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克罗索尔和瑞契

作者:羽依之114511 更新时间:2023/9/6 20:35:40 字数:4881

克罗索尔位于四面环山的大盆地中央,连绵起伏的古老山林将世俗隔绝,自成一方世界。

地面崎岖不平,地形复杂多变,藏有大量毒虫猛兽等诸多问题,导致时至今日能够通行车辆,安稳进入克罗索尔的道路仅有一条。

为了保护这条生命线,审判庭百米一哨。派遣数支巡逻精英小队,不分昼夜,扫除潜藏在暗处的威胁。

数百年前原镇民留下的前车之鉴,迫使众人不得不小心警惕,防止被掐住咽喉,任人宰割。

邪恶生灵是一众坏东西的统称,里面不乏智慧的狠角色。例如,死灵法师本就是误入歧途的人。纵使死灵的力量将其原来人格完全扭曲,本身拥有的智慧仍能留存几分。

最开始,萨拉也并非如今的萨拉。那时的萨拉和普通山脉并无两样。

传闻,第一批建立克罗索尔的拓荒者,是厌恶人与人之间尔虞我诈,不止不休的纷争,抛下看淡了的过往,才选择归隐山林。

等原镇民终于意识到异变的危险性,早已为时已晚,狡猾残忍的邪恶生灵提前在他们必经之路上布下陷阱,守株待兔。

前去寻求领主救助的镇长,就是因此丢掉了性命。

这是一场阳谋,充满杀戮与欲望的屠宰场,正在等待着这群可怜的普通人。

原镇民别无选择。留下一定会死,搏一把可能会死。

有得另辟蹊径,翻过高山峻岭与野兽近身肉搏,游走在绝望与希望之间,依靠自己夺得生的机会。

有得借助驻镇牧师和冒险者的以命相救,逃脱了生与死的界限。

有得卑躬屈膝,点头哈腰,拼命满足“主人”的恶趣味,以狗的身份苟活于世。

无论选择怎么样的方式,顽强活下来的那部分人都是值得尊敬的存在,他们为未来埋下了希望的种子。

亲人离世,家园被夺的刻骨铭心之痛,终身难以忘怀。汇聚起来的幸存者并没有逃避,他们在离克罗索尔较远的一处,找到了适合开垦的荒地,毅然决然地承担成为第一道防线的责任,与萨拉死战到底。

勤劳的人们依靠双手,无坚不摧的顽强意志,顺利扎根下来。百年流逝,借着找寻天使尸体的浪潮,聚集地逐渐拥有了上万人规模。

新镇长给镇子取名为“瑞契镇”,希望后代能牢记曾经发生的一切,期待完成复仇的那天。

…………

几天前,瑞契镇不远处的剑术教室内。

夕阳西下,余晖沿着窗投进了教室,映在课桌,点亮了那张满分试卷。

试卷的主人是位个子不算高,长得较为英俊的少年。他并没有为取得如此好成绩而感到欣喜,也没有像周围闹腾厉害的同学那般到处乱转,而是不合群地趴在课桌上,双眼迷离。

稚嫩的脸庞上,来自成年人的忧愁隐隐浮现。

稍过片刻,少年直起身子,心情复杂地看向灰板上“恭喜毕业”四个红通通的大字。

“尤达尔!你又得了满分!等分归属地,你肯定能去克罗索尔了吧?!”

身旁乐呵呵的声音虽不大,却让尤达尔很反感,他眉头跳了几下,头也不扭,悻悻然地说:“是啊,与利斯特你个弱智一起。”

“命中注定的,肯定逃不掉……”尤达尔在心里默默抱怨了一句。

红头发的利斯特忽略掉尤达尔诋毁,他乐呵呵地继续说道:“我觉得挺好的!分到别的地方,爷爷会不高兴的。”说到兴奋之处,利斯特难以抑制激昂的心,他高高抬起左臂,握紧拳头大声嚷嚷道:“我们定能继承先祖遗念,杀光萨拉山脉的那些狗杂种!”孩子口中的玩笑之语,却出乎预料的纯粹和坚定,宛若誓言。

利斯特这一嚷,教室内瞬间安静下来,同学们齐刷刷地看了过来。有些目光中,明显夹杂着敌意和排斥。

意识到不妥之处,利斯特的脸腾得红了,他原地后退了几步,低头颤栗起来。

“是啊,我觉得挺好的。”教室那头来了位少女,她快步走到二人身旁。

没有半分迟疑,她趴到尤达尔耳边,柔声低语道:“放心吧,我和你们一起去……”还未说完,少女直起身来,缓步往后倒退,一直退到羞耻的利斯特身旁,这时她笑着朝尤达尔摊了摊手:“别无选择,不是吗?”

尤达尔被吓到了,他瞪大双眼,嗫嚅着嘴唇,半晌不说话。

稍过片刻,镇定下来的尤达尔低下头,轻声呢喃道: “菲莉雅……你……”话说到一半,他闭上双眼,不在吭声。

…………

青山如墨,连绵不绝。田野如波,风过留痕。

身穿便装的尤达尔行走在田间小路上,静静聆听着麦穗沉甸甸的沙沙声。

这种安逸的感觉,常常让尤达尔沉醉。放空大脑,感受世界上最为纯粹的美好与喜悦。

以前啊,往往这个时节是大家最为担惊受怕的时候,帝国士兵来征粮总是麻烦的事。迫于无奈,大家都会提前收,很少能看见麦穗圆润饱满的时候。

冬天总是难忘的日子。

看向手上那块铁铭牌,尤达尔眉头微皱,不由得叹出一口气。轻轻一翻,铭牌背后克罗索尔四个大字格外醒目。

“尤达尔!你走得快一点啊!”

收起思绪,望向远处呼喊着自己的人影。尤达尔无法想象三个初级冒险者,该怎么在萨拉山脉这怪物横生,妖魔肆行的鬼地方生存。

冒险等级共分为初级、中级、高级、铁、银、金六个。

冒险者一般都是通过完成冒险者协会派发的任务来升级。冒险等级越高,升级要求的经验也会越多,到达一定等级后,想要靠量升级近乎天方夜谭,必须接取那些难度高的任务。

等级并不一定与实力相符,但冒险等级高的绝对是一方强者,不好招惹的存在。

萨拉山脉最为弱小的生物仅凭肉体强度都足以与中级冒险者对抗。更别提,它们往往是成双成对,彼此还拥有智慧。有些另类的生物,还能依靠自身天赋,打出组合技。

尤达尔不想死,他知道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曾经努力,奋斗争取的东西倘若失去意义,空荡荡的心又该何处安放呢?

“尤达尔!镇长在等我们呢!迟到了,我就把你又偷买画布的事跟妈妈说!”

又是一声催促,尤达尔被气得红了脸,他攥紧拳头,步履匆匆地跟了上去。

管他呢!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

瑞契每年都会派出镇中适龄冒险者,前往克罗索尔参与试炼。

数百年来没有多少人能够从中活着回来,付出高昂的代价,为得就是培养出身经百战,锤炼成刚的战士,从而守护瑞契在抗衡萨拉的漫长岁月中屹立不倒。

帝国新生,局势得到稳定,瑞契有了外来援助。天使尸体的传闻,让克罗索尔成为新的前沿阵地。

看似没必要的传统仍旧被保留了下来。新加入的镇民认为这是荒唐的恶毒习性。矛盾在爆发缓和中左右徘徊。

今年,恰好轮到尤达尔承担这份责任。有克罗索尔的大量冒险者存在,他们无需再像前辈那般孤身陷入险境。

王国新律法规定,凡是达到一定人口规模程度的地区都要建立冒险者学院。

系统化的学习,辅于前辈总结的经验和教导,瑞契的冒险者拥有更多可能性。

…………

明天,尤达尔就要前往克罗索尔了,在此之前,他还要前去镇上最年长的老人家里集合,接受镇中前中祝福。

当前镇中最年长的老人就是镇长,同时还是利斯特的爷爷。

越是临近镇门口,尤达尔走得越是慢,到最后临近龟爬,甚至还偷偷往后挪了几步。

他不否认这样的行为很蠢,脸都要丢光了。起码能晚死些,至少比早死强。

实在受不了尤达尔在这瞎墨迹,利斯特与菲莉雅对视一眼,心领神会,两人有默契地架起尤达尔,撒丫子往镇长家里奔去。

被同伴搞这一出的尤达尔欲哭无泪,法师凭力气肯定斗不过战士与牧师,害怕被家里看见这滑稽小丑模样,他装了个比哭还难看得笑脸。

跑到一半,尤达尔突然被放了下来,双腿重新接触到地面让他非常开心,怔了怔,不理解缘由的他,好奇地问向停在前面的二人:“哎,怎么回事?”

“有问题。”菲莉雅回过头,脸色阴沉地向尤达尔解释道。

心神一紧,尤达尔收起多余情绪,朝四周看去。

平日里吵吵闹闹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竟是空荡荡的,天使尸体的热潮大幅度消减不假,但眼前这种程度明显是不合理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浮现在尤达尔脑海,他瞪大双眼,慌慌张张地动了下嘴唇。

“不好!是镇长那边出事了!”菲莉雅抢过尤达尔的话,惊恐地抢先发言。

见同伴如此了解自己,尤达尔刚欲称赞,就吃了一嘴的尾气。

“什么?爷爷出事了!”慢了半拍的利斯特,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

他不由分说地重新架起尤达尔,火急火燎地朝已不见踪影的菲莉雅追去。

…………

镇长家。

几乎全镇上的人都来了,里三层外三层围的全都围在了门口。负责维护瑞契安全的审判庭成员也来了,他们站在离最外围还有些距离的位置,摆明了静观其变。

头一次看到那么多人的尤达尔有些震惊,说服利斯特在外围多转几圈找找菲莉雅,结果连个影子都没看见。他猜菲莉雅多半已经钻进去了,也没多想,直接让利斯特开路。

别看利斯特个子小,身上的肌肉硬得跟石头似的,力气大得跟头小牛差不多,寻常人根本挤不动他,纹丝合缝的圈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

尤达尔紧跟在其身后,防止被甩出去。否则出现什么踩踏事故,要他小命。

没过一会,尤达尔听见了里面的争吵声。不用思考,他已经知道里面在吵什么,心里五味杂陈的。

临近终点,前方伸过来一只小手,尤达尔本能地抓了过去。身体被牵动,尤达尔伸出了另一只手,抓住了利斯特的手臂。利斯特放开力气,将信任传递给尤达尔,一同冲出了人群。

找回菲莉雅,开心的尤达尔张开双臂欲要拥抱。

凝重目光扫到身上,尤达尔收回动作,尴尬地笑了起来。

突感不适,尤达尔恶狠狠地瞪了同样要拥抱自己的利斯特。利斯特脸一红,抿着嘴,扭头看向另一边撒着气。

大人间的吵骂并没有影响孩子间的嬉闹。

“镇长!先不说别的,就说你怎么能让菲莉雅去克罗索尔呢?这明显不符合我们大家定下的规定!”雍容华贵的贵妇人扯着喉咙,大声吵闹着。贵妇是菲莉雅的妈妈,还是菲契除以镇长为核心组成的原镇民势力之外,最强的贵族势力。

“规矩?我们老祖宗定下的就是规矩!菲契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外乡人插手?!”两鬓斑白的镇长身着布衣,涨红着脸,颤颤巍巍地扶着拐杖,怒怼了回去。别看镇长半只脚迈进去了棺材了,那气势,那劲,一点也不输给贵妇人。

没等贵妇人开口,老镇长啐了一口,盯着贵妇人身后那几位全服武装,杀气腾腾的士兵,伸起脖子大声叫嚣道:“我不管你们多厉害!谁想破坏规矩!先砍了我再说!”

周围刹那间冷了下来,众人屏息凝神地盯着这幕,没人敢乱讲话。

“来啊!你们这些外乡人!没有种,我就把话撂在这!别说菲莉雅,明年你们只要还在住,孩子到合适年龄,都必须去萨拉!”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陡变,有位士兵牙关一咬,他唰一下拔出佩剑,摆好进攻架势,边愤懑地死死瞪着老镇长,边朝前方不断迈进。

见情势不妙,围观情况的利斯特耐不住了,他呲着牙,凶神恶煞地盯着士兵。

手上逐渐吃力,尤达尔求助地看向菲莉雅,倘若不是三人情谊深厚,利斯特还没有彻底解放。等拽不住真打起来就大条了!

事情陷入危险境地,菲莉雅面如沉水,看不出什么。但另一只剧烈颤抖的手,暴露出她并没有浮出表面的那么平静。

“且慢!我觉得大家可以好好谈谈!”话音未落,头戴军帽,身穿白色制服的灰发男性推开人群。他身材纤长,走起路来抬头挺胸,颇有几分傲气。沉稳有力的声音,直接镇住了场面。

看见来者,哇的一声,贵妇直接哭了出来,待灰发走到附近,毫不注重礼节,硬生生地扑了过去:“哇!审判官大人,你知不知道镇长和我们曾经约定过,只让他们原住民参加那个什么什么极其危险的试炼,现在他不作数,居然也要让我宝贝女儿去送死!”贵妇哭声凄惨,一把鼻子一把泪抱怨着,脸上妆都花了。

审批官眉头一挑,贵妇人的拥抱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但又不能说什么。处理下来的麻烦事,才最为重要。

他环绕人群,细细观摩某些“另类”的角色,尝试去那几股拥有强大气息的角色。

果然,怪不得瑞契曾经让帝国征粮队都不敢强行征粮,原来有那么多狠角色!

找到出处,审批官捏了一把汗,他为自己恰当的决定,感到满意。

“我不管你们当初怎么说的!只要别闹出人命,你们随意。”说完,审判官推开身上赘物,原地后退一步,表示划清界限。

“你这不是人的东西!”贵妇气急,一把夺走士兵手中的剑,怒声嘶吼道:“靠人不如靠己!”

为母则刚,贵妇在用尽全身力量演绎这四个大字。

“够了!是我让镇长批准我去克罗索尔的,妈妈别闹了……我回去了……”

为避免酿成惨案,菲莉雅不得不坦白。她沿着审判官身后的道路,泪眼婆娑地向家的方向跑去。

“菲莉雅!”喊了一声女儿,贵妇把剑往地上用力一甩,似发泄那般恶狠狠地瞪了镇长一眼,赶忙去追女儿。

一场闹剧结束了。

拦住不经脑子,想去追菲莉雅的利斯特,尤达尔绷着嘴唇,万分惆怅地仰望着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

三个“祭品”,对于瑞契负担太大了。加上与外来者通婚的情况,瑞契能拿出的合适孩子只有尤达尔,利斯特。

不同的职业配合起来,总是能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丢失菲莉雅,不完整的团队跟送死没区别。

为了让同伴活下去,菲莉雅毫不犹豫地选择共同进退。

真得很可笑。

能够活着的心怀善良,毅然决然地深入险境,想要活着的却总在耍小手段,用自私幼稚的手段拖延注定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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