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吃了。”
随咚的一声响起,音浪灌满这间空教室,我的棒棒糖也落在了地上。南絮同学盯着滚向阳光与阴影交界线处的棒棒糖,咬着白色细杆向我这样说道。
“没事。”,我回答。
“怎么办?”
“不用在意。”
“可是,冬雪不吃吗?”
“不吃。”
“真的不吃吗?”
皱起眉头,明明我已经说三遍没事了。
顺着声音瞥去,南絮同学在披肩短发里眯着眼睛,鼓起那张晕着粉红略带婴儿肥的脸。十月的天说不上冷,她穿的依然是夏季校服短袖,蓝色袖口配上白色衣领,说不上好看,可穿在她身上却总是很合适。
外套凌乱地系在腰间,南絮同学把下巴磕在桌沿,一动也不动。
“冬雪,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明明告诉她不用在意,她却总是这样,撑起脑袋,我向着地面别过头去。
安静的空教室里,带着尘埃的阳光从左侧来,在地上映着长长的桌影和长长的人影。右边的走廊传来脚步,不知是谁的脚步,但是很轻,很悄。影子站了起来,她的衣摆和短发在微风中起伏,伴着咚咚的脚步,影子跑到了窗边。
我慢慢抬头看向身前,南絮同学笑得开心极了。
窗外的人是江一里。
南絮同学和她的关系,比和我还好。
“等我一下,冬雪。”
来不及挽留,南絮同学就从我身边跑过,被她带起的风里留着淡淡的清甜,追着她的背影,我的手僵在空中,南絮同学头也不回拉着女孩跑远。
等我反应过来时,楼道里已经响起了脚步。
像是一口吞下整个柠檬,嘴里的酸涩加上胸口的烦闷使我喘不过气。把手撑在桌子上,无名火从小腹烧到胸口,我的胃抽搐的不行。
趴在桌子上深呼吸,我渐渐平复心情,没有南絮同学的这间教室,更加安静了。
这在她闯入这间教室后,是很少的事。
第一次看到她,约是白露之后,秋分之前。
当我和往常一样拿着书推开空教室的后门,就看见桌子上的一片阳光里,趴着一位歪着脑袋,撅着嘴,正在熟睡的人。
她把校服外套随意地系在腰上,身上的短袖略显宽大,黝黑的头发在阳光下流淌着金光,湿润的嘴唇明媚里更显红润。
她叫南絮,是我的同班同学。
虽然很美,但是她坐的,是我的位置。
两个人的教室,除了窗外的鸟叫和汽车轰鸣而过的杂音,只有当噪音安静下时,她轻微的呼吸。
满怀不满的我,故意把门关的很响,”吱呀“一声拉开椅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用力坐下。噪音虽然挤满教室,但她依旧睡得很熟。
这是我最不开心的一个午后。
书根本看不下去,我在烦躁里度完一个半小时。等耳边终于响起李克勤的月半小夜曲,我就立马去了厕所。
等我再次路过空教室,南絮还在那里睡着。
此时,距下午2点的课程只有10分钟。
我握着门把在后门轻轻跺着脚。要是因为她在空教室里睡觉而导致这边的教室上锁,我一定会恨她一辈子。
无法放任不管,我走到她身边,粗暴地晃着她的肩膀。可明明我用尽了全力,她的呼吸却还是那么平稳。
撅起嘴,我咬紧牙齿。把食指戳在了她的右脸,我像个钻头一样不停的在她的脸上旋转,熟睡里她皱了皱眉,嘴像是在吃什么东西一样不停的嚼动。
在我又一次的呼唤后,南絮朝着我抬起了头。然后,我的食指就碰到了她的嘴唇。
湿润,接着就是一个很滑的物体碰到了指尖,坚硬的块状物咬在了第三指节,触感像电流一样穿过大脑,我感到一阵酥麻,以及紧实地包裹感。
哧溜。
她像个婴儿一样吸住了我的手指。
“咸的。”
半睡半醒的她发出一声口齿不清的梦呓。眉毛动了动,这下,她总算醒了。
猛地坐起身,南絮瞪大眼睛看着我,视线慢慢向下,她又盯着我流着阳光的食指。
南絮的背紧贴着墙,小心翼翼地瞅着我的脸色。她掐着手指,一时看向我,又一时看向窗外,像个猴子一样扭来扭去。
“要上课了。”我对她说。
“啊,哦。嗯。我知道了。”
她应了我四次,然后逃也似的跑出了教室。
要是明天她在空教室看到我也会逃走就好了。
我打心底的希望。
十月的风恰到好处地带走身上的燥热,也帮我摔上南絮同学走出教室时未关上的后门。
走廊里传来熟悉的脚步,我撑着头看向窗外。
果然是南絮同学。
怎么样都好,我看回课桌。
“冬雪,这个还你。”
回到我身边,她递来一根新的原味阿尔卑斯。
“不是说了没事吗。”
看着丢下我自顾自跑走南絮同学, 刚刚平静的烦躁又涌上心头,盯着她嘴里的棒棒糖,我掐紧自己的虎口,想起她看到那个女孩露出的笑脸,我更加烦躁起来。
“江一里呢?”,我抿了抿嘴。
“她去上厕所了。”
“她也买了?”
“嗯,和你的一样。”
也是原味啊。
我记得南絮同学嘴里的是草莓味。
“你很想要我吃棒棒糖?”
她轻轻点头。
“坐下。”
南絮同学坐在了我的身前。
抬起她的下巴,我盯着她躲闪的视线,慢慢贴近彼此的鼻尖,手偷偷探到她的腋下,她的耳朵在慢慢变红。
我挠了挠她的胳肢窝。
空教室马上就挤满她的笑声。
她的嘴角浮现两个酒窝来,我夺过她嘴里的棒棒糖,一口含到了口中。
草莓味棒棒糖甜到像撒了盐的西瓜。
不仅如此,也有着她的味道。
“诶!”
南絮同学的手僵在空中,她盯着我的嘴,像是入定的老僧,坐了好久。窗外响起了鸟叫,叽叽喳喳得闹个不停,空气中,她的视线仅和我对视了半秒,就又飞快的转向窗外。
南絮同学用手摸了摸脸,又舔了舔嘴唇,脸上泛起了红晕后,又缩起脑袋。
品味着她的羞涩,我撕开手中棒棒糖的包装袋。我强行用棒棒糖撑开她红润的嘴唇。
“我喜欢草莓味的。”
说完,我把她丢在教室,径直回到班级。
等预备铃打完,南絮同学才缓缓走回座位。她低着头瞥了我一眼,小跑着坐到了南边靠窗的第一排。
撑着脑袋,追着她在教室里穿梭的身影,我把嘴里已经很小的棒棒糖咬碎。
口中酸甜交错,枯燥的课程又要开始,独自一人坐在最后一排的单桌,我发现只有在学习上自己还算说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