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是令人畏惧的存在。白天食人血肉,吞噬灵魂的邪恶生灵潜藏于名为萨拉的古老山林中,待夜幕降临,它们会寻着气味,来到克罗索尔这座边陲小镇。
幸好有圣职者提供的防御符文,镇民窝在家中,勉强苟活。
血夜的降临,打破了这一微妙平衡。人们时常在夜间里听见符文炸裂的声响,以及骨头被咬断的清脆声,闻见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恐慌的种子被埋下,镇长向领主求助,却再也没有回来过。迫于无奈,镇民自发组织起来,耗尽积蓄,筹备大量银币招募冒险者小队,希望能够寻出祸端。
无一例外,没有人能从萨拉里活着回来。死灵术士的傀儡,不能算作活人。
自那之后,发生在克罗索尔的惨剧不断增加。绝望之花在每一个人的心中绽放,镇民不得离开世代生存的家乡,求取生路。
时过变迁,克罗索尔成了死镇。
直到王国覆灭,精灵王的来临,萨拉不经意间流传的天使尸体传闻,克罗索尔这个被人类遗忘的死地重回视野,成了冒险者的乐土。
…………
光彩斑斓的夕阳余晖逐渐隐去,夜色悄然来临。
酒馆毫无疑问是最受冒险者欢迎的场所,即能够喝点小酒犒劳犒劳自己,还能与其他冒险者交流沟通,分析情报。运气好的话,万一有漂亮的女冒险者喝酒喝糊涂了,喜得艳遇岂不赚大发?
啪————
青年将手中的银币往桌上用力一拍,朝正在冒险者间忙碌的酒保大声嚷嚷道:“来五大杯上等的泡啤,再来盘烤肉!”言毕,他一屁股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神气十足。
青年正得意,旁边的壮汉走到他跟前,看了眼桌上的东西,眉头一皱,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当场质问道:“银币?臭小子你是不是又敲诈人家了!”
听到这话,青年倒不生气,嘴角带着笑,镇定自若向壮汉解释道:“行医取酬天经地义,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不干亏心事。”
“库兰小姐不取报酬,是因为家资深厚,我孤家寡人自然是要得。高阶牧师虽强,但并非万能。除非必要,你们又怎会轻易找我?要贵点无可厚非。你们都很强大,又岂能懂得弱智的难处?”青年言语带刺,沉稳有力,据理力争。
壮汉一时被怼得说不出话,他涨红着脸,龇牙咧嘴,青筋暴起。
冒险者都是爱看热闹的性子,注意到这慕,他们酒也不喝了,纷纷盯向这边。
没办法,自从审判官这个漂亮小妞过来后,克罗索尔的乐子都没了。
起初没人瞧得起审判官,认为她和以前那些只会说空话的帝国官员一个得行,甚至有几个不怕死的混混还去调戏,结果什么下场?被剁去二手三脚,绑在十字架上游街示众!
最近,她还把发泄欲望的场所关掉了。听说店老板跪在审判院门口苦苦求饶,嗓子都快哭哑了,被人拖走时,嘴里还在凄惨地念叨着你让我那些无家可归的姑娘们怎么办!
因为这事,多数冒险者最爱的就是背后议论审判官,有些口才好的,满嘴荤话的,以此为灵感,编出许多污秽段子供众人取乐,赚得盆满钵满。
当然了,这事也有人质疑可能性。说是,店老板背地里不知干过多少逼良为娼的恶事,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事实的真相不得而知,冒险者们只知道乐子确实少了。
整日被审判官那些繁文琐节约束,很不自在。不自由的冒险者还能是冒险者吗?是囚徒!
来找事的壮汉身材壮硕,眼神凶厉,外露的肌肤上遍布各种伤疤,那个长达半张脸的巨大伤疤,触目惊心。特别是脖子上挂着的那枚金色铭牌,彰显着其身份地位。这样的家伙,绝对是不好招惹的存在。
青年是个少见的东方人,黑瞳黄皮,长得斯斯文文的,皮肤白净,身体瘦弱。脖子里连代表冒险者的铭牌都没有,看上去不由得让人怀疑能不能挨上壮汉一拳。
很可惜,围观者并没有看到要看的东西。
“克伊,不要和刘牧师闹了。”壮汉的老婆走到壮汉身旁,搂住手腕,极为亲昵地劝解道。
女子向青年赔着笑。“刘牧师不要介意,克伊这脾气你也知道,我们都是第一批冒险者,活到如今也不容易,多多包含。”
“说的是啊,没必要和我闹,要多听穆丽儿的话。”青年接过女子的话,眉开眼笑,乐呵呵的出声跟着劝解。
克伊倒是个听老婆话的人,他不怕被人笑话,也知道自己说不过刘牧师,继续下去也讨不到好处。
只是向这种贪财好色,慵懒没有骨气的贱人太丢人了!
似发泄那般冷哼一声,克伊轻轻推开了穆丽儿的手,一个拧身,大步流星地走回了自己的坐位。
听见是熟人,众人自知没趣,结束了围观,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等会再来聊。”给青年说完暂别语,穆丽儿追着克伊的路径去了。
青年姓刘,尊敬的会喊他刘医生,有些会喊他刘牧师。不尊敬的喜欢喊他刘坨,这个名字来源于他喝醉时,会犹如一坨烂泥那般躺在地上,怎么扶都扶不起来。
刘坨实在难听,他和冒险者商量过能不能把刘坨改成小刘。嘛,说过之后,刘坨还是刘坨。
看了眼穆丽儿的背影,刘坨眼球一转,若有所思地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撇向桌上酒保送来的酒,刘坨兴奋起来,开始干正事。他坐正身体,提住酒杯把手往嘴里灌,豪爽十足。没过几秒,满满一大杯的酒已下去大半。
“嗝~”
脸颊红润的刘坨打了个饱嗝,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了神采。
酒,真是好东西啊!
刘坨在心中感叹着。
他既没有为情所困,更没有什么苦大仇深,只是单纯的享受乐趣罢了。
人生短短数十载,活得潇洒自在不好吗?何必为那些世俗凡事困扰。
把酒杯放到桌面,桌上烤得外焦里嫩的烤肉香气飘入鼻中,刘坨胃口大开,口水横流。看了眼盘边的刀叉,他遗憾地摇了摇头,也不管干不干净,直接上手抓去。
不远处的另一桌上,穆丽儿和克伊正在为未来大事做决定。
“克伊,我觉得我们就不去王都了吧。路途遥远,我怕累着肚里的孩子。”穆丽儿长得虽是一般,但胸前的巨物,大红色的术师长袍,配上冒险者的焦黄色肌肤,别有一番风味。
看着一脸幸福样,抚摸还未有起伏的小腹的妻子,克伊心口一痛:“你说得自有理,只是你中了死灵法师的邪恶之术,我担心……”眺视远方,瞥见正大肆放纵的刘牧师,克伊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讥讽道:“连高阶牧师都无法十拿九稳,更别提那种货色!”言毕,克伊拿着桌上的啤酒开始牛饮。
听丈夫说这话,穆丽儿心里略有不爽,但又不好表现出来,胳膊肘往外拐表现得过于刻意,容易影响夫妻感情。穆丽儿笑着脸,耐心劝解道:“这可说不定,刘牧师是我们这里唯一负责接生的,救人无数。一些难以解决的难题,他都能想出克敌制胜之法,不一定比王都那些人差。”
“我不是担心他的技术,而是他品性实在太差,连半大孩子都能上下其手!”
“哎,这就不对了。克伊你又没有亲眼所见,都是些道听途说的传闻。”说到这,穆丽儿想到了审判官小姐。经过几次短暂接触,她倒认为审判官并没有传闻的那么坏。
酒杯放回桌面,克伊闷哼一声,他心里一阵窝火,扭头盯向别处。
目视一圈,克伊发现酒馆内多了不少脖颈悬挂铁铭的少年少女。天真无邪的美好笑颜,总能治愈人心。倒霉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哎。我的错,我听你的。昨日我不该让你和我们的孩子去萨拉冒险。”回忆起昨日在萨拉深处的遭遇,克伊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懊恼和沮丧。
“哼哼~”穆丽儿捂着嘴边,傻傻地笑了起来。她还是头一次看到丈夫如此果断认输。她知道那个曾经为了保护自己,死不服输以一己之力鏖战骷颅群夺得生机的强大男人,再也回不来了。
“没关系,我不怪你。”说着,穆丽儿紧紧抓住了克伊搭在桌面的那只厚实宽大的手掌。
穆丽儿和克伊都是金牌冒险者,勇者之下的第一梯队。强大的力量足以让他们昂首挺胸生活于世界的各个角落。可就是这样的角色,却体会了何为渺小。
一条深藏于萨拉深处的山脉,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道裂隙。崭新的峭壁异常平滑,仿佛是由刀切开的那般。盘根错节,以岁月为基数的千年古树倒地不起,永不干渴的生命泉水被拦腰斩断,化作瀑布哗啦啦的向下流淌。
这种程度勇者能轻易做到,超阶法师稍作准备也并非难事。问题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试问天下,又有几人?
萨拉古林暗流涌动,风雨袭来世人遭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