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明亮亦或黯淡的眼眸

作者:海黎 更新时间:2023/10/6 17:44:03 字数:5136

现在是盛夏,每一年的盛夏都一样,2019年的盛夏也是如此,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

又到夏天了呀……

刚刚走到环状桥路上的公交车站台上,顾北抬起头,从指缝看了一眼天边的烈日。

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其实是由太阳创造的吗?

距离他和玛丽等人试图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已经过去几年了,尽管脑海中满是推论和猜测,可这些年来他们在常人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都在平正常地生活着。

今天是难得的周末,自从上了高中之后,任何一个周末都显得弥足珍贵。

为了应付高考,只要是高中生,原则上他们的周末都会被压缩到半天的时间。

因此,顾北是通过请假才能拥有这一整天的假期的。

此时,顾北右手拎着一个小纸袋,独自一人站在公交车站台上,他来得很早,没看到什么人,可太阳已经早早起床了,好在这儿有遮阳棚,不至于让他暴露在烈日下。

不得不说,这个城市已经逐渐发展起来了,最初只重视用钢筋水泥铺建大路高楼,到现在确实更有人性化了一些。

此时,顾北身后的人行道上就停靠着一排五颜六色的共享单车,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种便民利民的体现吧,而且这里离医院也不算远,只是顾北不想晒太阳,所以选择了公交车。

时间过得真快啊……

看着眼前这个日新月异的城市,顾北不由得在心里感慨道。

现在他已经上高二了,而在明年,杜筱玥和江邻就要参加高考了。

值得一提的是,早在上初三的时候,顾北“天才少年”的名号就已经被人淡忘了。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在过去,由于比其他孩子提前掌握了基本的知识点,顾北在前期的学习中如鱼得水,可随着课业难度的不断增加,尤其是在数理化方面,顾北就在比拼脑力值的过程中逐渐甘拜下风了。

说实话,他的脑子就那样,在世界线变动前不会的题目,即使放到现在他也无法吃透。

正是因为备考压力,杜筱玥很难再像往常那样抽出时间来去医院看望妹妹,于是学业压力还未到达极点的顾北便主动站了出来,小纸袋里装着的正是为杜语嫣准备的点心。

当然,他本人倒是非常乐意和杜语嫣见见面、说说话,因为在玛丽的记忆里,他和杜语嫣曾是一对情侣,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现差错的话。

他很幸运,没过几分钟公交车就到了。

尽管失去了和杜语嫣朝夕相处的记忆,可她对于顾北来说却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

三年前,在玛丽的引导下,他初步认识了这个虚假的世界,同时也卷入了一场同太阳对抗的游戏中。

这三年来,他们一直都在努力弄清这个世界的真相。

通过留心观察当前发生的事情,然后与玛丽以及自己记忆里的情况进行比对,在经过反复思索与讨论后,他们确实离这个世界的真相又近了一步。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很多的问题没法得到解释,更别说找到逃离这个世界的真相了。

三年以来,顾北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杜筱玥姐妹,而这当然有多方面的考量。

至于没把这些事告诉杜筱玥,这是江邻的请求,因为如果告诉杜筱玥这些事,那么她势必会知晓自己在一重世界中的宿命。

江邻认为,像这种不确定的事情只会引起杜筱玥没必要的恐慌,因为就现在而言,她明明生活得很幸福。

很显然,直到现在,江邻都无法接受在现实世界中杜筱玥或许已经死亡的可能。

而对于杜语嫣,顾北压根就不想在这个可爱的女孩面前提起这种让人感到不安的事情,每一次来探望杜语嫣的机会都显得弥足珍贵,她的病房就像是顾北逃避这一切的心灵港湾。

来到这,他只想陪杜语嫣说说话,或是静静地看着她享用点心,如果她愿意搭理自己,或是偶尔露出不经意的微笑,那么他就会认为,当前的压力还不足以将他压垮。

况且,杜语嫣不是像玛丽那样靠谱的成年人,也没有江邻那样优秀的头脑,他总不能指望一个不时出现精神异常的女孩在这些事情上给出什么独到见解吧?

话说,杜语嫣今年多大了呢?从身体的发育程度来看,她可不再是一个小女孩了。

顾北记得,杜筱玥曾说过她比妹妹大两岁,因此,如果杜语嫣能像一般人正常上学的话,此时也已经是一个女高中生了。

奇怪的是,在见到顾北时,杜语嫣并没有像见到姐姐那样做出异常的举动,严格来说,在顾北独自来到这的期间,他还从未见过杜语嫣发脾气呢。

当病房的门被推开时,原本侧躺着的杜语嫣立刻直起身来,当发现进来的人只有顾北时,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顾北靠近,一言不发。

来到床边,顾北先是将装着点心的纸袋递给杜语嫣,然后伸出手轻轻摩挲她的额头。

对于顾北有些亲昵的举动,杜语嫣并没有抵触,她的左手上依旧戴着那条小猫手链。

从纸袋里取出一块面包,她就自顾自地啃了起来,她的眼眸既是明亮的,又像是黯淡的,不是平视前方,就是注视窗外,而那也是太阳所在的方向。

每当这个时候,顾北就会把手抽回来,然后拿起事先放在床头柜上的水壶,为杜语嫣准备一杯温开水。

在大多数情况下,杜语嫣是不会主动开口说话的,即使顾北不厌其烦地引导,那也无济于事。

她就像个孩子一样,眼珠子转得很快,只可惜她的眼神是呆滞的,看不出任何的情感。

当她看着蓝色的窗帘时、当她看着金色的阳光时、当她看着身前的顾北时,人们无法通过眼神和表情来判断她喜欢还是讨厌眼前的事物。

在顾北的印象中,这个女孩似乎只流露过两种情感,一种是对姐姐害怕且愧疚的心情,另一种则是对那条小猫手链的喜爱。

尽管如此,顾北还是喜欢吧嗒吧嗒地和杜语嫣说话,除了与玛丽、江邻共同思考的事情外,他几乎无事不说。

他想,既然杜语嫣没有做出什么抵触的行为,那就说明这样做应该是可行的。

虽然在大部分时候,杜语嫣都在自顾自地吃东西或是发呆,但在顾北停下来想要喝点水润润喉时,她偶尔也会抬起头来看顾北一眼。

离开医院走到公交车站的途中,顾北收到了一条来自江邻的信息。

这个家伙,表面上是好学生,竟然私底下将手机带到学校里去了。

尽管是周末,但只要是在学校,那么他们就没有使用手机的理由,他们一般只有在星期天中午才能回到家里碰碰电子产品,今天是周六,江邻这家伙还真是心大呢。

不过,江邻把手机带到学校去的目的恐怕确实是为了方便学习或通讯,毕竟这家伙对电子游戏的抵触程度和致死性过敏没什么区别。

在信息里,他和顾北约好了要在今晚十点钟,也就是晚自习结束时见面,当然,这是单方面的邀请,他似乎坚信顾北一定会赴约,因此连询问的话语都没有。

看到这,顾北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番。

他本来就得回学校上晚自习的,有什么事不能晚点再说吗?

对此,顾北只是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他自然是要去赴约的,因为江邻说,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他又有了新的发现。

当然,这也不妨碍他在心里把江邻臭骂了一顿。

真是的,这家伙就爱卖关子!

因为江邻的缘故,顾北这一整晚的晚自习都处在一种神游的状态,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下课铃一响,顾北立刻跑出了教室,他虽然不是那种非常热爱学习的学生,但也从未如此地期待过下课,在同班同学看来,这更像是一种便秘了需要赶紧找到厕所的紧急情况。

这时,操场上的路灯已经熄灭了,尤其是靠近足球场的地方,只能通过教学楼的光来衬托黯淡的绿色。

可江邻那家伙偏偏就选了这种黑灯瞎火的地方,他端坐在足球场上,从黑暗中突然冒出的声音把顾北吓了一大跳。

“别瞎转,在这里呢!”

“你……你是不是有病啊!为什么偏要来这种地方?”

“没办法,这段时间以来,筱玥总喜欢在下课时来问我数学问题,想要脱身就是一件难事,所以别抱怨了。”

顾北虽然想狠狠地吐槽一番,但还是先挨着江邻坐下了,当抬起头来时,他发现深蓝色的夜空中不仅有一轮弯月,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星星。

“说吧,是什么发现,要是不够劲爆的话,我可饶不了你。”

江邻并没有接过顾北的话茬,而是用手摸了摸下巴,像是在整理思路,又像是在犹豫要不要把心中所想的事情告诉顾北。

当然,他倒不是不信任顾北,这三年来,他对顾北的看法其实已经有了些许改观了,而顾北本人并不知道。

“我们所在的世界是由太阳创造的,是这样的吧?”

当江邻开口时,他并没有说出自己的见解,反而是向顾北跑出了一个问题。

“这不是废话吗!毕竟是玛丽老师亲口说的,你要质疑的话,应该在三年前提出来嘛!”

由于玛丽曾担任过顾北初中时的英语老师,“老师”这个称谓就被他沿用了下来,当然,这不是重点。

玛丽关于现实世界和一重世界的认识,是当前他们认识这个世界以及试图总结出新规律的理论基础,换句话说,假如玛丽的话中有编造的成分,那么他们这三年来的努力或许都会白费。

“但是,太阳只是一个无生命特征的客观存在而已,它不具备有像人类一样的思维,暂且不论它能不能创造一个新的世界,可欺骗这种事情从何谈起呢?即使太阳能够做到,那它欺骗人类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我认为,狡猾的是人,而不是太阳。”

当江邻说到这些话时,顾北又回想起了一句玛丽总挂在嘴边的话——请不要轻易相信太阳的眼睛。

“也许,玛丽老师是为了方便说明,才会特意将太阳人格化吧。”

顾北抬起头看着夜空,久久才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在一阵昏暗之中,他的眼睛黑得发亮。

“真若如此,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如果这个世界是静止的,而太阳只是被动地挂在天上,那距离我们发现这个世界的真相并离开就仅仅是时间问题而已。”

说到这,江邻轻轻地叹了口气。

“但是,假如我们头顶的太阳是根据某个人的意志创造了这个世界,并在这一过程中得以人格化,那么事情就难办了。”

“照你这么一说,太阳在选择观测者时,会不会也和个人的意志有关呢?”

顾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他转过头来急切地想要和江邻确认,然而对于这一猜想,江邻不置可否。

“有可能,但是目前的线索不够,还无法成为结论。”

“总之,从现在开始,我们最好不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玛丽。”

望着头顶那轮银白色的弯月,江邻淡淡地说道。

“没想到,在你的心里,我竟然比玛丽老师还值得信任啊……”

顾北面露苦笑,只可惜光线太暗了,他们没法看清彼此的微表情。

“在这件事情上,我们未必了解真正的玛丽,而你和我都想着要离开这个虚假的世界,这一点是无可否认的。”

说起玛丽,顾北对她的了解确实也不多,如果连作为玛丽的亲人的江邻都说出了这样的话来,那么此时他确实对玛丽的可信度产生了些许怀疑,毕竟她曾在国外生活,还是一个外国人,对于她的过往和过去,他们一无所知。

“顾北,说实话,我不希望杜筱玥从我的生命中消失。”

“嗯。啊?”

起初,顾北对于江邻的话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他还处在沉思的状态,可在某个瞬间,他还是感到了变扭,因为这可不像是江邻那个榆木脑袋会说出来的话。

“你……你这说得也太肉麻了吧!虽然我也不希望学姐受到伤害就是了。”

一直以来,杜筱玥都对顾北温柔以待,尽管这种情感只是出于对于邻居、对于朋友的亲近,可顾北还是非常感激,毕竟对于像他这样的宅男来说,能和美少女成为好朋友这种事情只会出现在二次元。

“所以,还有什么新的发现吗?抓紧点,门禁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见江邻认真地点点头,顾北也做好了竖耳倾听的准备。

只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说出什么了不得的新发现。

“其实,我喜欢杜筱玥,而且这样的心情超越了友谊。”

此话一出,顾北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石膏一样,被一道闪电劈成了两半。

“就这?就这!你这个家伙!这种事情谁不知道啊?你以为我是瞎子,看不出来吗?”

好家伙,你们俩还真是双向奔赴啊!现充,爆炸吧!

“还有,你是不是搞错对象了,这种事情你亲口和学姐说嘛!”

在心里排解完来自二次元宅男的愤怒后,顾北这才冷静下来,但他还是忍不住对江邻进行了猛烈的吐槽。

“这是自然,我只不过是想提前准备一下,毕竟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

在沉默许久后,江邻才憋出了这句话,而且听上去明显有些磕巴。

从江邻的语气中,顾北像是突然知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不由得微微一笑。

没想到,这家伙即使是在求人的时候也不舍得变化一下他那张臭脸啊!不过他的语气里倒是没有了咄咄逼人的气势。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若不是光线太暗,顾北倒是可以通过江邻的眼睛确认一下他的真实想法。

话说,一个现充男竟然向一个二次元宅男请教恋爱方面的事情,这种事情未免太离谱了吧?

尽管当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顾北还是选择成为了一名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恋爱大师”,这似乎也是想暂时逃避一下令人头大的现实,以让自己的神经放松一下,况且,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人都是江邻,他倒是非常享受这种位置互换的感觉。

当然,这一次他倒不是要依靠玩恋爱角色扮演游戏所积攒的经验,相反,他并不打算做什么大事,只需要让江邻坦诚一些就够了,毕竟这两家伙对彼此都有意思,他只管适当撮合就可以了。

“嘿嘿,我们的‘恋爱特训’就从明天下午开始吧,毕竟时不待人,要是因为这件事影响你们的高考发挥可就不好了。”

在从足球场回到教学楼的路上,顾北基本上是一路蹦跶着,还不时说出一些中二且羞耻的话。

看着神气洋洋的顾北,江邻在心里懊悔地叹了口气,只可惜在这件事情上,他似乎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他倒是对顾北身上的那种朝气深感意外。

为了思考如何逃离这个虚假的世界以及如何规避杜筱玥的死亡,这三年来他基本都是在神经紧绷的状态下度日的。

即使他也觉得这样不妥,可他还是无法从对未来的恐惧中抽离出来,思考和推测,已然成为了一种缓解不安的方式。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