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个人从书店返回我的家,路上空白还在一家蛋糕店买了些蛋糕作为伴手礼带去。
其实在我看来并不需要,但想了一下家里面貌似什么东西都没准备,也不好招待她。所以在回去之前,我选择去离家近的那家便利店采购一些零食和饮料。
结账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个女生,就是前段时间帮助别人捡药的女生。
总觉得见到她会有些尴尬,而且在结账的时候,她一直盯着我,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
我想,她的心里早已对我口诛笔伐,把我当成一个差点害死自己朋友的坏人。
我本想着和她道个歉,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在我的犹豫之中,我错失了最好的道歉时机。身后是新的顾客走上前来结账,我买的东西被心提前拎走。
离开超市前我回头看了一眼收银的那个女生,她恰时的抬起头与我对视。手中工作没有停下,眼神中传达来的视线好像对我满是怨念,仿佛是想用目光杀死我。
看得出我是被她敌视。
能让她产生如此重的怨念的原因,肯定是因为我未曾施以援手的人。
他是她非常重要的人,或许是她的恋人!
我的大脑高速飞转,为捋清各种情况。这是写作为我带来的能力,即使平时在面对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我也会构思出各种情况。
要真是如此,那我被她记恨的理由自然也理解。
“不错嘛,头盔男。虽然我第一眼觉得你是个很奇怪的人,但实际上你还挺贴心的嘛,知道要为女生拎东西。”
“我是在做我的工作。既然是你的买的礼物,不要买来之后甩给我。”
心将空白买的蛋糕重新塞回她的手上。
“我收回我刚才对你的夸赞,你这样的男人可真是小气鬼,都帮女生拿东西了,怎么还还回来。”
“你不是想自己拿吗?”
“我有说过吗?”
心没有理睬空白,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把拎着的东西都塞给空白。
“你帮我拿一下。”
“喂!不至于把所有东西都给我吧?”
在空白一脸诧异的表情下,心走到我的身边小声对我说。
“我去接个电话,很快回来。”
我点了点头,看上去他好像是遇到什么紧急的事需要立马处理。
和我打了个招呼后,他又推开便利店的门,走了进去。
“打电话不应该要去比较安静的地方吗?为什么他要去便利店?”
“不清楚。”
听空白这么说,是有些不符合常理。比起去便利店里面,便利店旁边的小巷子更适合打电话。
“那家伙和机器人一样不懂得心疼女孩子。”
“我帮你拎一点。”
“不用,这些东西我一只手就够了,我的力气还蛮大的。”
空白说着将袋子都转移到左手,举起自己的右手秀起她的肌肉。
不算是很明显,隐隐约约看上去是有一些的样子。
我低下头用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一丁点肌肉感都摸不出来,雪白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暴露的很清晰。
和她相比,我像是那种长时间待在家里,未曾经历过任何事的病弱少女。用“病弱少女”来形容我,听上去也没有什么错的地方。
“英雄老师觉得我的身体怎么样?”
乍听上去有些不对劲,细细品的话...貌似更有些很不对劲。
“看上去很健康,我也希望能有和你一样的身体。”
“真的吗?我到是很羡慕英雄老师的身体呢。”
空白慢慢走到我的身边,用手摸向我的胳膊,明明事先做过心理准备,当她的手触碰到我皮肤的那刻,我身体还是止不住颤抖一下。
一丝温热感从她的手掌传到我的皮肤,随后蔓延全身。
“英雄老师的身体和看上去一样,摸起来好冰凉哦!这么热的天气,要是能一直和老师贴贴就好了。”
“在说之前...你已经在贴了。”
我提醒空白,在摸过我的胳膊后,她就顺势贴在我的身上。要不是因为手上拎着塑料袋,大概她会直接抱住我。
“啊...嘿嘿嘿。”
我提醒后,空白急忙后撤一步,和我保持一段距离。像是怕我介意,用她的笑来应对尴尬的状况。
“实在是太舒服了,一不小心...老师不要介意啊。”
“我的肤色看上去很像是晒得吧?但其实从小开始我的肤色就这样,那时还因为别人喊我黑妹或者混血儿而和别人打过架呢。”
空白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双拳难敌四手,结果当然没打过啦,哈哈。所以那之后我开始练习跆拳道,当我拿到黑带时,也没有人在和我争论肤色的问题。”
“我想大概是他们知道你拿了黑带,怕起冲突后被你打。”
“也许是这样吧,哈哈哈。”
空白爽朗的笑了笑,没有因为我的吐槽有任何变化。倒不如说我,居然能够在别人面前吐槽一件事。
“反正在那之后我看开了,为争论而练习的跆拳道也改成比较普通的健身。”
原来健身可以被称作普通。
她的话在我听来对我而言都比较遥远,我未曾想过改变自己,也没有像她那样的决心,我的笔记本从来没有记录过类似改变自己的事件。
即便到头来没有什么用武之地,至少她曾经努力过。
真是越来越羡慕她。
我在心中默默地发出声音。稍微了解眼前的少女,她在我的心中变得更加闪耀,耀眼到我情不自禁在她面前发出感叹。
“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嗯?像我一样?莫非老师也想健身?那下次我来约老师一起去健身吧!不是去健身房的那种,我平时练习的内容都是可以在家中完成。”
当她说出可以在家完成健身,我知道再多拒绝的理由也没有用。她已经摸透我的心思,能从我无法拒绝的角度出售。
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不会愿意和能一眼看透内心的人打交道,这种感觉在我看来与**着身体展示在人面前无异。可现在的话,能够和了解内心想法的人相处,真的很舒心,对方可以从细微之处了解你的喜怒哀乐,为你展示出你希望的一切,即便有的时候会可能踏破原则,但对方总是能够把力度握得很好。至少,在我看来,她没有到那种让我无法忍受的地步。
“挚友。”
这个大胆的词突然从我脑海中映出。
我对眼前的少女居然会使用到我不敢去想的词,我的大脑一定坏了吧。
不对,它貌似早坏了。
进去超市一段时间的心终于从超市里走了出来。
“抱歉,让你久等。”
他朝着我简单的表达了歉意,之后走到空白的身边,重新拿起她拿着的东西,包括之前她买的甜点。
“嗯,果然你还是心疼女生,给你比个大拇哥。”
空白伸出右手,对着他竖起大拇指。
“我觉得还是得让你自己拎自己的东西。”
“我这是在夸赞。”
看到他真像是要把东西递过来,空白立马对心陪着笑脸。
“谢谢你嘞,还是你帮我拎着吧。放心,这段时间英雄老师暂时由我来替你保护,无论是端茶还是送水,我都可以的。就算是有人想刺杀老师,我也会挡在她的身前。”
空白摆出应对敌人的姿势,而且她说的太过于严重,我可没有虚弱到需要被如此细心保护的地步,现实也不会像小说漫画里那样,突然会冲出个拿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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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这是英雄老师的家吗?”
我推开家门,邀请两人进入我的家。
空白率先迅速脱去她的鞋子,直接冲进其中,走在第二位的心则是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再将自己脱下的鞋子整理好摆在墙边。
他还贴心的替空白整理好她脱下没有摆放整齐的鞋子。
走在最后面的我看着心做的事,这并不是什么偷窥行为,我是为了写好最后一本小说。
我给自己洗脑,将自己看似古怪的行为可以合理化。
“在家也要一直戴着头盔吗?”
我尝试询问心。
他回过头看向我,视线转移到放着塑料袋的桌子上。
“买来的东西要放在哪?”
“放着让我来收拾就好,你先进去吧。”
又一次被心糊弄过去。
大概我三番两次的想让他摘下头盔的行为引起他的不满。只是碍于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他一直没有把不满的情绪表达出来。
还是不要再提及头盔这件事。
我在心中告诫自己,把放在门口桌子上的塑料袋拎到厨房。说是厨房,其实我租的这件房子厨房和客厅都是一体,两者之间只有一个吧台作为隔离。
“老师!我来帮你洗水果!”
在我还没回答前,空白进入厨房区域。她站在我旁边,打开水龙头帮我清洗买来的水果。
“需要帮忙吗?”
看到我俩正在忙碌,心也从窗台那边走了过来,在此之前,他一直在窗台那看向户外的景色和空白聊些什么。
我看了看我的两边,左侧站着空白,右侧抵着吧台,狭窄的厨房容不下第三个人。
“厨房有些小,水果也不多,清洗两个人也足够。回来的路上也一直是你在拎东西,现在你去坐着休息会吧。”
我要求心去休息,让自己找些事情去做。
他是一位陪伴师,他的工作是接受委托后一直陪伴在顾客的身边,无论是打扫卫生还是帮顾客拿一支笔端一杯水,包括我现在洗水果,什么事都可以让他去做。
这很符合陪伴师的工作,他接受我的委托,那么我也可以向他曾经的那些顾客一样,让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我。
我要是这么做,也同样会在他心中给予暗示:我和他服务过的客户并没有任何区别,我是个病人,是个快要告别这个世界的病人。
即便我自己,从内心深处不想承认。
“洗好咯!为了感谢你刚才的帮助,洗好的葡萄让我这位大名鼎鼎的小说作家,空·拉克萨姆·鹤望兰·薇特·白第一个喂你吃!”
空白把自己完整的笔名说了出来。
“你手上的那颗葡萄是刚刚掉在地上的吧?”
“没想到被你发现了。从刚才开始,你不是一直在看那面空白的墙吗?”
被心指出葡萄掉过地上,空白摇了摇脑袋,脸上闪过些许遗憾的神情。在这之后,她把手上那颗葡萄塞到自己嘴里。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更何况老师家地板那么干净,一个男生这么挑三拣四。喏,刚从果盘里拿出来的,我来喂你吃。”
“不用了,我不怎么爱吃水果,还是你们吃吧。”
吃任何食物都需要摘下头盔, 至少要打开头盔前段的面罩,想要隐藏自己身份的心自然不会去做。
“无趣的男人。呐,老师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第一时间我是想摇头的,可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眼神,像乞求食物的小动物,怜悯之心让我无法说出“不”字。我颤抖的缓慢张开嘴,身体向前倾斜,吃下空白喂来的葡萄。
“我还没吃过别人喂来的食物呢。”
“也就是说这是老师的第一次?老师的第一次我收下咯。嘿嘿。”
空白又是如此大胆的发言,她总是会在我不经意间抓住我说过话的细节,说出让我无法接上的话。
“并不是第一次。”
心在此刻开口。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我和空白两人的视线一下子被他引去。
“你不是今天才成为老师的陪伴师吗?为什么你会这么肯定?难道...在我们见面之前,你喂老师吃过东西?”
“没有。但我的工作是照顾客户,要是对方身体达到无法自主进食的地步,我是会去做。”
“那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不是老师的第一次投喂者?不是见面的时候投喂过,难不成你们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
空白将话题提升到我也未曾了解的领域,这种事情我从未在我的笔记上看到过。
“这...你想啊,小的时候每个家长都会喂小孩子食物吧?”
“有些合理,但总觉得你说的话有些怪,像是刚编出来的。”
我的手机铃声恰到好处的响了起来,我看了一眼来电的人,是我的责编平乐。我和她一般都是通过line聊天,很少会出现直接拨打电话,除非是很紧急的事。
“责编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个电话。”
心朝着我点了点头,空白则是笑着对着我比了个OK的手势。我拿起电话离开一层客厅,走上台阶前往二层。
(喂?)
(喂。终于接了,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危险了呢。)
接通电话,我试探性的先开口,很快那头传来平乐的声音。
(没有,怎么会遇到危险,我的那位陪伴师貌似会功夫。)
我的脑中浮现出心和空白剑拔弩张,疑似要打起来的画面。
(你那么了解,看来已经见过面了。那位陪伴师怎么样?听负责人说,他并不是个普通人,但也很容易相处。)
(的确是不怎么普通。)
作为陪伴师戴着头盔工作,大部分客户肯定都不喜欢吧?
(你今天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要和我说吗?)
(紧急的事?没有啊,难道没有紧急的事不能和英雄老师通话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平时你都是用line和我交谈,今天突然打电话来,稍稍有些不习惯。)
(我是想知道英雄老师和陪伴师相处的状态,这可是有关老师下一本小说,作为责编当然得知道。再者嘛,听到那位负责人对陪伴师的描述,我也有点担心你。)
平乐想对我说的应该是第二句,碍于责编的面子,她特地把工作放在前面。这不是场面话,她的语气中是有些担心的意思。
(相处下来他算是个很好的陪伴师。放心,下一本小说我很有信心把它写好,今天晚上我就会着手整理剧情和人设,争取用两天的时间弄出一份好的大纲。)
(英雄老师的效率,我是放心的,那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就约定在三天后。)
(嗯。)
(还有,既然邀请朋友到家里面,也要招待好哦。)
(嗯?)
平乐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她说的应该是空白,为什么她会知道她来我家?
(空白发了个朋友圈,说是来到最喜欢老师的家做客,配图还有你家门口绿植的照片,她的责编看到后转给了我。那可是我送给你的乔迁礼物,我怎么会不认识。)
(这...这样啊。哈哈。)
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快发了一条朋友圈,莫非在进我家之后,立马拍了照?
与平乐闲聊几句后我们挂断了电话。
之前在签售会那天我加过空白的line,当我打开朋友圈时,看到的第一条就是她所发的:今天来到最喜欢老师的家!好开心。
文字后是非常可爱的颜文字,我和其他的女生不太一样,不太会使用颜文字。有些无法理解,表情所代表的含义。
貌似,只有可爱。
底下的配图果然如平乐所说,是摆放在我家门口桌子上的小绿植。
最下方的评论也有很多人,大多是探讨空白去了哪位作者的家,其中有很多人猜测是我,想来也是因为她在各种场合被询问最喜欢的作者时说的都是我的笔名。
评论区中,空白与他的粉丝各种互动,每个问题的回答都恰到好处。无论是回答的问题还是拍摄的照片都没有透露关于我家位置的一丁点信息,不需要担心我独自在家时被查户口。
“老师!平乐姐和你聊了什么话题?能不能透露一下?”
等我回到楼下时,空白端坐在茶几前,作为自己购买的伴手礼蛋糕,看上去她十分满意。
“有关小说的新大纲,只不过我还没开始准备,也没办法透露内容。可以说的是,这一次我想做出一些改变,尝试我未写过的小说类型,和都市恋爱类小说有些相关。”
作家间透露大纲和设定是一种大忌行为,可能会让双方陷入不必要的麻烦和风波。尤其是在双方都创作新作品期间,大脑无意中可能会用到对方的设定,从而改变作品中的人物,更严重的或许会影响故事的过程。
更何况空白所写的内容也与我想要创作的风格不同,不需要改变的她听到我的大纲,也不会对她的故事有过多的影响。
我是这么认为。
“老师的恋爱类小说!?这可是个爆炸新闻欸!莫非老师想要转型?以后专门写恋爱小说?”
“也没有,我是想尝试一下。”
“作家转型都是因为一个契机,老师是想写恋爱类型的小说...莫非老师谈恋爱了吗?”
话题一瞬间变得八卦起来,心在听到空白说到恋爱时,视线转移到我的身上。看来无论是谁,都会对八卦的事感兴趣,想站在第一线吃瓜。
要是放在平时,我肯定会直接拒绝。不过这一次,我想来些不一样的。
我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唇前,露出不易被察觉意图的微笑。
“秘密让女人更有魅力。”
看到空白脸上的迷茫,我在心中窃喜,对尝试不同寻常的回应而感到激动。那一刻甚至大胆到认为自己比起作者,更有作为演员的天赋。
要是能进军演艺界,我会不会当个明星呢?
当然这只停留在想想的阶段,先不说忘却症这种病没法让我背下所有台词,更重要的是当我站在舞台中,有一群人和一堆摄影机对向我。
光是想想身体就无法动弹。
本就无法记全的台词,想必那时一个字可能都说不出来。
后知后觉的空白兴奋的尖叫起来,她大概是真的被我骗到,认为我交往了个对象。
兴奋之余她也一直在追问对方情况,当然都被我用自认为巧妙的话语搪塞过去。对比之下,心镇定许多,陪伴师善于观察人心,他应该是从我搪塞的话看出我拙劣的虚假演技。
那天下午我不知道在家干了些什么事,貌似就一直在聊天,也许正是因为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才让时间如此飞逝。
交谈的内容大多是关于写作,进阶到兴趣方面,其中掺杂许多八卦。
交朋友也许是这样吧?彼此之间互相探讨各自的兴趣,发表对某件事的看法,发现到相同点,然后深入探讨。
这些都是自我认为,我可能了解的过于片面,“朋友”这个词我未曾设想过,它并不是为了我而出现,也不适合用在我的身上。现如今我踏出一步,首先触碰到它。
交谈只在我和空白两个人的身上,心仿佛作为一个旁观者置身事外,未曾发表过任何一句话。
时间来到傍晚,在注意到时间的时候,已经过了日常吃晚饭的时间。这么让空白回去也不太好,于是我用家中现存的食材,简单的做了顿晚餐。
“好满足!不仅了解那么多老师的事情,还吃到了老师做的饭菜。”
“谢谢夸奖。”
我放下手中的筷子,听到厨艺被人称赞,作为厨师自然很开心。
“要是...你能喊我名字的话,更好了。”
我装作无意中说道,突然间记起我貌似并没有告诉空白我真实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
“嘘!老师,真实姓名可不能透露哦,我们可是作家,互相称呼笔名足够了。秘密让女人更有魅力。”
这一次轮到空白把食指放在嘴前,比出一个嘘的表情,还用了我之前说过的话。
“是...这样吗?总是有很多人喊我‘老师’听上去挺见外的。朋友之间,称呼对方的名字会好些吧?”
“更好的朋友之间其实是用昵称称呼彼此,对我来说,‘老师’这两个字就是对你的昵称。好比你也喊我空白,没有把我笔名全部喊出来,也没有在后面加上‘老师’两个字。老师这两个字是独一无二的,我对你的称呼。”
我称呼她为空白并没有想那么多,它的笔名太长我没办法顺利背下来,所以听从她的建议取笔名前后两个字。至于后面没有添加“老师”两个字,是因为我觉得这两个字读出来有些见外。
“‘老师’也能算昵称吗...”
“那是当然。等等,老师是说要和我交朋友吗?”
“我们...不算是吗?”
空白难以置信的表情后知后觉浮现出来,她激动的有些不知所措,要是中间没有桌子隔住我们,她肯定会一把抱住我。
“都邀请到家里面来了,当然算是朋友啦!还是那种最要好的朋友!”
空白稍稍平复一下心情,脸上的笑容还是会时不时浮现出来。但和刚才相比,明显克制许多。
“咳咳,作为老师的首个朋友,我想发表一下自己的获奖感言。”
“不是第一个。”
在空白发表感言之前,我迅速打断了她。
我曾经有过一个朋友,虽然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把我当做他的朋友。
但至少,在我心里他是我的第一位朋友。那个在我迷茫时突然闯进我的生活,又消无声息消失的人。
“抱歉抱歉。因为太激动,一不小心说快了。应该是作为老师第一位写作的朋友,我想发表一下自己的获奖感言。”
空白发表的感言过于天马行空,虽然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但重点肯定是与我和她成为朋友有关。
心依旧没有吃任何一点食物,连水都未曾喝上一口。
哪有人的身体能经受如此考验?
要是让我半天不吃饭或许我能做到,然而大半天不喝水,属实有些困难。
头盔下的面容真的要保密到这种程度?我不太能理解。
“老师,谢谢你的招待!下次我再来找你玩!”
晚饭后空白因为门禁问题,无奈的离开我家。看上去她是很想继续在这待着,可实在是没办法。
空白走后,家里剩下我和心两个人。单独和别人处在同一环境,我稍稍有些不习惯。
“你要吃些饭吗?”
收拾碗筷的时候,我问了一下他,当然不出意外的,我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我把碗筷收拾进厨房区域,在用擦桌子之前,我倒了杯水放在心的面前。
“至少喝些水吧。”
说完我背过身离开。当我在洗碗时,我特地看了一眼餐桌那边,我为心倒的水只剩下小半杯。
果然是担心被我看见样貌,有必要到这种程度吗。
对于这个问题,至今为止我仍是不解。
“吃药的时间到了。”
听到心的提醒,我转过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填写个人情况说明时我也补充自己会定时吃药,提醒客户吃药也是陪伴师工作的一环。
手上刚粘上洗洁精的泡沫,让我这时候吃药很显然不怎么合适,还是说心提醒的太是时候。
“等一会我会去吃,谢谢你的提醒。”
“我可以帮你先拿过来。”
“我……”
我刚打算开口拒绝他,可一想到我回到家后基本上都是自己做事,把他当来我家做客的人有些和他的身份不符,毕竟他是我请来照顾我的陪伴师。
“药在二楼的桌子上,药名和剂量都写在纸上,顺便麻烦你帮我把买来的小说也放上去。”
“好的。”
很认真的回答,听到我下达的命令,他这算是进入工作状态。
他拿着装书的袋子,走上二楼我的卧室。
我的床铺应该收拾的挺整洁的吧?该放的东西大概都放在原位吧?
我心不在焉的回忆下午我上楼接电话时卧室的情况。稍微有些模糊,我平时也很少去注意卧室,自然无法清晰的记得。
唯一能肯定的是,贴身衣物我肯定都收拾好。
我一直在回忆卧室是否收拾好,简单的几个碗我洗了差不多一刻钟。当我将碗筷收拾进厨具消毒柜之后,我忽然想起家里好像还有另一个人。
“准备药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我承认我的药数量和种类确实有些多,但纸上写的应该清清楚楚,不至于十几分钟还没有弄好。
我用毛巾擦拭干湿润的手,慢慢走向二楼卧室。
“还没有找到药吗?”
我一边上楼一边小声的询问,我看到有个人的身影就站在二楼的书桌前,好似在翻阅什么东西。最开始我还以为他在看新买来的小说,但那纸张明显不像是小说纸张。后知后觉的我突然意识到,那是我的笔记。
“喂!你干什么!”
我声音一下子抬高数倍,脚步加快,走上最后一个台阶时还不小心踉跄一下,这仍阻止不了我的脚步。
我几乎用冲刺的速度来到书桌旁,一把合上打开的笔记,并把它抱在我的怀里。桌子上的药盒因为我的粗鲁举动而碰倒,没有盖上盖子的它们散落一地。
“你为什么要偷看别人的笔记!明明我把它放在书架里,你为什么要把它翻出来!”
我很是生气,他看的笔记并不是那种我日常使用的笔记,而是作为记录重要事件的最初本,从小到大许多重要的事情都记录在其中。其中有很多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是在我活着的时候不能被别人知道的秘密。
笔记本存储我的记忆,像平常人的大脑,他的行为就好比剖开别人大脑去窥探别人的秘密。
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作为一名陪伴师,居然会做出如此出格的行为。
面对我愤怒的提问,心一句话都没说上来。他的沉默让我的大脑极速升温,我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好似窥探头盔下的他是什么样一个表情。
是做错事情的内疚还是窥探到我的秘密后的偷笑?
“抱歉。”
我一度想听他该如何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我以为他会为自己的行为说出个像样的理由。类似于为了了解我的客户,我希望能从对方自己的记录中探查到对方的部分信息,以便接下来的陪伴工作。
他并没有这么说,只是用两个字来回应他的举动,而这两个字是在人愤怒时最不想听见的词,也是最没用的词。
“请你现在离开我家。”
我面无表情,尽可能保持冷静的理性。心听到后没有再说什么,他从我的身边走过,朝着楼梯走去。
“还有,暂时我想我不需要陪伴师的服务了,请你明天不要再来了。”
“好的。”
心走下楼梯,之后传来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片刻功夫,我依稀听见隔壁房子的门也有开启的声音。
我的大脑异常混乱,各种负面情绪在其中杂糅混合。我把怀中的笔记重新放回桌子上,弯下身子捡拾散落在地上的药丸。
突然,我对一切事物都感到陌生,明明是每天都可以见到的东西,不知为何我不能立马说上名字。
脑袋在这时也开始发痛,我捂着头站起身,走向堆满衣服的床。
躺倒在堆满衣物的杂乱的床上,眼睛盯向书桌的方向。恍惚间,我看到好像有文字在一个个飞起。他们飞出窗外,飞向天空,然后消失。
伴随部分文字消失的,还有这段时间以来我曾做过的事。好像有人用橡皮擦,正在奋力擦去那些记忆。
如我想的那样,我的忘却症并没有消失。它在我放松警惕之时,重新回到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