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风没有二月的刺骨，也不及七月的炽热。
操场南侧的枫叶已经开始变红，风送来傍晚飒爽的湿气，看着躲入西面观众台后的夕阳，我打量着被染红的操场。
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同学们于塑胶跑道上漫步，聒噪的吵闹从四面八方入耳。叽叽喳喳虽然很烦人，但这才像学校。
没有叫上南絮同学，我打算先跑一圈400米看看水平。
把摆在看台楼梯上的书包用校服外套盖住，看着已经布满裂缝的石阶，我在脑后扎起高马尾。卷起裤脚，把手机调成计时，我跑了起来。
400米真的很累。它不像1500，可以像寄生虫一样跟在别人身后慢慢跑，也不像100米或200米，只需要冲刺。
400米是，你已经在前200米拼劲全力后，在竞技的压力下，拖着几乎脱虚的身体，再靠耐力冲刺完最后200米。
肺像烧起来一样，我撑着疲软到几乎已经站不住的腿，靠着看台的墙，拼尽全力的呼吸。瞅了一眼还在走动的手机，1分38秒。
应该可以吧。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我撇过头瞅着身后。
“冬雪！你没事吧。”
南絮同学的声音陡然出现在耳边。不想让她看到我现在不雅的样子，我用手臂遮住脸，转过身去。
冰凉的手抚在我已经被汗水浸湿的校服上，南絮同学在我的耳边喋喋不休。
“冬雪！跑的好快。”
“就是，比我跑的还快！”
南絮同学的夸奖让我很开心，但是她身边为什么有江一里的声音，我蹲下攥紧衣摆。
是没有和她约好一起来操场，也没有约好放学之后也要在一起，但我明明已经不那么讨厌江一里，明明南絮同学可以叫我一起，却还是没和我说一声就和她一起在操场跑步。
果然，虽然江一里是个好人，但我还是无法忍受她总是在南絮同学身边出现。
打开她拍在我身后的手，忍住胸口烦人的悸动，我看也不看她就走到书包旁边。
“我回去了。”
浑身是汗，回去还要洗衣服，还要洗澡，本来习以为常的事，现在想来都很烦人。
“诶！现在就要走吗，等等我们嘛，我还想着一起去吃饭来着。”南絮同学拽着我的袖子，拼命的拉着我。
那也就是说，如果我不在的话，她还打算和江一里一起去吃饭嘛。
吵死了，操场上放学也不回家的孩子们吵死了，在说话的南絮同学和江一里也吵死了。
也是，毕竟她们是朋友，所以一起吃饭也不奇怪。
但是，即使这样我也不开心。为什么不叫我，明明是南絮同学自己说要当我第一位朋友。
“不吃。我回去了。”
咬了咬嘴唇，我拎起书包和校服，走向出口。
南絮同学是个骗子，说的和做的，都不一样。
走在塑胶跑道上，身后跟着熟悉的脚步。流了一身汗，为了省去澡堂的十五块钱，回家必须得烧热水。10月即使不冷但是不是可以裸着的温度，所以也得装上塑料帘。
好麻烦，我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跑步。
如果今天不来，至少不知道这一切的我心情不会那么差。
“冬雪？稀客啊，很少能看见你在操场。”
顺着声音看去，胡凡宜正跑向我身边，南絮同学从身后拽住我的袖子。
“那你要不要来我家，妈妈也说着要我把你拉到家里吃饭来着，明明住的那么近冬雪你几乎没来过。”胡凡宜说。
也不是不行，反正以前也借用过几次。
“不用麻烦了，冬雪已经和我约好了。”
身边的南絮同学正冲着胡凡宜微笑，对着撒谎的她，我狠狠地踩上骗子的脚，南絮同学把我拽到她的身边，拉着我的手就向出口走去。
瞪向烦人的南絮同学，越来越暗的操场上，她的视线却明亮可见。回头，胡凡宜正歪头看着我。
把手挣脱，我再次踩上南絮同学的脚，把她推远。
“什么时候和你约好的。”
对我隐瞒的南絮同学很不开心，我一点也不想去她家里。可是她却锲而不舍，再次快步靠到我的身边，她在我耳边轻轻说道：
“别去嘛，我喂你吃巧克力，行吗。”
南絮同学的呼吸吹在耳上，酥麻的触感让我禁不住退后两步。真不愧是她，可以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种话。耳朵一定已经红的发亮，我怔怔有神的盯着南絮同学。
明明才恢复的脱虚，现在腿又有些软。
巧克力吗，我抿了抿嘴，南絮同学就那么想喂我吃巧克力吗，为什么她会觉得我想吃她喂的巧克力，明明只是南絮同学而已。
但是，她非要的话，我觉得也不是不行。
看了看胡凡宜又瞅了瞅南絮同学，我拉了拉衣摆，低着头小跑到胡凡宜的身边，一字三顿的说着：
“我今天先不去了，替我向叔叔阿姨问好，真是谢谢了。”
“没事，总之，有时间多来几次吧，不然妈妈总是骂我。”
对我挥手笑了笑，胡凡宜跟上朋友。
“江一里呢。”姑且拉着南絮同学的手，我漫不经心的问。
“她说要自己跑400米试试。”
南絮同学非要我去她家的话，也不是不行。但让江一里一个人跑400米，我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没问题吗？”
“没事，班上还有一个人在呢，你刚刚没看到她吗？”
说来刚刚的角落确实好像还有一个人，但是那并不是我需要在意的事。
“冬雪你真是好厉害，我刚刚陪她们跑了半圈就坚持不下来了。”
南絮同学牵起我的手，声音好像很自豪。
陪吗，明明都没陪我。
我用力握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左手挣开她紧握的手掌，我摸向她右手的手腕。
“累，我很累。”
“嗯？”南絮同学发出一声疑问。
“两个。”
“什么两个？”南絮同学好像还没明白。
“我说我要吃两个巧克力。”
明明是塑胶跑道，但是我说出的话好像还是掷地有声。
通过握在一起南絮同学的手，我感到她的手心渐渐变热，脉动也越来越快。耳边静的只有呼吸，于是，我轻轻捏了捏她无名指的指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