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诗,家里没蒜了,去跟楼上的李阿姨借几颗蒜下来。”
“好嘞!”
我叫越诗诗,从小就和我妈妈两个人住在平安公寓里,这个公寓极小,小到整个公寓的住户都像是一家人。
大家关系都很好,好到平常做饭缺根葱,少颗蒜什么的,基本都可以和领居要到。
自然而然的,我就和公寓其他的同龄孩子混在一起了。
在楼下的沙地中堆城堡、树下的凉棚中荡秋千、过家家、丢手绢,小孩子该玩的我们都玩过。
大人们在空闲时,老喜欢开玩笑:“诗诗和韩风郎才女貌,干脆就定个娃娃亲算了,以后凑一对。”
韩风,是楼上李阿姨的儿子,他爸爸是一个上市公司的高管,他小小年纪也已经露出了俊朗的五官,在小学里一直是女生追捧的对象。
被大人开这样的玩笑,我却并不高兴。
这小子帅是真帅,但是一直吊儿郎当没个正样,整天不是勾搭这个就是那个,我虽然和他关系不错,但那是身为朋友的前提下。
我妈妈也很喜欢撮合我们。
但我明白,她就是看上了他们家的钱罢了。
妈妈是在城市长大的人,在年轻时不顾家人的劝阻和来自农村的爸爸在一起了。
但天不如人愿,在我出生不久后,父亲就在一次酒驾中去世了。
自那以后,妈妈就一直埋怨着死去的父亲,后悔着年轻时的自己。
作为一个单亲妈妈,她一个人将我拉扯大,生活消费全靠她在一家叫做鼎然餐厅的工作。
也许是受够了贫困,她开始疯狂地迷恋钱财,能得到钱的机会一个也不放过。
她让我不要重蹈覆辙,让我一定要嫁个家境好的人家。
我明白她的辛苦,认为自己无论怎样也不能忤逆她。
就这样,我平淡的生活依旧在继续着,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我十四岁那年,刚上初二,公寓里来了一户新人家,就住在我们隔壁。
他们搬来的那天,我站在走廊里,正好遇到了那户人家。
可以说,我见过许多对夫妻,但从没有遇到过关系如此恶劣的一对。
他们从头到尾都像是仇人,哪怕是在外人面前,也在不停地吵架。
在他们身后,我看到了他们的孩子。
少年身着白衣黑裤,清冷俊逸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正推着轮椅上的小女孩静静地走着。
我不经意间和少年对视了一眼,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如果说韩风的眼神如暖阳般温暖,那这位少年的眼神就如黑夜般冷漠。
那是一种空旷的眼神,像隔着一层雾,迷蒙蒙的让让看不透。
唯有看向轮椅上的妹妹时,才会浮现一点亮光。
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这样的眼神。
......
“诗诗,那户新来的人家昨晚又吵架了吧?”
闺蜜聂以晴微撇着眉头,忿忿不平地说道。
“嗯。”
我淡淡点头,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这个月都不知道几次了,每次晚上都吵,吵得我都睡不着了,我妈妈都要找她们理论了。”
一旁的韩风也说道,那户人家就在他们楼下,听得见也是正常。
而我就在他们隔壁,对这一点更是深有体会。
与我猜测的一样,那对夫妻俩的关系很不好,我时常听见男人的怒吼声,女人的哭泣声,以及饭碗摔成碎片的声音。
他们这个家庭在公寓里显得格格不入,公寓的其他人也试图劝阻过,但结果都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不过,那个小哥哥倒是挺帅的,比韩风好看多了!”
聂以晴是个花痴,向来看见帅哥就走不动路,对于她的评价,我不置可否。
看见我默认的态度,韩风似乎急了,他撩了撩额前的碎发,试图展现自己的魅力。
“嘁,你以为我平安中学校草的称号是白来的吗?就那小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哪能比得上我。”
苦大仇深,想起那双冷漠的双眸,我一时觉得这个评价倒也中肯。
“话说回来,他不就住你们隔壁吗?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聂以晴揪了揪她的小辫子,好奇地朝我看来。
“唉,老实说,别说他的名字,我都没跟他说过话。”
“不至于吧?你们又是领居,年龄也差不多。”
我叹了一口气,除了当初对视过一眼后,我就见过几次他和他妹妹,而且都是在他们父母吵架的时候。
每次俩夫妻吵架时,他们兄妹总会在公寓的走廊中等着,那时我才会瞧见他们。
其实,看着他妹妹在轮椅上偷偷哭泣的样子,我心里也很难受,很想上去安慰她,但始终缺少行动的勇气。
......
“轰隆!”
某一天晚上,外面雷电交加,夹杂着狂风暴雨,空气中的温度明显降了许多。
如果在平时,遇上这种天气,我早就躲进被子里睡大觉了,但偏偏今天的数学作业格外地多,让我不得不加班。
心里暗暗吐槽教我数学的那个糟老头子,我戴上耳罩,将外界嘈杂的声音隔离在外,研究起数学题。
半个小时之后,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透过耳罩传进我耳朵,让我停下了手中的笔。
我拿下耳罩,发现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估计那对夫妻又是在吵架了吧。
“轰隆!”
雷雨声丝毫没有减小的意思,反而越发猖狂起来。
这样的大雨,就算是在走廊中也会被淋成落汤鸡,而且这种温度,很容易感冒的。
想到这,我的心情突然复杂起来,手中的笔点了几下都没写出一个字,看了眼窗外,最终还是放下了笔。
套上外衫,我悄悄地溜到妈妈睡觉的房间中,察觉她已经熟睡了之后,这才拿上几把雨伞,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在走廊的一侧,我看见他和他的妹妹了。
只不过和我预料的有些差别,他们有雨伞,但那只是很小一把,只能堪堪罩住轮椅上的小女孩,至于站在一旁的少年,衣衫已经湿透了。
我跑到他们身边,来不及打招呼就将雨伞打开,递向眼前的少年。
看见那把递到身前的雨伞,他缓缓抬起头,雨水顺着他额前的黑发滴落在清秀的脸上,经过性感的喉结,汇入到锁骨之中。
我呼吸一窒,忽然有点理解闺蜜的花痴了,没想太多,我将伞往他手中一塞。
他诧异地接过伞,带着浓浓的不解之意看向我。
我这才发觉他的眼睛一片通红,像是哭过,不知道他脸上的雨水是否掺杂着泪水。
没搭理他的疑惑,我走到轮椅边,蹲下身子细声与稚嫩的小女孩交谈。
她明显极少与陌生人接触,我一接近,她就挪着身子靠向另一侧,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满是惊恐。
我心中一软,用更加温柔的声音说道:“告诉姐姐,你冷吗?”
她胆怯地看了看我,而后又盯着哥哥手中的那把伞,怯生生地开口:“有哥哥的衣服,不冷。”
我这才发现她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夹克,应该就是她哥哥的,难怪这种天气他却只穿着衬衫。
“那饿吗?”
问这话的时候,我先是看着小女孩,而后看向他的哥哥,但他并没有什么反应。
小女孩吞了吞口水,砸吧了几下嘴,看着我点了点头。
“饿。”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兄妹俩怕是连晚饭都没吃过。
想到这里,我快步回到家中,把平时珍藏的糖果、薯片等零食通通搬出来,一股脑塞在小女孩怀中。
撕开水蜜桃罐头,我一口一口地喂着她吃,喂完后,看见仍站着不动的少年,我拿出一包糖果,递到他身前。
“额...吃糖吗?”
“谢谢。”
他没有接过糖果,却对我说了声谢谢,我不知道这是对那把雨伞,还是替他妹妹说的。
“吃糖吗?”
他仍没有接过,我猜可能是因为他不想欠一个陌生人太多,又或者是因为少年的自尊心。
“吃糖吗?”
他还是没有接过,我一时气急,什么自尊心难不成还比吃饭重要!更何况我都把作业抛弃了,专门来送吃的了!
“难不成你也要我喂?”
听到我这句话,他眼神显然一变,不复之前的冷漠,震惊地看着我。
我再次扬了扬手中的糖果,这次他终于接过了。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我看着他一颗一颗地吃下软糖,心中很是得意。
“好吃吗?”
“...有点难吃。”
清清冷冷的声音,说出来我意料之外的回答。
这个人真的很没礼貌欸!我瞪大眼睛,气冲冲地盯着他的嘴巴说道。
“你糖和眼泪一起吃,不难吃才怪!”
他手中的动作一顿,似乎觉得有些丢脸,将脸转向一片,耳畔染上一点红。
过了许久,我听见他若有若无的声音响起。
“我叫陈昭...你呢?”
我有些意外,但对于他愿意主动告知名字这件事我很高兴,当下便也坦然说道:“我叫越诗,诗经的诗,就住你们隔壁。”
那晚因为陪伴小女孩,我睡得极晚,至于作业什么的,早就被抛到脑后了。
而没写作业的代价,就是被叫起来罚站。
“越诗!我昨天刚表扬你这次期末成绩全级第一,让大家向你学习,今天你就带头不写作业是吧!你必须给我个理由,不然就站一天!”
讲台上的地中海老头显然气得不轻,拿着教案指手画脚。
“越诗,你昨晚干嘛去了?你就跟他实话实说呗,大不了编个理由骗骗他,老班还是舍不得你罚站的。”
聂以晴小声劝着我,但我觉得昨晚的事情难以说清楚。
“没事的,越诗,站就站呗,我之前被罚站了那么多次,也没见少斤肉什么的,大不了我和你一起站。”
老班的眼中钉韩风笑着说道,他对于罚站已经完全免疫了。
“没有理由。”
“那就给我站着!”
放学后,我郁闷地回到家中,揉捏着酸痛的腿,忿忿不平。
为啥助人为乐会是这个下场?
“扣扣。”
有人敲响了家门,我打开一看,站在门口的是陈昭,手中拿着一把雨伞。
“谢谢你的伞。”
对于他的到来我有些意外,但还是瞪大双眼,‘杀气腾腾’地看着他。
虽然是自愿的,但不管怎么说,就是他害我站了一整天。
“昨晚,真的谢谢你。”
他有些奇怪我的反应,但仍旧真诚地说道。
“哼,不用谢。”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今天的陈昭跟以往不太一样,那双眼睛中除了冷淡外,多了几分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