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最初亦或最后的告白

作者:海黎 更新时间:2023/10/6 23:41:34 字数:5558

事实上,近段时间以来,江邻一直都在做同一个梦,是关于杜筱玥的。

在梦中,他看到一把锋利的匕首从杜筱玥那白稚的肌肤划过,从此她便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了。

这种害怕失去所爱之人的感觉促使他暂时放下手上琐碎的事,然后第一次认真地思考他对杜筱玥的感情,正是因为不想留下遗憾,他才想着要赶紧把这件事情完成才行。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当和顾北一起讨论这些事情时,他也能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心安。

尽管玛丽曾说过自己是顾北的协助者,而且自己也曾一度对顾北能成为观测者感到遗憾,可现在他愈发地觉得,要想走出他们当前遇到的困境,非得让顾北掺和进来不可。

“呀!顾北,江邻?你们这是……”

在路过教学楼的楼梯口时,一个熟悉的人影突然闯入了二人的视野里,她正是刚刚结束学习打算回宿舍休息的杜筱玥。

由于临近高考,杜筱玥每天都会学习到很晚,即使晚自习下课了,她还是会坚持留在教室看一会儿的书,在她看来,这可比半夜不睡觉打手电筒“夜战”高效多了。

“学……学姐好!”

当看到杜筱玥的那一刻时,顾北立马做好了表情管理,即便如此,他的心依旧紧张得砰砰直跳。

完了,被撞见了,看来得想个什么理由搪塞才行。

“这么晚了,你们俩干什么去了?最近总感觉你们走得越来越近了呢……”

当说到这时,杜筱玥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寂寞的神情,当然,她倒也希望这两人能够友好相处,只是她有一种预感,一种奇怪的预感,她总觉得眼前的两个男孩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而她与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也越来越远了。

“实不相瞒,刚才我和顾北一起到足球场上去看星星了。”

还没等顾北反应过来,江邻就抢着回答了杜筱玥,当听到这些话时,顾北的脸“唰”的一下就绿了,喉咙像是被一股气堵着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看星星,两个大男人半夜相约看星星?”

杜筱玥的声音明显颤抖着,眼神也变得恍惚了起来,在一瞬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非常不得了的东西,比如“我喜欢的人和我最好的朋友相爱了”之类的,可这种如此狗血的剧情怎么会出现在现实当中呢?

“不,我们此行的目的其实是为讨论牛郎和织女能在天上能够相见的可能性,星星之间的距离可以作为参考,这是个数学问题、地理问题,或许还是个语文问题?你说对吧,顾北?”

“对!”

我对你个大鬼头!

这当然不是顾北的真实想法,由于太过突然,他只是本能地抖了个机灵。

“这……这样吗?”

杜筱玥轻轻地叹了口气,而后又露出了温柔的微笑,显然,她并不相信江邻的说辞,可却又无可奈何。

“听好了,你们俩千万不能发展成什么奇奇怪怪的关系啊!不然……”

当说到这些话时,一向温柔的杜筱玥脸色一沉,举起小拳头在二人面前晃了几下。

当然,这一切只是玩笑话而已,因为微笑很快就回到了杜筱玥的脸上。

“晚安,明天也要加油哟!”

直到杜筱玥的身影走远,顾北都还未从刚才的谈话中缓过来。

“傻站着干嘛,要到门禁时间了!”

见顾北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一向冷静的江邻也忍不住催促了起来,他似乎对于刚才的辩解很是满意,毕竟他们并没有在杜筱玥面前露馅。

在一瞬间,顾北似乎想通了很多东西,首先,他必须得收回刚才草率的想法,就现在看来,要想促成江邻和杜筱玥这对情侣,他顾北的确得花费不少心思啊!

“江邻,我决定了,我们的特训要提前到明天上午的课间,而且晚上还要加训!”

当江邻转过身来,用一种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看着顾北时,却发现了一张像凝固的火山泥一样僵硬严肃的脸。

古人有言,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即使不是在战争年代,这样的思想在当下也很适用。

而在江邻的事情上,顾北认为“知己”远比“知彼”要重要得多。

在他看来,人家学姐可不会出什么乱子,关键就在于如何让江邻的榆木脑袋开窍。

“江邻,你最初打算如何表白?请如实招来,不然我可无法找到问题所在。”

此时在顾北的房间里,两人正在秘密进行“恋爱特训”,考虑到江邻的榆木脑袋非常缺乏想象力,便想着必要时用恋爱游戏来向江邻演示,因此他将特训地点定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事已至此,江邻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了,他直言,他是从一部漫画上学习恋爱技巧的。

这让顾北感到非常好奇,不仅是因为江邻竟会主动去翻阅那些平日里鄙夷不屑的消遣读物,而且他更在意江邻会去翻阅哪部漫画作品。

可当江邻将书名一板正经地报告给他时,他瞬间感觉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顿时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床上。

这……虽然受众勉强正确,可为什么是霸道总裁类型的呀!

即使杜筱玥确实可能会好这一口,但那仅是作为打发时间的消遣而已,他倒是觉得,要是将类似的话语运用到实际的告白中,就会非常变扭,准确来说是羞耻。

“这样吗……其实我在看的时候也觉得怪怪的。”

当听到顾北对此作的评价时,江邻竟出乎意料地赞同了他的观点。

“话说,你这家伙也太不上心了吧,怎么能随便找部漫画呢!”

似乎是来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顾北积蓄已久的二次元之魂终于爆发了,他立刻打开电脑,并将江邻拉到了电脑前。

“过来,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恋爱圣经,顺便测一测你的恋爱智商!”

嘿嘿,这部名为《少年哟,来场甜甜的恋爱吧!》的恋爱角色扮演游戏不仅人物刻画丰满,而且文本朴实细腻,是他多年来积蓄恋爱经验的灵泉,当然,他自己倒是从未有过实战经验。

此时江邻正端坐在电脑前,像是在思考着,一副严肃的模样,而站在一旁的顾北则扮演了“狗头军师”的角色。

刚刚进入游戏没多久,江邻就遇到了影响女主人公好感度的分歧选项。

青梅竹马想要邀请主角外出,此时正处在周末,他应该:

A——委婉拒绝

B———外出

唔,这个开局太经典啦,而且明显没什么难度吧!

可让顾北没想到的是,江邻竟然选择了第一个选项。

“理由是什么?说不清楚的话,我一拳打爆你的狗头!”

“前面也提到了,这个男孩的成绩普普通通,因此我觉得应该委婉拒绝,然后利用周末学习,如果不够优秀的话,男孩根本配不上品学兼优的青梅竹马吧?”

一时间,顾北对此竟无言以对,只能催促江邻继续玩下去。

很快,第二个分歧选项又来了。

在逛游乐园时,青梅竹马不慎歪伤脚踝,男主将她送回单身公寓后,被央求留下来过夜,此时他应该:

A——留下来过夜,早早入睡

B——安抚青梅竹马入睡后,立刻回家

C——留下来过夜,并尝试做一些大胆的事

看到这,江邻没有立刻决定自己的选项,而是皱起眉头忍不住对游戏里的剧情吐槽了起来。

“话说,日本高中生是没有课业压力吗?动不动就去游乐园啊,游学旅行之类的……”

而对于江邻的话,顾北已经不想吐槽了,他早早用手按着脑袋,然后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副放任江邻自生自灭的样子。

大概过了两个钟头,江邻终于迎来了青梅竹马线的最后篇章,即让人心跳加速的圣诞告白夜。

而此时顾北又重新回到了电脑前,不出意料,男主人公收到了好人卡一张。

“怎……怎么会这样?”

看着江邻那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顾北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很显然,江邻不可能从漫画、游戏等获得关于恋爱的间接经验,在“知己”方面,江邻的榆木脑袋确实没有太多开发的空间,于是顾北干脆将注意力从“知己”转移到了“知彼”的方面上。

他知道,杜筱玥并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女孩,换句话说,她在感情的事上很纯粹,既然她也对江邻有意思,那么只要江邻能够坦诚地将自己的心意说出来,这事多半就能成。

想到这,顾北恍然大悟地敲了敲脑袋,看来,是他自己将问题复杂化了,那些油嘴滑舌的恋爱技巧即使江邻掌握了又怎么样?人家学姐恐怕就不吃这一套。

当然,这并不代表江邻没有任何的问题,他的恋爱智商以及情商简直让人不忍直视,因此顾北有理由怀疑他那个聪明的大脑正是用情商换的。

“行了,别琢磨游戏了,我想到了一个新的主意。”

“怎么,你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也许吧,但是答案其实你自己也清楚吧!”

当江邻走近时,顾北突然对着江邻的胸口来了一拳。

“还是那句话,你这家伙对待这件事太不上心了!”

在挨了一拳后,江邻捂着胸口,用一种意外而不是愤怒的目光看向顾北。

自己真的不够上心吗?可他明明已经放下身段向漫画以及顾北请教了,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还不够上心吗?

“其实你一直知道学姐对你的心意吧?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只是你放不下架子,不肯和学姐说真心话而已。”

“总之,就是你骨子里的傲慢在作怪。”

当听到这些话时,江邻低下头,不敢面对顾北那张严肃的脸。

无论是看漫画也好,还是向顾北请教也好,他只是在费尽心思地寻找一种巧妙的修饰技巧而已。

正如顾北所说的那样,他没法当面向杜筱玥表明自己的心意,虽然嘴巴就长在他身上。

“那么,我该如何克服呢?”

他也不想这样,可当他在杜筱玥面前感到心跳加速时,他就会习惯性地用冷漠掩饰自己的慌张,对于心中的话,即使他有想法,也没有让其脱口而出的勇气。

“练习,除了练习以外,没有其他捷径可走。”

其实顾北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江邻的心情,最初在和杜筱玥相识的时候,他也曾不知所措,面对她的微笑,连话都说不利索,毕竟从小到大,他从未和如此漂亮的女孩相处过。

说到练习,顾北来到桌前,在一张白纸上匆匆写上一行字,然后递给了江邻。

“喏,把上面的话念一遍。”

“杜筱玥,我喜欢你。”

“嗯,这不挺好的嘛!”

尽管如此,可江邻还是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可当筱玥站在我面前时,情况就会完全不一样吧?”

“这倒也是。”

顾北在思索了一会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看看微信,我发了几张照片过去给你。”

见顾北故意神秘兮兮地说,江邻倒也好奇,可打开微信一看,他立刻感到面红耳热,拿着手机的手似乎也在发抖。

“这……这是?”

“你这,明知故问,照片上的人是学姐啊,你认不出来吗?”

江邻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一时哑语。

一共有三张照片,每张照片上都有微笑着的杜筱玥,她穿着一身清凉的泳裙,脸颊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红晕,背景是当地的一个水上乐园。

“你……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偷拍的?”

“偷拍?瞎说!这是学姐让我拍的,上次玛丽老师领着我们去水上乐园的时候,是你自己说要在家里备战月考的吧!”

江邻再次语塞了,似乎也是看了这些照片的原因,现在的他,和平日里的冷静沉着简直天差地别。

“怎么样,是不是很紧张?是不觉得学姐就在眼前啊?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快对着照片念那句话,快!”

这一次,江邻明显是硬着头皮上的,不仅念得磕磕巴巴的,而且还有一字一字捧读的现象。

几遍下来,虽然顺畅了许多,但听上去还是非常不自然。

这时,顾北下意识地看了看手机,时间似乎也已经不早了,他们短暂的周末已经结束了,晚上还得回学校上晚自习呢。

“你要是图方便,就趁现在把这几张照片打印出来,每天练习个几百遍,保准能成!”

看着江邻那一张像是在负重前行的脸,顾北立刻断言他找到了门道,并拍了拍胸脯露出了自信的表情。

“我们定个目标吧,你们高三学生在国庆应该有四天假,趁着假期把学姐拿下吧!”

“这……这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话虽如此,但就连江邻本人都觉得,留给他的时间确实也不多了,因此在说出这句话后,他立刻点了点头。

“还有啊,千万不要对着学姐的照片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哟,就算忍不住,也别被学姐本人撞见。”

把将邻送出家门口时,顾北还不忘对着江邻意味深长地调侃了一番。

“你这家伙……我又不是你。”

可这一次,江邻并没有露出尴尬的神情,他的表情早已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他只是顺着门缝给了顾北一拳,随后嘴角轻轻上扬。

这夏天真是没完没了啊……

江邻走后,顾北静静地躺在床上吹着空调,以浅睡的方式消耗了周末假期的最后一点余额。

一般来说,这个城市的天气在十月初也就是国庆假期后才会有转凉的迹象。

对于学生时代的人来说,时间过得很快,因为他们每一天都有很多事要做,一抬头,一晃眼,日子就一天天地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从睡梦中醒来后,顾北习惯性地点开了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日历上显示,今天是国庆假期的第一天,也就是说,按照约定,江邻要在接下来的四天里向杜筱玥告白。

似乎也是为了给江邻打气,他随手就给江邻的微信发了个表情包,大概意思是“你已经被强化了,快上吧,少年”。

可他的国庆小长假要如何度过呢?他可不想到江邻的告白现场去给二人当电灯泡,结果怎么样,还是等江邻那家伙的消息吧。

在放假前,他曾听玛丽说过,这个假期她似乎要到大学那边去开什么专家座谈会,似乎能拿到不少的补贴金。

这么看来,似乎也只有他在这个假期没有计划呢。

要不去医院探望杜语嫣吧?

他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可毕竟国庆假期还是非常充裕的,他总不能在这七天了都待在医院里吧?就算他愿意,人家杜语嫣估计也得厌烦才是,要是让她对自己的好感度降低,反而是得不偿失的。

总之,他得找点事情做才行。当然,假期作业一定是最后才考虑的事情,不管什么假期,他都是如此。

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上个世界线的记忆似乎也是在2019年国庆假期期间中断的,当时他似乎连续看了几天的番剧,并一口气将《命运石之门》看完了。

玛丽也曾说过,为了不让现在的行为对未来造成不可逆的影响,他应该尽量让自己现在的生活和记忆靠拢。

要不,再从头看一遍吧?

这倒不只是因为突然想起了玛丽的话,如果不将上一条世界线的记忆单独计算的话,距离他第一次看完《命运石之门》已经过了十年了,很多细节他已经记不清了,如果再次重温的话,说不定还能有新的启发。

当然,这无疑是一部值得反复重温和回味的优秀作品。

就这样,在国庆假期的第一天,顾北就开启了有关《命运石之门》的重温计划。

而后,在假期某天的清晨,当顾北睁开睡眼时,他发现江邻给他发来了一条信息,他说,他要在今天早上向杜筱玥表白。

这很好,加油吧,少年!

放下手机后,顾北依旧不愿从床上起来,因为他的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其实今天他很早就起床了,顺便将《命运石之门》的剧场版又看了一遍。

很难想象,这部时隔多年再次重温的作品,其所带来的震撼感几乎不减当年,由于看完后头脑昏胀,甚至感到有些精神错乱,他这才决定重新躺回床上。

由于神智不清,他忘记将房间的窗帘拉上了,此时刺眼的阳光已经爬到了床头,就照在他那紧闭的双眼上。

现在是盛夏,每一年的盛夏都一样,2012年的盛夏也是如此,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

不知过了多久,当顾北再一次睁开眼,抬起头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张课桌上。

在一间教室里,天花板上的电风扇“吱吱”作响,闷热的空气让人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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