别人都说我是关系户,我能成为一名守望者,全仰仗你这个亲哥!出战的时候,你让我去做后勤,让别人冲锋。探案时,你让我负责保护现场,顶多也只是让我做做笔录、拍拍照片!”
见状,吕雪霖的冷厉收敛了,说道:“雪琴!每一个环节都非常重要,你的功劳不可埋没。而现在,你需要做的,是服从长官的命令!”
“呵!我从守望者培训学校毕业出来多少年?整整三年!你从来都不让我去做危险困难的事情!我可是凭实力进来的,却被别人嚼舌根说我是个花瓶!现在,你的安排居然又是让我去走访调查死者的背景?我要自己破案,亲手找到真凶给你看!”
女子转头,拍案即走,一头长发甩动,似是替它的主人表达不满。
萧丘鑫是么?让我来会会你!
看着自己这个亲妹妹的背影,【凤舞】叹了一口气:“或许,她真的已经长大了......”
注:19区像是一个圆,以下又分为26个域。每一个域用一个字母所表示,A、B、C、D......W、X、Y、Z。类似于将一 个圆平均分成24份,再特别划出两个小区域作为特别的管辖地,一共26。圆心处便是最后一个字母——Z域的所在地,也是SWZ大厦所在之处、所有守望者的总部。(下图随意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