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南絮同学打来向我抱怨的电话,随着身下的铁床吱呀一声,我坐了起来。
说什么,都怪我咬了她,所以没办法出去玩。明明南絮同学不出去玩才是对的,明明只要和我玩就好。
手机的时间已经是十一点,我换上鞋子,拉开地下室的门,向着四楼走去。
用胡凡宜给的钥匙,我刚打开402室的门,就扑鼻而来一股辛辣的油烟味。
似乎是在炒肉,虽然吸油烟机呼呼作响,但好像并不管用。客厅的电视音量很高,现在正播报着新闻,胡凡宜的爸爸带着眼镜盯着电视,不停的用遥控器砸着自己的腿。
“爸!吵死了,还有妈,你就不能炒菜时把门拉上吗!冬雪。”胡凡宜快步走来攥住我的手,把我拽进客厅。
和南絮同学的家比起来,胡凡宜的家简直小的可怜,所以很容易就被嘈杂灌满吧。
“你和我说有什么用!跟你爸说啊,早就叫他换个油烟机,换的在哪!”胡凡宜的妈妈用铲子冲我招了招手,抬手吓起胡凡宜。
“伯母好。”我姑且鞠了个弓。
真的,这一家子真是吵死了。
“小雪,别客气,随便坐。”伯父说。
他推了推眼睛,虽然目光没有离开电视,但却熟练的从茶几抽屉里摸出一盒酸奶递给了我。
“先喝点什么。毛毛儿,带着小雪坐啊。”
“都说了别在冬雪面前叫我小名。”胡凡宜拉着我的肩膀摇来摇去,让我在沙发上坐下。
“有啥,都是一家人。”把手臂搭在沙发的边沿,伯父舒舒服服的躺了下去,随后感叹起,社会的不景气。
胡凡宜从她手里夺过遥控器,狠狠地把音量调到了最低,伯父嘴里不停嘟哝着老了,耳背,还是不停的叫着胡凡宜“毛毛儿”。
我喝光递来的酸奶,把盒子扔进垃圾桶。
说真的,虽然真的很吵,但是却一点也不讨厌。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冬雪很开心嘛!说起来你跑到也真是好快,我看见了哦,第二名!要不是那个非人类,冬雪你就是第一了!”
我摆着手笑着,原来胡凡宜也会看我的比赛吗。
“小年幼,跑跑就是不错滴。“
“别装你的腔做你的调了!吃饭!“
伯母把碗砸在桌上,油烟机的引擎长鸣一声停止。
无关食不言,寝不语。即使是在吃饭,餐桌上的交谈也从来没有停止,我坐在胡凡宜的右侧,在我右边的伯母不停地夹着菜给我。
明明我根本不瘦,伯母却一直说我吃的不好,多吃点长长个子。随后不等我抱怨,就又是一大筷子。其实我并不喜欢别人给我夹菜,但面对伯母,就是生不起气。
如果是南絮同学,我早就一脚过去,再让她喂我吃了。
和离开南絮同学家时完全不一样,我一点也不寂寞。和她们打了个招呼,我走向小区门口的公交站台,今天和南絮同学约好,下午要去她家。
晒着12点的大太阳等公交很累,但不知为何内心就是在催促我快点去见南絮同学。
第一次一个人去南絮同学的家,我不知道原来坐电梯还要什么卡,没有事先告诉我的南絮同学也有错,我决定等会一看到她就狠狠地踩上一脚。
拨通南絮同学的电话,响了一声后就是她慵懒的声音。
“下来,带我。”不等她回答,我就把电话挂断。真是烦死了。
她穿的还是前天我选的针织衫和短裤,南絮同学一见到我,就抱上我的手臂。
“冬雪,油烟味很重啊。”
“刚吃完饭。”
在电梯里看着她的脚,我犹豫许久,最后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
“冬雪?”
“别管。”
她戳了戳我的腰,我狠狠地踩了回去。
果然南絮同学不惩罚的话就会蹬鼻子上脸。
站在玄关,我向落地窗外看去,她的家里很安静,南絮同学握着我的手似乎在看我,握住她的手腕,我摘下盖在我发丝上白色的手链。
“南絮同学的家,好安静。”
“是吧,因为妈妈要工作到很晚。”
“太安静了,我想听,南絮同学唱歌。”
拉着她的手走向沙发,我和她并肩坐下。
“冬雪,老是有些奇怪的想法呢。”
她戳着我的脸,把腿搭在我的膝盖,我掐了掐南絮同学大腿上的肥肉,根据她的脂肪量来看,南絮同学应该少吃一点才对。
用肩膀撞着她的腋下,我再次催促:
“唱。快点,什么都行。”
她把头靠上我的肩膀,嘟哝着嘴说:
“可是,我唱歌很不好听啊。”
“那,你闭嘴。我唱。”
谁唱都无所谓,我只是想把这个安静的空间,弄的吵闹点。脖颈被南絮同学的头发挠的有些痒,我把耳朵贴上她的头发,继续说道:
“你想听吗?”
“嗯。”南絮同学抱住了我的手臂,因为贴在一起,身体有些热。
“那,你欠我一个命令,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许违抗。”
“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姑且,是在常识内。”
“嗯。”
“那你不许说话。”
唱什么好呢。
我不喜欢大部分的流行音乐,因为它们很烦。古典音乐听过一些,但是根本不能唱。我想起了小时候看的第一本书。
城南旧事里的离歌。
无以言喻,现在的气氛根本不适合这首歌。但是看着落地窗外的喧嚣,我润了润嘴唇。
“长亭外,古道边……夕阳山外山。”
回音徘徊了许久,南絮同学一直没有说话。客厅再度回归寂静,和在胡凡宜家时,完全是两个天地。
在胡凡宜家,我不讨厌吵闹。
在南絮同学家,我不讨厌安静。
在胡凡宜家,我一点也不拘谨,只觉得一切都是习以为常,认为一切就应该是这样。
在南絮同学家,她的身边只有我,所以我很安心。
我喜欢在胡凡宜家里的自在。
我害怕南絮同学给予我的安心。
即使离开那间地下室,我也不觉得是分离。
可是面对南絮同学不一样,我讨厌看不见她的时候,我希望她能永远呆在我的视线内。
这份心情,就像是毒品一样,把我牢牢的抓在手中。
“冬雪,你唱的真好。”
“南絮同学,我中午是在胡凡宜家吃的饭。”
向身边看去,南絮同学嘟着嘴撞着我的肩膀。
“嗯嗯嗯,然后呢。”
“南絮同学,生气了?”
“没有!”
“我就在想,他们家真的好吵,尤其是她爸爸,电视的音量几乎开到了最大。”
南絮同学挠了挠我的脚踝,我忍不住笑了一声。
“但是我发现,我也挺喜欢南絮同学家里的安静呢。”
“那不,挺好。”
“所以,南絮妹妹,让我多喜欢一点,这个地方吧。”
抓住她正戳着我不听话的手,我捏了捏她的无名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