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蓝好像听见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只觉得那一刻，灵魂深处涌现出了一股无法抗拒的坠落感，像是要被河流中的漩涡吞没，又像是失去了骨骼与形体，要随着重力柔软的下沉
啊啊……感觉……好安心啊……
我……好像突然觉得……都无所谓了……都……
就在珈蓝打算就这么睡过去时
贝拉的声音穿透了那些不知哪来的妄念，如同击中了珈蓝的灵魂
“珈蓝！快回来！”
像是从梦中醒来似的，珈蓝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痛苦，那是一种从绝对的温暖和安心中脱离的痛苦，是一种原始的悲哀，宛若诞生的那一刻，从温暖的母体中离开，来到这个冰冷的世界
真叫人想大哭一场啊
“给我……”
又是贝拉的声音……贝拉……
“回来啊！”
虚幻之中，仿佛有贝拉一巴掌狠狠的扇在珈蓝的脸上
那一刻现实的力量无情的击穿了所有美好温柔的幻想，珈蓝觉得自己被这一巴掌打回了现实，所有有的没的飘渺情感都在名为暴力的手段下烟消云散
“我靠！！！！！！！！！”
珈蓝猛然惊醒剧烈的喘息，等回过神来四处张望，才发现自己依然还在地牢里，依然还在现实世界
“什么？你干了什么！”
珈蓝对着眼前一副轻松模样还抽着烟的亚瑟怒吼
“我告诉了你一部分【世界的真相】，恭喜你，因为有吸血鬼小姐帮你，你顺利的挺过来了，你没有【沉降】。”
“什么玩意啊！什么玩意啊我靠！什么沉降啊！你在说什么啊！”
珈蓝的情绪非常的激动，因为从那个温柔的梦中醒来后才发现，那其实并不是什么温柔的梦境，他能感觉到，如果刚才真的就那么沉沦下去的话，自己现在可能已经失去了存在，直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沉降】啊……我也只是知道这个词汇而已，并不清楚它的具体定义，如果你对这个感兴趣，你可以去问问别人。比如说秘银监管局的局长，比如说猎人协会的会长……总之几乎就是那些高高在上掌握着权力的家伙，他们知道的远比我多。”
亚瑟向后靠着墙，双手抱胸，嘴里叼着快要燃尽的烟卷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位格已经提升了。”
“少来！把你知道的一切都他妈的给我说清楚！我刚才差点死了！你跟我说过我可能会死吗？！”
“生什么气啊，有吸血鬼小姐在，你不会死的。”
亚瑟满脸无所谓
珈蓝几乎愤怒的快要爆炸，他很少愤怒到这个程度，刚才的恐惧感极度激化了他的情绪
“还有那什么狗屁位格！我告诉你！我现在除了非常的火大之外什么感觉都没有！”
“得了吧新人，看看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位格上的变化又不是涨肌肉，肉眼上是看不出来的。”
亚瑟叹了口气，把烟掐灭
“审讯官小姐现在大概也已经快要完成任务了，去接应吧。”
“那天灾呢？不是说要杀天灾吗？！”
“封印已经松动了……只要维修封印的时候稍微放点水，天灾会自己跑出来的，到时候我会作为主力，你辅助我就好了。”
亚瑟摆摆手，转过身开始给一直半昏迷在椅子上的绮罗整理仪态，用于镇压的炼成阵一定程度上会伤害绮罗的肉身，身上时不时的就会出现细小的伤口，亚瑟轻柔仔细的对那些伤口进行着清理和包扎，毕竟在镇压的环境下，吸血鬼的自愈能力已经被削弱到和常人无异
“你真的保证自己能把天灾杀了？你确定？那玩意可是天灾！还他妈是暴风天灾！资料上说，当年派遣了将近三个小队的天灾猎人还动用了一整个炼金班才成功镇压！”
“我们是要镇压它吗？”
亚瑟回过头，冷冷的说
“我们是要杀了它，这可是要简单太多了。”
亚瑟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珈蓝，珈蓝这次没有回避，两个男人对视着
沉默了良久，珈蓝的愤怒终于逐渐平息，问出了那个很违和的问题
“那为什么……为什么协会一定要选择封印天灾，而不是杀死天灾？”
“谁知道协会的那些规矩是为了什么？我这些年也搞不明白。”
亚瑟没有正面回答，继续转身为绮罗擦拭伤口，可是突然，一直被绑在椅子上的绮罗突然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不知何时起，这位吸血鬼已经恢复了些许意识
“不可以……不可以杀死天灾……别这么做亚瑟……”
绮罗光是开口说话就已经耗尽了力气，却还是尽力抬起头，表情痛苦的看着亚瑟
“……绮罗，你什么时候醒的？”
亚瑟惊讶的看着绮罗
“我想起来了……”
绮罗极度疲惫的强撑着身体，让自己不至于再次昏过去
“我想起来封印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是你吗？你参与了吗？为什么那边会留下你的痕迹？”
听到【想起来】的那个瞬间，亚瑟就已经紧紧的抓着绮罗的手，蹲下身子与绮罗的视线齐平，语气焦急的问道
“我不能告诉你……也不能告诉旁边的这位新人……还有审讯官小姐……都已经不可以说了……”
“为什么？绮罗小姐，拜托你说明白。”
珈蓝也靠近了些，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将要解开
“你们已经……了解了一个【秘密】……对吗？”
“如果你所说的是刚才亚瑟说的那些……是的，我们已经知晓【秘密】了。”
“人类无法承受更多的秘密，人类的位格……不可以继续拔高了。”
“为什么？”
亚瑟问
“我不可以说……不可以……该死……”
绮罗狠狠的咬着牙齿，她明明有理由，却不能说
“……所以”
亚瑟沉默了一会，认真的问道
“我不可以杀死天灾，对吗？”
“对……”
“原因不能说？”
“不能说。”
“不能说的原因是：如果知道了，我的位格会进一步上升，然后沉降是吗？”
几乎是话音刚落，某种抽象的概念刚刚在脑海中生成，珈蓝就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沉重，那种感觉又来了，并非是肉体，而是灵魂深处的引力，像是要把拖进深渊
“喂！亚瑟！别再继续了！”
贝拉明显也感觉到了珈蓝的异样，出声阻止亚瑟的询问
可是亚瑟依然问出了后续的问题
“沉降和位格有关，是吗？”
“是的，但是……快停下吧……亚瑟……不要再继续了……”
绮罗的声音近乎于哀求，可是她也清楚亚瑟的性格，他不会停下的
“这没道理，绮罗，如果沉降和位格有关，怪异和天灾的位格都那么高，为什么不会自我沉降呢？秘银的位格也很高，为什么秘银依然可以稳定的在世界上存在呢？”
“停下……！停下！亚瑟！”
绮罗的声音沙哑
“不……天灾会成长，天灾会成长为完全体，可是完全体之后呢？完全体之后就会沉降吗？天灾有什么东西可以防止自己沉降吗？而且……如果天灾会成长，那普通的怪异呢？存在呢？他们也会成长吗？成长之后也会自然的沉降吗？”
“不不不……这根本就不对，亲爱的，这有问题。”
亚瑟捧起绮罗的脸，绮罗苍白的脸上逐渐染上了绝望的色彩
“沉降和位格根本就没有关系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能把秘密告诉我？”
“至少……告诉我为什么不可以杀死天灾，不然我没有办法救你……”
“……”
绮罗的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挣扎着
老实讲，她想活下去，如果任由现状发展，内陆的协会很快就会派更多的人来边境，到时候自己吸血鬼的身份暴露，不仅仅是自己，这些年帮助自己隐瞒身份的兄弟们也会受到惩罚，亚瑟搞不好还会受到极其严厉的处罚，但是……不可以说啊……亚瑟！与其让你知道这些，然后被【***】【****】，还不如让你去受罚……不……哪怕就是就这样死掉……也好过……
绮罗的脸脱离了亚瑟的手，深深的低垂下去，彻底不再开口
气氛凝重的仿佛有了实质，珈蓝感觉自己已经喘不过气来了，谈论着这些话题，灵魂就仿佛被捆上了沉重的铁链，稍不留神就会被囚禁
就在谈话无法再进行下去的时候，封闭的地牢窄门突然被人用力的敲响，门外的人一边敲还一边焦急的大喊
“老大！不好了！外边来的那个女审讯官好像快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