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门外传来响动,安吉尔知道有人来了。旁人面前,不注举止肆意放纵,总归是不好的。
收敛情绪,安吉尔将腿从桌上撤了下来,接着把东西归回原位,抹去灰尘,老老实实地坐正身体,充样子。
一道光闪过,正常人类少女大小的安娜走了进来。
无意间,安吉尔和安娜打了个对眼。
安娜面不改色,唇微微抖动,欲要说些什么,稍作思考,径直坐到了离大胡子最近的位置。
她身材纤长,绝色容颜,华冠丽服,步伐不急不快,昂首挺胸,潇洒从容的姿态让安吉尔自惭形愧。
惭愧归惭愧,安吉尔实在无法对安娜拥有半分好感,那双波澜不起地双瞳中含着的轻蔑过于让人厌恶。身体小小,恶意大大。
数日以来,她和安娜井水不犯河水,并无瓜葛,谈不上发生过什么矛盾。
无端恶意,安吉尔也懒得管。
紧跟安娜身后的雷斯,长得俊俏至极,异种肤色点缀着异域风掉,比女孩还要好看。只是他眉眼下垂,神情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十分不讨喜。他腰间那柄佩剑,凶气外露,影响心神。
雷斯平日里和安娜形影不离,他们大多结伴而行。别看雷斯冷冰冰的,安吉尔对他印象很好,雷斯偶尔会和莎娜来一起帮忙,话不多,却有人情味。
最后来的是沙娜,她是个异类,与屋内所有人都不一样。
一进屋,洋溢着兴奋的双瞳四处张望着,仿佛欲要将一切收纳进那颗好奇心。
莎娜的到来让室内气氛缓和不少,聚在一起的闷葫芦很需要这种调味品。
毫无疑问,房间内最引人瞩目的并不是几位绝色佳人,而是碗筷声响个不停,依旧在盲目干饭的大胡子。
莎娜自然注意到这一点,简单巡视一圈后,她脸上带着笑,直勾勾地看向了大胡子,朝着他慢步走去。突然,莎娜停了下来,她愣了一下,伸出手朝空气摸索着,满脸疑惑。
目光始终跟着莎娜的安吉尔,一眼就能猜出来是安娜干的好事,那张阴沉沉的俏脸就是最好证明。
这不是不能理解,或者说安娜现在才发飙,安吉尔才觉得奇怪。莎娜同安娜和雷斯一样都称大胡子为主人,但是在对大胡子的态度上完全不一。莎娜自由自在,嘴上喊着“主人”,实则没有半分恭敬感,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安娜与雷斯对大胡子则毕恭毕敬,尊卑有序,米粒大小的“亵渎”都会遭到其不满。他们又对大胡子非常有距离感,大多时间都离得远远,近距离接触视线会自然下移,正眼从未对上。
来得时日不久,这些想法比较片面,安吉尔又不常思考,她不喜欢问东问西,言多必失。
莎娜神色怪异,眉头紧锁,看样子她注意到了什么。双唇微动,她刚欲要说些什么,步子居然又迈了出去。
见罢,莎娜粲然一笑,得意地看了眼安娜,又继续朝着大胡子走去。
安娜波澜不惊,面不改色地阅读着不知从哪变出来的书籍,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可惜那桌下攥紧的拳头,骗不了安吉尔的眼睛。
看样子,她被迫做出妥协,那缘由是什么?
弱小的安吉尔无法直接窥视始终,但却能从细微变化发现端倪。
例如那回归安静,连碗筷声都静止的片刻。
嘛,安吉尔不喜欢掺和他们的烂摊子,她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是局外人,恩怨牵挂皆于自己无关,当个旁观者才能独善其身。
“主人!你吃得是什么?”说着,莎娜将脸凑到了大胡子身旁,看了眼已经下去半锅,腥臭味裹着热气往外喷涌的“淤泥”,她灵光一现,嘴角一扬,大声嚷嚷起来:“主人!你为什么吃这种东西?是安吉尔姐姐做的吗?”说着,她朝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的安吉尔俏皮地眨了眨眼,接着莎娜话风一转:“不对吧,安吉尔姐姐初来驾到,不会做饭情有可原,可安娜姐姐为什么不给予帮助呢?成天挂念主人,是不是相思病深入骨髓呢?否则为何能容忍“猪食”出现呢~”言毕,她走到安娜身后,不顾那阴森可控,怒目呲牙的凶恶模样,似提醒般轻轻敲了敲椅背,笑嘻嘻地朝着安吉尔走去。
姐姐!姐姐!叫得怪亲切,字语之间却满是讥讽!安娜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莎娜话里有话,她不可能听不出来!只是主人在前,她无法轻易动怒,又不能愤然离去,浑身不自在。等逮到机会,她定把莎娜钉到天花板上面去!
雷斯闭目养神,面色不改,静静坐在凳子上,像根木头。
莎娜示了好,安吉尔还是被这出格行为激怒了,她又恼又怕。
不可否认,安吉尔目前的生活称不上舒服,心理也不健康。只是没有任何抗风险能力的她,经不起磨难。她只能相信时间能够治愈一切,穷心竭力地维持现状,拼命逃避无法应对的食物。安娜的怒火,绝非安吉尔能够承受的,被莎娜牵扯其中的风险她承担不起。
莎娜的动机很简单,一报还一报。催动安娜帮助安吉尔解决问题,让安吉尔欠自己人情,再索要报酬。
数千年以来,智慧得到沉淀,莎娜聪明了许多,曾经的单纯已然不在。
一切是变了,又没变。简单的动机,短浅的目光,不计后果的行动方式,又与孩童有何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