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你有自己出来玩过吗?”
换上了私服的南絮同学,在穿着校服的我身边这样问道。
灰色的运动裤,配上一件黑色的卫衣,再加上一米七的个子。
几乎比她矮了一个头,正仰望她的我这样想到。
下午三点左右,我和南絮同学来到了这家坐落在江边,叫做金鹰国际的购物中心。在这个有我们学校三个大的广场里,分为AB两座。
“我经常在书店里看书。”
人多的地方,我并不喜欢。
南絮同学笑着看我一眼。
“能想象得出来。”
踩了一下她的脚,我撇了一眼她空着的手,然后牵了上去。
“去哪?”
“先随便逛逛吧。”
商场很大,楼层很多。人来人往里,到处是结伴的人。
我并不明白为什么人们喜欢向人多的地方钻。
说到底,花很多钱在购物和吃上我根本就理解不了。吃饭不过是为了满足人体生命活动的必要条件而已,所谓吃好,不过是资本家的谎言。
而购物,根本没有必要,能满足最低限度的生存条件就好。
活着又不是只为了购物和吃饭。
可是,在我旁边的南絮同学明显兴质很高,通过交错在一起的手,我能感受到她的喜悦。
“啊!那个。”
南絮同学拉着我在一家夹娃娃店前停了下来。
“我想要那个。”
她指着一个黄色的长得像老鼠的玩偶说。
“那是什么?”
“诶!你连皮卡丘都不知道吗!”
她的床上有个差不多大的玩偶,原来叫皮卡丘。
南絮同学看了看标签,上面写了要20个小玩偶才能换。我看着她拿了个小篮子,然后用手机扫了码,接着,源源不断的银色游戏币就流入了篮中。
买100送50,几乎是我一个星期的伙食费。
无法理解。
但是看着南絮同学咧着的嘴,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先去抓那只库洛米,那个也好可爱。”
夹娃娃机店里充满了吵闹,被五颜六色的公仔包围着的我,抿着嘴看着身边的南絮同学。
微笑,自南絮同学进入商场就没断过。
弯着腰,她一只手握着操纵杆,一只手压着按钮,额头几乎贴在了玻璃板上,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抓钩。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没有和朋友出来玩过了呢?
即使没有朋友也无所谓,我一直是这样想的。
但是现在,在南絮同学身边的我,虽然很小,虽然几乎不确认就无法察觉,但是心里洋溢着的,的确是不舍。
我确实希望,这样的时光能慢点。
“拿下!”
南絮同学对我比了个耶,接着就从下面的取货口拿出了娃娃。
我的脸上,现在一定带着微笑。
“冬雪,要试试吗?”
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看着隔壁的小型皮卡丘,我点了点头。
“我抓那个。 ”
那个叫皮卡丘的玩意,确实有些可爱。
“很有眼光嘛!皮卡丘可是我最喜欢的哦!”
踢了一下娃娃机,我撅着嘴问:
“那我呢。”
我不怎么喜欢南絮同学在我身边说别的东西可爱。
“冬雪也很可爱。”
话音刚落,就感到身边一暖,南絮同学就这样一手抓着公仔,一手抓着篮子贴住了我。
她的温度让我的呼吸有些沉重,看着她几乎每次都是几下就抓到,本以为很简单的游戏,可是我放下的抓钩总是擦肩而过。
“这样。”
她把篮子扔到一边,然后抓住我握着操纵杆的手,感受着南絮同学的柔软,我没有理由地充满信心。
皮卡丘掉了下来。
我撅起了嘴。
“不好玩。”
把玩偶丘塞到南絮同学的怀里,我拱起鼻子。
“那这个给你。”
她把刚刚的紫色库洛米比到了我的脸边
“总觉得很像你。”
这只叫做库洛米的,明显是生气的表情。轻轻踩了一下她的脚,我对她说了声谢谢。
在只有开心充斥着的一个小时里。南絮同学成功的将那只皮卡丘收入囊中。继续闲逛在商场,快五点,她抓着我的手走进了一家看起来就很贵的餐厅。
服务生带着我们在一个面对面的二人桌坐下,皮卡丘和库洛米则坐在左边的空凳子上看着我们。只喝了一杯柠檬水,服务生就端上一盘方形长得像年糕的菜。
“烤牛奶,我最喜欢了。”南絮同学扬起头露出微笑,夹起一块蘸着盘子右边的乳白色酱料吃了起来。
“你也尝尝!”她笑着对我说。
小心翼翼地学着她,我也蘸着酱料吃了起来。
虽然外皮烤的金黄又脆,但是内部确实很嫩,一口咬下,嘴里顿时充斥了一股浓醇奶香和甜腻的气味。
确实,很好吃。
所以我又吃了一个。
“怎么样!厉害吧!”
南絮同学笑的很开心,她用左手捂着嘴,右手拿着筷子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总觉像是输了一样,明明只是南絮同学。
我把筷子放下,双手并起来放在桌子上,然后把头伸向南絮同学,闭上了眼。
“喂我。”
“诶!”
无视她的惊呼,我继续保持着动作。
听着正努力呼吸的南絮同学,我扬着眉毛,睁开一只眼看着她。
脸真红,于是我继续追击。
“不愿意?”
南絮同学抿着嘴,皱着眉头,夹起一只送到了我的嘴边。
我闭上眼睛,慢慢的吞下,用牙齿咬着她的筷子,细细品味,小心翼翼地把它吃完后,我用嘴唇裹住筷子,再一点一点的用舌头把它推出。
等我睁开眼,南絮同学应该是已经红着脸,头低下了好久。
最后,晚饭是在南絮同学的羞涩里结束的。
菜确实很好吃。
南絮同学拒绝了要求付一半的建议,于是在她结账时,我偷偷看向了小票,只有四道菜的晚餐竟然要300多元。也就是说,我一个月的伙食费只可以在这家店吃三次吗。
心里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我低着头跟着南絮同学穿梭于人来人往,在一家杂货店前,她指着一个头绳。
“冬雪,这个不错吧。”
双股,墨绿配白,看着很低调,比我现在用的黑色皮筋好看许多。
“试试吧。”
这样说的南絮同学,拿着那个头绳站到了我的身后,我虽然有些紧张,但是也并没有抗拒。
和已往不同,这次她在我身后并没有那种不安。
南絮同学轻轻的卸下皮筋,我的头发就像是流水一样打在了身后。她的动作很温柔,像是在捧着易碎品一样轻轻的把我散开的头发拢到一起。
她用指尖梳了梳头发,然后,再次编到了一起。在我感到一阵束缚感后,便听到了南絮同学的声音。
“很好看!”
她拿着手机走到我身边,是一张我背影的照片。
“谁让你拍的?”
我嘟了嘟嘴,假装不开心。
“有什么嘛,很好看啊。”
把手伸向身后,我就要把头绳拿下,但是南絮同学却制止了我。
“别嘛,买下呗。”
十块钱,确实不贵,也不是不行。我向柜台走去,但是南絮同学又一次拉住了我。
“你也帮我选一个嘛。”
披肩的短发,精致的面孔。我不觉得我能选出好看的,但是一想到即使我不认识的人看到南絮同学也会注意,心里就有些小小的兴奋。
我一言不发的走在货架间,犹豫许久,最后选了一个粉色蝴蝶结的发卡。
我觉得很适合她。
走出商场,已经是八点。很晚,但是,这个下午过的很快。
漫步在商场外江边的小道上,广场中有艺人在弹着吉他,风吹过树林,树叶沙沙作响。江边的空气里弥漫着水汽,鼻子里除了身边南絮同学的清甜,还有江水的腥涩。
南絮同学像个小孩一样走在路沿上,她拎着那个装满了公仔的大袋子,走着猫步。白炽灯把她的头发染成纯白,也让我比以往更清晰的看见她。
刚来时的不舍像是乌云一样笼在心头,我情不自禁地拉住了她的手。
想走的再久点,但是眼前已经是停了南絮同学车的路边。
路上,耳边只有电动车的引擎喋喋不休,拉着她卫衣的下摆,越来越近的小区就像是在催促我一样,最后,我抱了上去。
温软,满足。
以及,恋恋不舍。
明明我总觉得只是几秒,可是回过神来单元楼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车在单元前停下,有气无力的路灯在水泥路上投下我们的影子。野猫周边的树丛低吟,十月的天里,草丛中已经有了蟋蟀,和南絮同学的高档小区不同,我住的地方只是个普普通通共6层的小高楼。
“再见。”
南絮同学的微笑在我看来很刺眼。
确实,过完明天,到下个星期五,每天都能在学校里看见她。
所以没什么可不舍的。
但是,我咬着嘴唇,想要呐喊,你就这么想我走吗。
沉默里,我看着她站了很久。
我希望南絮同学能说出我想听的话,比如,今天也让我去她的家里。
“冬雪?”
反正南絮同学就是这样,一点也不懂我。
“再见。”
像是赌气一样,我拿起车篮里的书包,走向这个阴暗的小楼。
我故意走的很慢。
叫住我,我在心里对她说。
回家不是我想要的,心情愉悦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想回家。
一次就好,就这一次,无论南絮同学说什么我都会同意,仅此一次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情。
所以,叫住我,南絮同学。
“那,星期一见啦!”
没有挽留,身后的引擎声渐行渐远。
不舍,愉悦,悸动,烦闷也随之越来越小。
最后,只剩下了麻木。
脚步唤醒了楼道里的感应灯。没有向上,我走进了地下室。
我的家,在地下室。
钥匙插进生锈的锁孔,吱呀一声,我打开了这扇生锈的铁门。
10平的房间,只有一扇长方形的窗户可以放进月光。窗户底下,是一张木桌,左边就是一张铁床。入门右手姑且有个用着煤气的灶台以及一个洗碗池,房间也通了自来水。至于上厕所,只能去小区外的公共厕所了。
逼仄,阴暗,潮湿。
如果不勤于打扫,不过几天房间里就会织上蜘蛛网。
在床上躺下,我卸下头绳放在手中摸索,看着身边的库洛米,本来对一切已经麻木的心情多了些失落和惆怅,都怪南絮同学。
我抱住枕头,用拳头轻轻的打着。
一切都是南絮同学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