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办公室现在很安静。
当我走进去时，班主任正靠在办公桌的隔栏上，端着茶杯和后桌的老师小声交谈，看到我后她冲我招了招手，说了声：“冬雪来啦。”
其他老师有的在准备教案，有的似乎在休息，但听到班主任的话，无不抬头冲我一笑，随后又低下头刷刷的写着什么。
她回到座位，把茶杯放上办公桌后坐下，接着从桌上抽出一张纸。我应了一声，走到办公桌边，背着手站着。
“最近，学习怎么样啊。”
“应该还可以。”
“介内似还阔以。”老师不是本地人，普通话也不是很标准，而且只要一激动就会变回家乡话。虽然腔调很奇怪，但是很神奇的是我能听懂。
“老师？”
“上次，约考！阔似去年爹摸底卷子。你这个层级继续下去，清北不是问题嘎。”
办公室里其他的老师也抬起头附和起来，这样的场合我实在不习惯，于是就把头低了下去。
看到我的动作，班主任敲了敲桌子，拿起桌上的纸，领着我走出办公室。临近上课，她没有要我回班，反而带我走到上次和南絮同学去的花园，靠近河边，她停下脚步。
她抱着胸，用纸拍着肩膀，紧锁眉头。
“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不假，但同时也是交朋友的地方。冬雪觉得呢。”
“嗯。”我看着远处的水渠，水草还是那样干巴巴的躺在地上。
“你看看这个。”她把纸递给了我，是一张座位表，南絮同学的位置在讲台前的第一排，其他同学的名字也都几乎填好，除了“冬雪”。
“和你的约定我没有忘，这个位置还是你自己填。你最近不是和南絮的关系很好吗？不想和她坐一起吗？”
朋友吗，南絮同学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她又不止有我一个朋友，她还有江一里。
讲台前的位置为三张一排，江一里的位置还在南絮同学左边，所以此时她右侧的位置是空的。
只要我把名字填在那里，那到分班前，不用去空教室，我也可以和南絮同学在一起。
这就是，我想要的吗？
我是想，坐在南絮同学身边吗。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喜欢的是只有我和南絮同学的空教室，倘若这个教室里除了我和她还有其他人，那就不是我喜欢的空教室。
我看着脚尖，没有回答老师的话。上课铃已经结束很久，这是第四节课，等下课铃响起就可以回家。
老师拍上我的肩膀。
“你再好好想想吧，同学们都不是坏人。回去上课吧，这个座位表应该下个星期就用了。”
“老师，什么时候开始分班？”
“过完元旦吧，也可能更早点，但具体也还没有通知。”
“嗯。”
还有，更重要的问题。
“老师，你觉得我应该选文科还是理科？”
“你的话都能选吧，这也就是看你兴趣了，你不是喜欢看书吗？那文科不是更好点？”
“理科，呢？”
“理科的话，倒是大学的选择更多一点。不过你怎么样都不差啦，文科理科都是你选学校。真羡慕你啊，当年我的志愿就滑档了，只能等其他学校来捞我。”
“嗯，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老师。”
“那你回去上课吧。”她再次拍了拍我的肩膀。
班主任没有回办公室，她向着校门口走去，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我走向楼梯。
虽然和南絮同学说了想让她选文科，但她还是说考虑考虑。
南絮同学到底会选什么呢。
如果她还是要选理科怎么办。
为什么，就不能听我的呢。
元旦之后，或者更早吗？
好麻烦啊。
不知不觉就走到三楼的楼梯口，教室里的历史老师正有激情的说着历史，有点不想回班，我坐到通往四楼前的楼梯上，抱着膝盖，盯着脚尖。
下课再回去吧。
天气虽然在回来的路上多云转晴，可因为四楼的楼梯背光，阶梯上还是有些昏暗。
我在不知不觉中挪到墙角，因为和南絮同学来的两次她都在我的身前，我竟然已经习惯在中央坐下。
果然，四面八方都是墙的话会更安心，有时候真想把床换成棺材。
玩着从耳后垂下的头发，楼梯里突然响起熟悉的脚步。
南絮同学？
我挪到护栏，把视线放下，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楼梯口东张西望。
她看见我后一步并两步冲了上来，坐到我的左边拍了拍我的肚子。
“冬雪，不回去上课？”
“不想去。”
“南絮同学，为什么会过来？你不去上课没事吗？”
“我看见班主任都已经出了校门，结果冬雪你半天还没回来，想着到底怎么回事，就说要上厕所赶紧出来看看。”
我把头转向了墙。
三人的座位，如果我不去坐的话，南絮同学就会被另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独占了吧。
换座位，真的好烦。
除此之外，分班也是好烦。
南絮同学就听我的话选文科多好，我姑且，也是想和你一个班的。
“手，给我。”我伸出左手，南絮同学乖乖的把手腕放了上来。
为什么，就不能在分班上也那么乖。
我咬了上去，身边的她把脚并拢，握紧拳头，我松开口。
“疼？”
“有点。”
“南絮同学，怕疼？”
“没人不怕疼吧。”
“看我。”
我对南絮同学说。她把脸转向了我，我盯着她的眼睛。
南絮同学的眼睛，真的好漂亮，如黑宝石般黝黑的瞳孔，透着的深邃想让人一探究竟。我用手抚过她细长的睫毛，把嘴靠近她的耳边。
“闭眼。”
黑宝石就这样被遮住了。
把手臂环在南絮同学的身后，我闭上眼睛，吻住的红润。她用舌尖向我索取柔软，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允许她肆意妄为。南絮同学的舌尖像蛇一样不断的侵蚀，我抓住她的胸襟。忍住胸口的悸动。
南絮同学抓着我的后背，不断让我贴近她的胸口，无法用嘴呼吸，我渐渐开始缺氧，她一点停下来的动作都没有，我只好推开她的肩膀去换一口气。
但四分之一秒后，南絮同学又吻了上来，这次也是好长时间，等到我几乎快要窒息，她才停下动作。
看着她脸上的潮红，我用手指触摸上去。
“南絮同学，很喜欢这个？”
她盯着我的脖子，抓住我的手。
“不知道。我只是，喜欢和冬雪这样做而已。”
“选文科吧，南絮同学。”
“冬雪？”
“选，文科吧。”我的语气带着一丝祈求。
南絮同学没有回应，所以我再次吻向她，她的动作没有像之前一样渴望，但她还是在对我进行生涩的侵略。又是窒息，我推开她的肩膀。
这次她比我先开口。
“你和我接吻，就是想让我选文科？”
是的，我想尽全力满足南絮同学，这样或许也可以换来她对我的服从，但是我知道，不可以这样说。
“我只是，想满足南絮同学的愿望。”
“条件就是要我选文科？”
“如果可以。”
她的眼里似乎正在湿润，我攥着手心看向膝盖。
“我不喜欢。”
顺着声音，我看见她咬住嘴唇。
“我不喜欢，这样的吻。”
为什么，南絮同学会这么说。我把脸贴近南絮同学，舔了一下她的嘴唇。她使劲地推开我的肩膀。
“我也不喜欢，冬雪是因为有什么事，才会主动和我接吻。”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南絮同学。”
“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老师说下个星期会换座位，我不想和你坐在一起。但如果我不去的话，你和江一里就要与其他人坐在讲台前面。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吃力地弯下腰，情不自禁的把两手握在一起，头发因为重力从我的双耳滑落，我继续说：
“分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一直以为怎么样都好，我一直以为只要按照该走的路来就好。文科？理科？我以前都没想过，如果没有南絮同学，我选择文科就是了，可是你却说要选理科。”
好烦，我从来没有说过那么多话。
“我不知道，我虽然觉得和不和你一个班无所谓，但是南絮同学要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好害怕。这些，我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
我低着头，垂下双手。明明胸口就像是放入即将要爆炸的气球，但却就是哭不出来。
“南絮同学，如果让你讨厌了，真的对不起。但是，就像南絮同学说的不了解我一样，我除了可以满足你想要的吻，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把你，留在我看的见的地方。”
“我真的，不知道。”
握住被遮在白色手环下的手链，我第一次觉得，看不见真好。
好想哭，但是为什么，连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都做不到。
“冬雪，为什么不选理科？”
“南絮同学，想让我选理科？”
“没有，我不是叫你选理科，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不选。”
“我喜欢看书，如果以后有机会，我说不定也会提笔去写小说。”
“这样啊。”
对我说吧，说让我选理科，那我一定会选。
整理好头发，我发现南絮同学在看着我身后。
“冬雪选文科，不是挺好的吗。你说看不到我会害怕，但是我们每天都可以去空教室嘛。你要是想，天天来我家都行。我下课，也可以每次都去找冬雪。这样不行吗？”
南絮同学，一定知道我希望她说什么。
但果然，最后她只说出了让我反胃的话语。
看向她的嘴唇，我果然，能做的只有这些微不足道的事。
“南絮同学，真的这样认为吗？”
“冬雪，觉得不行吗？”
如果，仅仅只是分班，就会变成这样，那一开始，就不应该去期待吧。
“我知道了。”
为什么，哭不出来。我放开她的手碗。
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下课铃已经响了几分钟。我无视身后的呼唤，走回班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