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
好渴,舌头上就像是晒干的田地,肺也在燃烧,腿跟本动不了。耳鸣吵得不行,我拼尽全力撑住膝盖,可也无法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
似乎听到了南絮同学的声音,我擦净从额头流向睫毛的汗水,眯着眼看向前方,一个迷迷糊糊的影子正在向我跑来,身后还跟个像是小学生的孩子。
呼——吸——
咳咳!
本想平静呼吸,结果却呛了一口唾沫,不行,真的好渴,腿也使不上力,不好。
我一个踉跄,向前倒去。
“冬雪!一里,快给我水。”
“来了!来了!“
所幸有人扶住了我,嘴里被塞入瓶口,我忍不住灌了一大口。
“慢点,冬雪,慢点。”
温柔的手掌抚过我的身后,我姑且停了下来。
哈——
终于活了过来,挣扎着起身,耳边的嘈杂宣告着听觉的回归,我看向身边欣喜若狂的二人。
“冬雪同学!第二名呢!”
“就是,真不愧是我的冬雪。”南絮同学嘴里说着奇怪的话,也做着戳我胸口的奇怪动作,明明想给她一脚,可是腿根本抬不起来,只好狠狠地瞪他一眼。
第二名吗,上次一千五也是第二名来着,这次我明明想拿下第一名。
“第二名?”我看向南絮同学。
“嗯,第一名据说是未来的体育生,冬雪已经很不错了。”南絮同学趁机摸了摸我的头,可是我根本没力气打她。
“哦。”
撑着膝盖和南絮同学走在操场,跑完四百米后已经是放学时间,一里已经跑向食堂。运动会不用上课,我和南絮同学都没有带书包,便稍作歇息后直接走向校门。
低着头和南絮同学并肩走在路上,一双没见过的鞋子挡在我的面前。
“冬雪,已经跑的很快了啊。”
我抬起头,是一张长得和我很像的脸。
这个人,是叫做姐姐来着。
“谢谢。”
“哈哈,我就是路过,想着就来看看。”
“嗯。”
袖子被拉了拉,南絮同学小声问我:
“这是谁啊?”
“抱歉,没有自我介绍,我是冬雪的姐姐,比她大一岁。只是今天路过时听说是运动会,就进来看看。”自称姐姐的人在很有礼貌的自我介绍。
南絮同学似乎想要打招呼,但赶在她开口前,我用着更大的声音制止。
“是的。”
十一月的晚上气温转凉,汗在风里风干,也带走身上的热量。日落很早,操场亮着的白炽灯刺眼的狠。
“那我就走了,再见,冬雪。”似乎有点冷,姐姐抱着胸跳了两下,对我挥了挥手,走远。
冷的有些发颤,看着地上被灯染成白色的塑胶跑道,我裹紧身上的校服外套。
兴奋,愉悦,愤怒,恐惧,尴尬。
都没有。
“走了。”我对南絮说道,先一步走向操场出口。
“冬雪?”
“没事。”
我现在觉得怎么样都好。
“冬雪,晚上去你家?”
“可以。”
“那,你做饭给我吃?”
“不。”
“那路上买点吧,冬雪想吃什么。”
“都行。”
“哦。”
“嗯。”
草丛里有蟋蟀叫着,路灯下聚集着飞虫,夜晚的校园没有那么好看。
“手。”我抓住南絮的右腕,熟悉的发丝还在那里。
“冬雪,你怎么了?”
“没事。”
手链还在那种事,怎么样都好。
怎么样都好。
怎么样都好。
我加快脚步,跑完四百米的后遗症没有减缓,腿走不稳,南絮跟在身后一直没有说话,但她的脚步真是让我烦的不行。
再次加快,一个踉跄,我摔倒在地。
“冬雪!”脚步陡然加快,我猛地挥开伸来的手。
“别碰我。”
南絮愣在我的身前。我皱着眉从地上爬起。稍微扭了下脚腕,幸好没有崴伤。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因为吼南絮而感到后悔,但是现在,我觉得怎么样都好。
“走吧。”我继续走在前面,可是她却拉住我的袖子。
“冬雪,你怎么了?”
“没事。”
挥了一下拉着袖子的手,南絮虽然放开一下但是又很快就拉住。
随便吧。
教学楼东侧有个花园,花园里有条连接到校门的水渠。水渠里早已没有水,只留下干涸散发着臭味的水草。我站在河边,蹲下,抱住膝盖。
“南絮。同学,你之前说。世界上总有不知道的事。现在也是这样吗?”
“嗯,我觉得是这样。”她蹲在了我的左边,每次都是左边。
“就是说。南絮。同学,无法保证可以一直在我身边吧。”
“因为,谁也没办法预测未来嘛,未来总是不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
“摘了吧。”
我夺过她的右手,想去撕下那条该死的手链,南絮却猛地用左手把手链攥在手心。
“放手。”
“我不要。”南絮同学的睫毛在瑟瑟抖动。
“为什么。之前说好,我觉得可以就拿下来吧,现在已经可以了。”
“不行,现在的冬雪很奇怪。”
“这不是理由。”
“那冬雪呢,告诉我要拿下来的理由。”
蟋蟀好烦。花园外学生的嘈杂好烦。水渠的闷臭好烦。
“说的你就有理由留着一样。”
“我有!”
南絮抓住我的手,把我向她拉近,虽然花园里只有几乎没有亮度的灯,我好像还是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晶光。
“这是证明!”
我低头看向这双穿了有三年的运动鞋,它已经从白色变成灰色,也从平整变的凹凸不齐。
我不觉得南絮有什么理由可以让我放下现在的心情,说到底,我也明白自己的要求是妄想。
“这是,我们关系的证明!我发誓,只要这条手链还在,那我就永远是冬雪的第一位朋友。”
头发的硬度只有50,即使是老鼠,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弄断。
我不明白。
烦乱的要命,胸口就像是雷雨前的沉闷。
“手。”
我伸出左手,南絮同学没有动。
“手。”我瞅了她一眼,她看向右手的手链,心情更加焦躁,“我不拿。”
南絮同学终于把右手放了上来。
水润,柔软,不管摸几次,都觉得她保养的真是很好。
明明,只是,南絮同学。
“你发誓?”
“对,我发誓。”她竖起了左手。
“你就那么喜欢这条手链?”
“嗯。”她把手放下,摸着我的头发。
我咬上她的右手。
就像是用裁纸刀划开泡沫一样,胸口的闷气瞬间消散。好爽。于是我又加重了力气,以一种要把牛皮撕开的力度,狠狠地咬下。
“冬雪!好疼。”s
南絮同学推着我的头,身子不断往后仰,耳膜有些刺痛,但是我没有松口。
“真的,好疼!冬雪!松口!”
她拍着我肩膀的力度越来越大,我姑且松开牙齿,嘴里有些咸,但是无所谓,我用舌头描上齿痕,在中央留下一吻后,松开她的手臂。
抬起头,在黑暗里,勉强可以辨认出南絮同学手臂上离手链不远处,那不和谐的白圈。
“真是,冬雪,疼死了。“
南絮同学揉着齿痕,紧锁着眉头。
真是可爱。
我无视南絮同学的埋怨,把头埋在她的胸口,攥紧她身上水蓝色的运动服。她的心跳就在耳边。
“冬雪?”
“我就,相信你这一次。”
“嗯。”
她又像是哄小孩一样摸着我的头,虽然现在的温暖让我恋恋不舍,但我还是站了起来。
“走吧。”
坐在熟悉的后座,我发现日落又变早了。明明以前这个时间还可以看见夕阳,可现在红绿灯在傍晚已经如此显眼。
“南絮同学?不是要去我家吗?”
“那个,缓缓吧,今天就去我家。”
我姑且也不是那种,天天住别人家的流浪娃。用脑袋撞了撞南絮同学的腰部,我抱上熟悉的柔软。
已经是第三次来南絮同学的家。
在她的房间,躺上懒人沙发,跟在我后面的南絮同学对我说等一下后,跑进浴室。隔壁响起哗啦啦的水声。我抱着膝盖,看向门口,等声音停止,南絮同学端了一个水盆进来。
“南絮同学?”
“冬雪,我来帮你捏脚。”
“我不要。”
我踹向端着盆的她。
“别这么说嘛,来来来。”
她蹲在我的身前,放下盆,强行抓住我乱动的脚。痒痒的,我姑且忍住想踹向眼前的变态的冲动,坐起身要把她推远。
“冬雪,别动。”
她虽然这么说,但是,给同班同学捏脚什么的,也太不正常了吧。
我正准备推向南絮同学的头,她却先一步脱下了我的袜子,等我靠近南絮同学的身子,拽向她的头发时,裤子已经被卷起,脚虽然在反抗,但还是被她强行泡进了热水。
我停止动作。
好讨厌的感觉,我姑且也不想把泡了自己脚的水,泼到南絮同学的身上,而且,我也怕她说我脚臭。
“对,就这样嘛,冬雪别动哦。”
“南絮同学,我的脚,很臭吧。”
“没有。”
她亮了一个微笑,用力捏住大拇指。好麻,也有点酸。但是南絮同学一放手,就有一股暖流从足心跑到了小腿。很舒服。
“上次帮你捏完手后,我就去网上找了足底按摩的教程,稍稍学了一下。”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力顶了顶我的足跟。有些疼,南絮同学的另一只手还握在脚心,也让我觉得的好痒。
忍不住嘶了一声,南絮同学就盯着我笑起来。
“冬雪,舒服吗?”
“疼死了。”
我抱住双臂,嘟着嘴向下瞥着正握紧我的脚的南絮同学,把膝盖收拢,收紧脚尖,我埋怨的说:
“轻点。”
“好的好的。”
她把手指并拢,然后用第二三指节的连接处,刮着我的脚心,在轻微的疼痛后,酥麻和痒交织在一起,有些温暖。
虽然刚开始有些疼,但是习惯后就会觉得很舒服,不自觉的闭上双眼,南絮同学在捏完我的脚后,又按起了我的小腿肚。
带着暖流的酸麻就像是跳跳糖一样绽开,跑完四百米后疲惫的身体也不再劳累。只是南絮同学捏了好长时间。
“谢谢。”我对着正在用毛巾擦着我的脚的她说道。
“舒服吗?”
“舒服。”
“嘿嘿。”她把头靠近我的膝盖,轻轻的吻了一下。
有些饿,我坐起身子。南絮同学一脸很开心的样子端着盆走向浴室,我跟在她的身后走出房间。
“我饿了。”
“冬雪,冰箱里有菜哦。”
“南絮同学去做。”
“可是我不会啊。”
“自己学。”
我踢了一下正在照镜子的南絮同学,她把刚洗完的手对着我的脸甩了一下,水珠淋在了脸上,我用手背擦干。
“冬雪教我吧。”
“南絮同学很笨,肯定学不会。”
“别这么说嘛。”
我看着南絮同学的背影,跟着她走向厨房。
南絮同学,一定学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