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开玩笑吗?秋心。”魏柯只觉得秋心的话语在他的耳膜里轰轰乱响,像失去了想象力,觉得秋心脸上那发暗的、奇怪花朵般的阴影,同他的话毫无关联似的,鲜明地印在意识上。
那一瞬间,魏柯直瞪瞪地看着秋心脸,露出怎么也抓不住要领的神情。他对秋心突然提出离职一事感到如此意外,与其说是没有思想准备,还不如说像是一个兴高采烈迈步向前的人,突然被路障拦住了去路,因而茫然不知所措。
秋心的脸上不见波澜,继续说道:“我是认真的。”
他把一个铝制的金属箱放置在桌上,又随手将一张卡片掷了出去。
灯光之下,卡片上的字体依稀可辨。魏柯将其拿起来,瞳孔聚焦于一点——那是秋心身为一名守望者的证明。
看来,这份工作他是铁了心不想做了。
魏柯的笑脸一向不会轻易发红,现在,他的两个颧骨上都红起了一小块来。他的眼亮起动气的光,一团怒火喷泉似地涌上心头。
“你知不知道,为了给你量身定做这一套装备,他们都花了多少心血吗?为了守护19区,我们牺牲了多少人?耗费了多少精力?你怎么能就这样中途放弃?!难道你忘记了那些死去的战友、那些不幸死去的无辜者,还有——忍冬吗?!”
【忍冬】二字一入耳,秋心的身体便显而易见地动摇了。魏柯的话语像石头一样压在秋心的脖颈,他的头,更低了。
“当然忘不了......”秋心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头颅埋进阴影里,表情看不真切。但他的眼神是如此得锋锐,哪怕藏在阴影里,魏柯也能从中感受到那一线灼热。
“别忘了,你跟SWZ签订了【极限单兵作战计划】的协议,除非遭遇意外事故、退休,你没有退路可走——我可以把你的请求当成【休假】批阅,但是,冠以【枭】这个新代号的你,必须在有关【红皇后游戏】的案子里有呼必应——这些,你拿回去吧!”言罢,他把装有【伊卡洛斯】的铝制箱和秋心的证件还了回去。
“第一代【夜枭武装】也修好了,现在算是物归原主。”说着,魏柯不知从哪里推出了一个带有滑轮的行李箱。
犹豫了一会儿,秋心伸手接过,沉默着,不发一言。
“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不知道......但我打算离开SWZ总部,离开Z域——我的确需要时间,好好地休息一番。”秋心喃喃。
这可不是空穴来风,自从上次那场爆炸之后,秋心只觉潜意识中好像多了一股悲伤。他不清楚这股悲伤从何而来,他想不起来了。
记忆的拼图缺了一块。
不仅如此,他的左胸口——一年前的伤口,竟时不时地传来一阵绞痛,明明不是心脏的位置,明明伤口已经愈合了、留下疤痕了。这成为了秋心的隐疾,每每发作,顿觉胸口闷痛如刀割,天旋地转头发昏。
这样的他,已经不适合担任危险的工作——因为他随时发作的隐疾,就像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
再加上SWZ里的内鬼、一年前自己的葬礼、公墓园内刻有自己代号的墓碑、一直以来大脑对其的选择性无视,以及一个个奇异的梦......
诸多事情像撇不开的牛皮糖一样糊在自己的心里,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答案。因而,自己如今疲惫交加,心力憔悴,再担任高强度的工作,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为此,他要找个机会,【与自己和解】。
“守望者大厦内,始终留有你的位置,你可以随时回来。至于这个地下基地......我会商量对策——晓彤,你和我来一趟。”
魏柯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吗?秋心,要是你连守望者都不是了。那么,在这个苍白的、虚无的世界上,你就真的变得一无所有了。
......
从后厨走出一名身穿工作服的女子,相貌平平,淡雅如仙。她好奇地看了看秋心,又将视线移到他对面的红发双马尾女子上,道:“萧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秋心微笑着摆了摆手,又将视线望向食客——
“各位,不好意思,刚才我和我的朋友开了一个小玩笑。刚才的枪,只是一个小玩具而已。”
闻言,一名食客唏嘘一声,笑了笑:“萧先生,您这朋友还真有意思啊。哈哈哈......”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又纷纷低头吃点心、喝红茶去了。
“把枪收好,小心走火——我跟你走一趟。”西点蛋糕师脱下了工作服,短袖之下,吕雪琴能隐隐看到他衣服遮盖下的疤痕。
雪琴从兜内摸出了手机,共享了自己的实时地点,又发了一条信息给专案组:“犯罪嫌疑人我抓到了,现在正在目标蛋糕店内。”
此言一出,立刻像滚烫油锅内进了一滴水,惹得翻沸!顿时,无数的消息蜂拥而来:
竟然这么快就把嫌疑人给捉住了?!
这下子是要破案了吗?
我们调查组的工作还没做完呢......
最后一条消息,是自己的亲哥吕雪霖发来的:“稳住嫌疑人,我现在就来接你。”
雪琴收好手机,兜内的金属手铐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萧丘鑫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眼睛微微眯了眯,说道:“借一步说话。”
伸出的手顿时愣在了半空,雪琴柳眉微蹙,眼底闪过一抹警惕的光,道:“别想耍花样!”
见状,对方轻轻笑了笑,说道:“不要在我这里抱太多希望,依我来看,你们现在是在浪费时间。”
“哼!老实点!到时候审讯,一见分晓!”雪琴的语声咄咄逼人。
秋心哭笑不得。
两人边说边走,推开门,再往前走了几步,雪琴一把将手铐拷在萧丘鑫的一只手上,另一端则是她自己。一时间,他们两个人就像被一条铁链牵起手来的情侣。
可谓成双成对,无限美德~
“这下,你可别想跑了!”雪琴的下巴微抬,嘴角勾起一抹得意。
闻言,萧丘鑫只是微微一笑,不作回答。
叮咚!
手机上蓦地响起一道提示铃,雪琴粗略地看了一看——是哥哥发来的。
“雪琴,你千万要小心了!那一名西点蛋糕师——萧丘鑫,十分古怪!我们的同事在资料库里面根本查无此人,他就像是最近这些日子凭空出现在19区A域的幽灵一般,神秘,捉摸不透。直觉告诉我,他很危险!”
吕雪琴咽下了一口唾沫。眼睛从手机上挪开的那一刻,对方的视线恰好与自己相接。
神魂一震!身体一抖!
“你怎么了?”秋心察觉出异样,低声问道。
雪琴搓捻着手指:“没......没什么。”
远方,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一辆疾飞的小汽车像疯狗一般不受控制地奔腾而来!那方向,分明就是路旁的雪琴和秋心!
瞳孔猛然放大,秋心一把搂过雪琴的腰肢,大腿肌肉发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安全的一侧腾挪翻滚!
那汽车却真如疯狗,竟在中途扭转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