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黄昏,太阳渐渐西沉,像是一枚逐渐被蚕食的咸蛋黄。
太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映照出一片金色的童话世界。枫叶于柔和的光线下闪烁着金黄、橙黄等颜色,透着一股萧瑟的气息。微风轻拂,带着秋叶的响起轻轻摇曳,落叶轻舞,仿佛是自然界的交响乐章。
这是19区的秋季,落于一片表面宁静祥和的外围工业园旁。
树枝的枝丫斜戳,地上由落叶织成的金毯铺满,人类造物似是与大自然融为了一体。
落叶被踩动,发出几声轻响——
“会长,这么做......恐怕有些不妥吧?”瞳影目视远方,语声中带着一丝迟疑。
“......”
她回头看了一眼一旁的王牌·扎卡,这位【含笑者俱乐部】神秘的会长——他脸上的那一副滑稽的笑脸面具之上,察觉不出除了愉悦以外的任何情感。
扎卡的脚步停住了,一旁细碎的落叶摩擦之声也戛然而止,就像一首高亢的交响乐忽然被一声狗吠给打断。
“怎么会不妥呢?我这一把热油,也只是为了加快游戏的进度而已~”
瞳影眼眸闪了几闪:“到了最后,【他】会伤心的。您给了【他】这么大的希望,想必落差之下,必是绝望吧!”
扎卡沉吟片刻,才复又迈动步子:“【他】已经成为了【秋心】,自然要经历、体悟【秋心】的思想与情感。布局,是我的必修课,而破局与感悟,却是【他】的必修课。”
瞳影叹了一声:“您布置的这一切,真是越来越浑浊了呢。”
......
“小朋友们,注意安全哦!我们明天见!”一位年轻的幼师乐呵呵地挥挥手。
座下的小孩儿们如蚁穴的蚂蚁一般,背起小包,倾巢出动。
“哎哎!注意安全呀!那几个......不要跑,不要闹!”
小颖全然不觉身周的喧嚣,只一心一意地执着水彩笔,在她的画上添上光彩。
那是一副关于原野的画,画里有一片草原和低矮的山坡。画中应是春天了,画面的右上角勾勒出一个太阳的轮廓。草长莺飞,阳光的羽毛,轻轻飘落。一条长满小草和开满野花的小路,弯弯曲曲伸向远方。一群又一群的小粉蝶,在花草间嬉戏。
画中画着三个小人,小颖,小颖的爸爸,还有保姆奶奶。
她故意给每个人画上了一张笑脸,像是那些花瓣一般、月牙儿的笑。
收笔,小颖满意地看着桌上这副“大作”,欣然地绽放出笑容。
老师收拾好东西,瞧到了身前的孩子:苹果般的脸庞、好看的小酒窝,藏掖不住的微笑。
她好奇,温柔地笑问道:“小颖,怎么还不回家呀?”
小颖一怔,抬起头,答道:“我想把这副画给画完,回到家给爸爸看。”
“哦~这样啊!得赶紧点好哦,不然的话,家里人可是会着急的呢!”老师走到她的身边,摸了摸头。
“嗯......”小颖点点头,把文具收拾好,塞进书包内。她觑向桌上的画,小心翼翼地把它卷起来,揣在手里。
她能想象到,自己的爸爸在看到这副画后,那一张欣喜与感动的面容。
走出教室,不顾滑梯与伙伴们的欢声笑语,不顾眼前一切的诱惑,她跑向幼儿园的门口。
门外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向内张望,一个老妇人看起来神色焦急。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脸上神情由急转喜。
她脸上也是一喜,却在四周的张望中,那微不足道的盼望落了空。
爸爸呀,看来他今天还是很忙呢......
“小颖!快来奶奶这里!”
“嗯。”小颖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了?”庞婶有些疑惑。
“我爸爸呢?”
“你爸爸呀最近忙着呢!不能接小颖放学啦!”
她弱弱地吱了一声:“哦......”
“打起精神来!奶奶给小颖买了最爱吃的蛋糕!”
闻言,小颖把手上揣着的画缓缓塞进了书包里:“奶奶,小颖不饿,就是有点累了,我们回家吧!”
“你这孩子,是不是又闹别扭了?”庞婶无奈地笑了笑,领起了小颖的手。
......
傍晚,夜色渐浓,盏盏繁星于街道上亮起,衬托起天边未尽的晚霞,向着19区的纵深处蜿蜒而去。高楼大厦的多彩灯光交相辉映,勾勒出城市雄伟的轮廓。
街道上车水马龙,车流如同流动的光带,勾勒出夜色的河流。
廖俊卿按照手机上的指示来到了闹市深处一间生意兴隆的酒楼前,此刻,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这边!”一个男人向他招了招手。
廖俊卿闻声一楞,连忙跟随着他走进了一间宽阔的房内。
男人朝他笑了笑:“老同学,好久不见!”
廖俊卿的心中五味杂陈,他与自己的这位“老同学”面面相觑。
记忆中,这位老同学意气风发,潇洒倜傥。想当年,他也是班上顶顶有名的小帅哥。
如今.....
廖俊卿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脸上的皮肤暗黄而无光泽,皱纹倒是变得更深、更多了;头上已然夹着白丝,发际线倒是越发提高。
憔悴、沧桑、疲惫,30多岁的年龄,50岁的相貌。廖俊卿不禁感叹,曾经那个爱笑的少年郎,记忆中那个谈笑风生的老同学,哪里去了?
“刚好开始上菜了,俊卿,坐吧!”
廖俊卿随意地坐了:“老同学,你变了不少——沧桑了很多。”
老同学摸了摸脑袋,苦笑了一笑:“可不是么?累呀!真累。”他点燃了一根烟。
能理解,工作的人们哪有不累的呢?廖俊卿在心里点了点头。
只听眼前的老同学复又叹了一口气:“我这次叫你过来吃饭,其实是想聊聊叶芸的事情。”
叶芸?
廖俊卿的脑海里蹦出来一个女孩的面孔。
哦,他想起来了,她是从前常常玩在一起的要好同学,不过最近已经很少联系了。
“你也知道,她才华横溢,能写一手好文章。还会画漫画,漫画的人气可谓爆棚。不仅如此,她还当了一家出版公司的图书策划编辑。”
廖俊卿静默地听着,不时点点头。
“唉!她成了公司的顶梁柱。白天,她奔赴在一家又一家的图书市场,搞调研,写策划方案。晚上,她就一头埋进约稿堆里,又是写作,又是画漫画的。经常写完文章,画完漫画,窗外的天空就亮了。”
“累呀,真累!她这样的日子,过得很不是滋味呀!重重压力之下,她变得越来越不快乐,最后,竟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前两天,她想不开,跳了楼。唉!惋惜!”
廖俊卿深有同感,拼命工作的日子里,仿佛覆盖着一场又一场大雾,茫茫复茫茫,仿佛根本没有尽头。他没有时间完完整整听一首音乐,没有闲情去看一部电影。甚至没有时间,好好谈一场恋爱。
想到此处,廖俊卿看向眼前这位多年未见的老同学——
他也憔悴着一张脸,有种未老先衰的感觉。
“你看起来也很疲惫。”
“累!真的累啊!我一天不努力,也许就被别人甩得远远的了。现在吃多点苦,才能赚多一点钱,赚多一点钱,将来才能成为人上人,才能更幸福嘛!”
听闻此处,廖俊卿心下一阵鄙夷:吃多点苦,的确能赚多一点钱,可是吃多一点苦可不一定会让你成为人上之人。
——唯有吃人可以,因为以形补形嘛!(笑)
但他表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脸上毫无波澜。他同情自己的这些老同学们的遭遇,为了生活、为了幸福(在他的观念中,幸福就是金钱),不得不做一只拉磨的驴。
生命之弦,有它承载的极限和底线,绷得过紧,势必弦断。想要获得幸福,关键在于选择。
哼哼,没错,就是选择。
他自己,不就选择上了【含笑者俱乐部】这条快船了么?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了明天还要冒一次险,才能凑够最后的人数。那扎卡,真是会给手下的成员添乱!
老同学还在说着些什么,但廖俊卿的灵魂早已逃离,只露出一双聆听的、澄澈的眼睛。
——那是一个人要向心中最污潦的感性告白时,在他人面前所特有的清澈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