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都重新归于虚无……
时迟之只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原本从全身各处传来的疼痛，也都消失不见了——
不，倒不如说，他现在连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一片无边的黑暗笼罩着他，周围也寂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我这是……死了吗？
他这般想着的时候，忽然，像是出现了一道亮光——
眼前的一切，随之豁然开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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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迟之再度回过神来时，依旧是没有实体的状态，但却宛若上帝视角一般，俯视着下方——
这是一间新屋子，装修得很雅致，房间里的各处装饰，无一不透出一股低调奢华的感觉。
周围萦绕着一股香薰的气味，就像是檀木松一般，淡雅清香，沁人心扉……
现在是白天，餐桌前，坐着一对母女，看那容貌赫然便是千羽澪和她的母亲。
“澪，这次舞蹈比赛为什么没拿到第一？”
千羽夫人板着脸，口吻极其严厉，眼神中带着一股沉重的压迫感。
“妈、妈妈……澪那天身体不舒服，所以失误……”
半大不大的少女，看起来畏畏缩缩的，不敢看自己的母亲，只是小小声地辩解。
“借口！我看，就是因为你平时的努力不够才会这样！”
听到自家女儿的辩解，女人的语气反而更加严厉了。
“不、不是的，澪有认真练习……”
少女像是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却被直接打断了。
“你听好了，澪，我只看最后的结果！别连这么点困难都克服不了……”
听着母亲的呵斥，少女再也不敢还嘴了，任由被对方指着鼻子骂——
不管有什么原因，只要任何一点做的不够好，就会像现在这样，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但她要懂事才行，妈妈这是为她好，这是……爱她的表现。
哪怕这份爱——
深沉，而又窒息。
……
原本好好的一顿午饭，由于这一顿训斥，随后便在沉闷的气氛中度过。
“哗啦啦……”
洗碗池前，少女自觉地凑到旁边，帮着自己的妈妈一起清洗碗筷……
“妈妈……爸爸，他今晚回来吃饭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
“不管他。”
女人只是专注地洗着碗，没有看自己的女儿一眼，声音淡淡。
“可是……”
小澪像是还想说点什么，但在下一刻，就把嘴给闭住了。
“澪……知道了。”
她那句没说完的、咽回肚子里的话是——
可是，爸爸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回家吃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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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晚，千羽澪自己的房间中。
女孩洗完澡，换上一身睡衣后，便开始在床尾的书桌前开始写日记。
恰恰是在这时——
千羽夫人在外面敲了敲门。
澪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手忙脚乱地推开椅子，又把写到一半的日记塞到了枕头底下……
许是太久没有听到回应，千羽夫人直接取来钥匙，打开了房门。
“妈妈？”
女孩停下了手中的作业，抬起头看向这边，表情乖巧而柔和，一点都看不出刚哭过的样子。
“刚刚为什么不开门？”
“澪在写作业，没有听到……”
见此，千羽夫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放下了手中的热牛奶——
“一会把这个喝了，早点休息，周末记得去加练。”
少女默默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
随着母亲的离开，女孩强撑起的笑容一点点收敛，而身上的气质也重新变得阴郁……
她面目表情，从枕头下抽出日记本，又重新坐在桌上，接着往下写——
她没有去看那杯热牛奶一眼，哪怕，它还在冒着滚滚的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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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房间关了灯，桌上的那杯热牛奶也已经凉透……
可少女还是坐在桌前，哪怕早已经写完了，也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日记本发呆。
突然，外面家门口的打门被打开了，隐约听到有人进到了家中。
是爸爸……回来了吗？
澪下了椅子，蹑手蹑脚地走近，又把门拉开一小条缝隙，透过门缝往外看——
门外，一男一女正在争吵，与之伴随的，还有许多东西摔碎的声音……
“与其一直这个样子，不如我们该散就散！”
“如果不是为了澪，你以为我会坚持到现在？”
“我为澪做的就不多了？是你把她逼成了那个样子！”
“我带着女儿回旧房子住，转学手续也办完了，以后用不着你操心！”
“谁又允许你擅作主张……”
……
听着他们的争吵越来越激烈，少女用双手捂着耳朵，跪着躲在门后。
渐渐地，她忽然哭了起来……
“呜、呜呜……”
她只敢很小声、很小声地哭，因为怕被外面的人听到……
原来、原来明明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那个家，虽然简朴，但是却很温馨。
那时候，爸爸妈妈只是偶尔会吵架，而她也只要去找哥哥，就会有人安慰她、哄着她……
自从搬到了这个家之后，随着父亲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母亲也越发变本加厉地要求她——
而夫妻二人聚在一起就吵架，几乎也成了家常便饭……
每每遇到这种时候，少女却只能独自承受，毕竟在她的身边，已经没有那个会哄着她的人了。
……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嘭”的一声，有人摔门离开了。
许是动静太大，原本放在床头的那只布偶兔，也跟着掉下去，砸在了女孩的头上……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澪……”
少女抓起了那只布偶兔，又站起身来到桌前，拿起了放在桌面上的美工刀——
随即，像是为了发泄破坏欲，她恶狠狠地对着玩偶扎了一刀又一刀……
那股凶狠的劲头，像是压抑了许久过后的爆发，看着令人脊背发凉。
然而，没过多久——
“对不起……是不是很痛……”
女孩扔掉了那把美工刀，又把破破烂烂的布偶兔抱在了怀里，俏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惊恐起来。
“没事的、没事的……澪帮你修好……乖……”
说着说着，她拉开抽屉，取出一盒针线，开始缝补起了玩偶……
也不知道——
她想要缝好的，到底是玩偶，还是别的什么？
……
在吃完药过后，少女抱着缝好的布偶兔上了床，没过多久，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天气凉了，可她只穿着一件轻薄的睡裙，就连被子都没盖。
“哥哥……再摸摸澪的头……”
忽而，少女在梦中呓语了一声，眉头紧皱……
“如果还和以前一样……该多好……”
原本静静躺在怀中的布偶兔，那双耳朵轻微地动了动，像是听到了少女的心声。
黑暗的幕布，笼罩住了少女，随即，又从她的体内流淌出一缕又一缕血红色……
这个夜晚，少女本就临近分裂的灵魂，也彻底地被分成了两半。
……
那之后的第二天中午，已经受够了的千羽夫妇瞒着女儿，开车前往民政局准备办离婚手续……
但澪又怎么可能允许呢？要知道，他们可是不能分离的幸福一家人啊……
可还没等她动手，两人便在路上出了车祸，五脏六腑俱裂，仅剩下一口气——
之后，就被化身厉鬼的澪带到了旧房子里，就这么一天又一天地编织，逐渐把他们做成了精美的人偶。
她按照着自己的幻想，重新开始布置这个家，就像是……回到了数年前的样子。
但这样显然还不够，对于澪来说，想要恢复到过去那个幸福的家，还少了一个人……
于是，那个夜晚，在淋了一场大雨后，少女按响了对面那户人家的门铃……
故事，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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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景象，又一次开始消散，时迟之又回到了那片黑暗的空间里。
然而在这时，有束亮光落下，照亮了身前的一道倩影——
白瓷般的俏脸，精致的五官、繁复的轻纱舞裙……少女看上去漂亮极了，哪还有半点鬼的样子？
就像是回到了演出的那天，她的那双眼睛，也变回了红蓝两色的异瞳——
什么嘛，原来，她们一个都没少啊……
“结果，澪没能赢到最后呢……”
她的语气有些俏皮，吐了吐舌头，那只瑰红色的眼眸闪烁了下。
“澪不该贪心的，谢谢哥哥，又照顾了澪这么久……”
她的语气变得软糯，微微地笑着，那只湛蓝色的眼眸闪烁了下。
“对不起哦，澪控制不住自己，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
“还好、还好……哥哥还活着……”
说这话时，少女脸上那双异瞳同时闪烁着，涌出晶莹的泪花——
或许……这是她们两个共同想说的话。
“澪……”
时迟之怔怔地伸出手，说是冲动也好，就这么猛地将她搂进了怀里……
可那具娇躯上，却浮现出了一道又一道复杂的纹路，一面巨大的古朴铜镜，缓缓自脚底下升起。
少女哭了，却也笑了——
在消失之前，还能被哥哥这样抱着，真是、真是太好了……
“再见了，哥哥……”*2
像是预知到了结局，少女笑着流泪，最后释然地做出告别。
下一刻——
少女的身体，逐渐开始消散。
“不！”
时迟之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像是要把他推出铜镜的范围，又像是要把他碾碎……
要是再不离开的话，恐怕，他也会同少女一样，就这么破碎和消散……
可他却不愿意松手，因为他相信——
一切都结束了……
真正犯下罪孽的鬼，应该已经消失了才对！
此刻，在自己怀中的，不过是一名……再普通、再普通不过的柔弱少女罢了。
他紧紧地将其搂在怀里，一刻都不曾放手。
哪怕——
一起粉身碎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