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冬雪同学？”
大课间我正在看书时，一个软糯的童音响起。顺着声音，眼前是身高只有一米五的江一里，她手上拿着一张纸，眉头紧锁。
她的校服外套敞怀，直直搭在大腿根部，露出里面宽大的红色卫衣，外套蓝色的袖口几乎遮住她的半个手掌，有些肥肥的手指正捏着一张单子。我不明白为什么娇小的她在班上很受欢迎，明明看起来就像是小学生。虽说她作为南絮同学的同桌让我有些心烦，但我姑且也不是乱撒脾气的人，更何况昨天更是鸠占鹊巢，那对她态度好一点也未尝不可。
把书签夹在看完的那一页，我抬起头。
“怎么了？”
“我是，那个，嗯，就是，”
她焦急的看着四周，用手中的纸挡着脸，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口。
“怎么了？”
和我说话有那么难吗，明明她和南絮同学说话时都是笑着的。
“就是。其实就是。啊！”一只手拍在江一里的肩膀上，南絮同学走到她的身边。
“怎么啦，找冬雪有什么事吗。”
她还是那么大大咧咧，明明说话就好，有必要去拍那一下肩膀吗。我盯着那只放在肩膀上的手。
“因为和冬雪说话有些紧张，就是，那个。”
有些没礼貌哦，我用拳头撑起头，撇起嘴角。
“所以说，怎么了？”
“就是，运动会的报名。”
似乎是南絮同学给了她勇气，她总算能不支支吾吾的说出完整的话，江一里把手上的纸递给我，我看了看，是一张运动会的项目表，表上还写着许多人名。
“因为运动会是每个人都要报两个项目的，除了1500和400米。因为冬雪同学一直没有报名，现在只剩400和1500了。”
她过意不去地扭着身子，也不看我，就盯着脚。所以说是把最难的推给我了是吧。
不过也无所谓，毕竟去年也是这样，我跑了场1500，还拿了个不错的名次。
在两个项目里，我想换换心情。
“400米。”
把单子还给她，我继续看书。她应了两声，掏出一支粉色的自动铅笔，趴在我的桌子上写起我的名字。字很娟秀，只是有些小。
“冬雪。400米很累哦。”
向着声源瞅了一眼，南絮同学果然不知道我上次跑的是一千五，说的话就像是我是运动白痴一样。姑且，我跑的也算挺快。
“谢谢你，冬雪同学。”
站起身的江一里冲我一笑，和她身边的南絮同学聊起了天。同样阳光的两个人站在一起，感觉我那阴暗潮湿到能滋生黑暗的最后一排都阳光了起来。
她们就像是住这一样，明明是我的位置，却当我不存在一样笑的那么开心，可能今晚要下阵雨，我觉得空气有些沉闷，胸口又开始堵塞。
“还有事吗？”我对她们下起逐客令。
明明说好要和我做不一样的事，南絮同学就是骗子。
“那我还要找其他人。”江一里说完，向班上成群结队的男生走去。
而南絮同学，我虽然不希望南絮同学跟着江一里走掉，但也不想她搬个凳子坐在我旁边。
“你干嘛。”
我向远离她的地方退了退。
“离上课还有好久嘛，我们一起看书吧。”
说完，她坐的更近，几乎要贴到一起。
南絮同学的脸就在我的眼边，我几乎能看到她的耳后，以及，闻到她身上那种，让我想一口吃掉的甜味。
“翻页嘛。”
我屏住呼吸，姑且翻了一页。
最后直到这个大课间结束，我几乎就只是在帮她翻页。
上完第四节课，学校会提供午饭，无论走读还是住校都必需要去食堂。
在学校吃饭是很实惠的事，按照交的伙食费来说，一天只要十几块钱就能吃到四菜一汤。只是和不熟的同学在一张桌子上，会很麻烦。
和我一起值日的同学被老师叫走，今天只有我收拾餐桌。我一只手端着一只铁盆，摇摇欲坠地走向洗碗池。
就在手臂快撑不住时，一只手帮我扶住就要掉下的铁盆。
“冬雪？怎么一个人？”，看向身边，又是南絮同学。
“值日的人被老师叫走了。”
“那我帮你吧。”
她抢走一个，我感觉轻松许多。
洗碗池边人来人往，多是结伴的朋友一起洗着碗，所幸今天吃的还算快，我幸运的找到一个空位。
“冬雪你把洗洁精打好，我来冲水。”
南絮同学的嘴角带着微笑，打开水龙头，她用手指玩着水柱。
南絮同学总是这样。
把遮在眼前烦人的头发拉到耳后，我看着泡在水中的铁盆，用自来水冲着沾上油污的手。
“谢谢。”
“什么？”
南絮同学还在开心的玩着水，时不时还用湿着的手指戳着我的手臂。看着她像小孩子的动作，我笑出了声。
“没有。”
“冬雪笑什么？”
“我没有笑，你看错了。”
“明明笑了，冬雪好过分。”
我把打好洗洁精的碗狠狠的摆在她的面前，再次强调：“没有！”
这还是第一次和南絮同学一起洗碗，我们聊着没有目的的话题，这也是我第一次在午休时间外独占南絮同学。
“小絮絮？你今天不是不值日吗？”
小絮絮？
“啊，我帮冬雪的。”
江一里从我们之间探了个头，在南絮同学身边的人洗好后，端着盆站到南絮同学的左边。
嘛，也不是没有料到。毕竟南絮同学的朋友不是只有我。
沐浴着临近十一月的闷热，我瞥了一眼南絮同学的右手，二人有说有笑，我只让水流声入耳，不再说话。
就在我想一个人先逃回教室时，江一里从身后叫住了我。
不想在这里再呆下去，我讨厌现在的时间。不会察言观色的江一里跳着走到我的身前，装模作样的以左脚为支点，转了个圈后回头笑着看我。
“冬雪同学是怎么和小絮絮认识的啊，我一直以为冬雪是个很严厉的人来着，没想到那么好说话。”
说别人坏话的人，我不喜欢。我不着痕迹地撅起了嘴。
“一里就是这样啦，但是和她相处下来就会发现她没有恶意。”
在背后偷偷读我心的南絮同学，我也，算了，怎么样都好。
“去操场走走嘛，反正午自习还早。”
江一里再次转了个圈，跑向操场。她的长发在十月下旬的风里舞动，只有一米五的她就像是混入高中的小学生。
南絮同学走到我的左边，牵住了我的手。
“一里学过跳舞，她唱歌也很好听。”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姑且跟在了她的身后，江一里领着我们走上操场。
午后的阳光里，足球场的草坪上，男生正踢着足球。随着站在中央球员一个滑稽的大脚，“砰”的一声，足球飞入天际。
我的目光追着足球，它并没有落入球门，而是飞入跑道，在地上弹了几下后滚到我们脚边。
“好耶！”
江一里像天鹅一样张开双臂蹦到球边蹲下，把足球抱进怀里，她像是跳舞一样，脚尖指地，身子轻轻一斜，悬着的右腿就在空中画了个圈。
转向我们，她扬起头笑着。
“看好哦，咱也要成为最强的前锋！”
把球抛到天空，江一里一脚踢上，马尾在她的身后乱舞，我觉得她的姿势不像是在踢足球，更像是在跳舞。
足球再一次呼啸着飞入云霄，最后落入绿色的球场。
“满分。”
她叉着腰，对我们比了个耶。
阳光有些刺眼，我揉了揉眼睛，悄悄捏住南絮同学的手。
再次走在塑胶跑道，我听到前面的江一里在哼着歌。
“谢谢。”
我以江一里听不到的声音小声呢喃，南絮同学没有说话，只是捏了回来。虽然她想让我不要讨厌江一里，但是，我果然还是不想南絮同学和她太近。
不过，要是只是朋友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耳边一暖，我感到南絮同学正在对我的耳朵哈着气。
“冬雪，开心就好。”
我舞着手捶了一下她的肩膀，虽然很高兴，但是也不想在外面贴的太近。
“啊！”
忽然，前面的江一里跳着转了个身，指着我们身后，挥着手臂小跑过去。
“足球又来了！”
砰的声音再次响彻于操场。我轻轻踩了一下南絮同学的脚。
“小絮絮，不好听。”
“没办法嘛，一里起绰号的天赋不咋地。”
“不好听。”
“冬雪？”
“不，好，听。”
“嗯？”
南絮同学果然是笨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