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街口的繁华在身后渐行渐远，眼前，是逐渐与夜幕融合的冬雪背影，临近一点，我们的影子在泛黄的路灯下拉的很长。
地铁早已停运，没有我的车子，她回不了家，可冬雪就是埋着头，拖着手臂摇摇晃晃地向前。
握住胸前她送的项链，那冰冷的绿松石在我贴身的温度下已经不再刺骨。
我知道的，绿松石的颜色多为偏蓝的浅绿，可手中这颗却是天蓝，她一定是找了好久才买到这样的颜色，更别说造型还要磨成圆环。
我看向眼前冬雪的背影。
爸爸告诉我，人的底线可以很低，但是绝对不可以被打破。
所以我不可以就这样站在冬雪身边，因为我一但这样做，就等于打破了自己的底线，那么我将永远也无法昂首挺胸的站在她的身边，所以我希望，冬雪可以等等我。
虽然很自私，但是，如果是冬雪，我认为她会同意我这个任性的请求，就像我一直同意她的一样。
离开新街口，路灯越来越阴暗，她完全没有目的徘徊，我稍稍加快脚步，想要追上那个遥不可及的背影。抓住她的肩膀，冬雪身体一僵，再次捂住嘴巴缓缓蹲了下去。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她用右手甩干涌在手背的眼泪，死死盯着地面。
“为什么。为什么。要抛弃我。”
我张着嘴，道歉说不出口，心早就痛到麻木，默默收回了手，但她却转身抱住我的腰，我想要蹲下，但是冬雪又捂住了嘴。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明明好恶心，但是我，为什么还会想触碰南絮同学。喂，你告诉我啊！”
我蹲到她的身前，冬雪的瞳孔逐渐涣散，只剩黝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如果冬雪会因为触碰我而感到恶心，那我是不是不该抱住她。
我张开的手僵在半空，但是她却轻轻扑入怀抱，看向左边早已关门的店铺，我用力揽住她柔弱的躯体。
好温暖，明明气温很低，但是却好温暖。
“因为冬雪喜欢我。我也喜欢冬雪，但是，我会解释清楚的。现在，我送你回家，好吗？”
她在我的胸口闭上眼睛，抿起嘴唇轻轻点头，帮她把乱掉的围巾带好，我扶着她起身，冬雪死死地攥着我的手腕，想要抚摸她的脸颊，但是想起她的难受，我又把手缩回。
“走吧。”
她一言不发，用空着的手攥住胸襟，默默的跟在我的身后。
我们的脚步声在漫无边际的黑里清晰可辨。
“冬雪，去我家吗？”
我无法让她就这样回家，所以即使她不同意，我也会把她带回自己的房间，可这样或许又会让她生气，所以她轻轻应的一声，让我松了口气。
第二天早上，等我醒来时，沙发上已经没有她的身影。
冬雪，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走了啊。
我沉着肩膀，站在床上把窗帘拉开，外面是晴天，阳光把我的房间分成两半，一半是带着尘埃的金光，一半是灰沉沉的死气。
站在床沿，我低头看向沙发，看着那枕边的水渍，我蹲下抱紧膝盖，随后捶了一下床沿。
一下，两下。
三下。
床板嘎吱作响，我再次用力一锤，床上的枕头飞入半空，我紧闭双眼，想要把牙齿嚼碎。
眼泪顺着脸颊爬到嘴角，我从嗓口挤出低鸣。
冬雪，回家了啊。
拿过手机，冬雪并没有给我留言，也并没有告诉我要回家。她当然不会这么做，因为我做了非常过分的事。回到主页，看到壁纸上闭着眼咬我的冬雪，我弯起了嘴角。
冬雪，就是会做出这种奇怪事情的女孩，但只会这样对我。
滑动手指，来到通讯录，我给冬雪的备注只是她的名字。我曾经想过是不是该换成小雪，但是又感觉好傻，想了半天，我又改成冬雪雪，但是那是一里给她取的绰号，她一定不会喜欢。
想了半天，想起青春期的我们，想起我和她的关系，最后我觉得，换成媳妇也行吧。但是在她打来电话后，我看着显示的媳妇二字，又红着脸换了回来。到最后，我也不知道把备注改成什么。可能，我和她的关系，就是“冬雪和南絮同学”的关系。
阳光打在身后，后背暖暖的，我拎着手机站在沙发前，一动不动好久。
所以，冬雪就这样回家了。
等情绪平静，我走出卧室，妈妈正坐在客厅的沙发。
“冬雪呢？你和她不是昨晚出去玩的吗？”
“她好像，回去了。”
这句话仿佛带走了我的灵魂，我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
都是我不好，眼眶似要决堤，我别过头擦起眼泪。
“你和她因为什么吵架的。”
视线发散，我像个僵尸坐到沙发。
“我觉得现在的自己还配不上冬雪，所以我拒绝了她的表白。这是，错的吗。”
她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上看我。
“我不知道。”
“妈妈，为什么不知道？”
我低头抓紧沙发外套。
“感情，我不太懂。要不是南絮你相信我，我们可能没办法那么好好的聊天。”
妈妈抽出一张纸巾，帮我擦干眼角的泪水。
“不过，妈妈当时离婚，和你的情况差不多。“
心颤了两下，我几乎忘记呼吸。虽然我和冬雪不是那种关系，但是，果然会那么严重啊。鼻子又酸了起来。
我自以为是认为，冬雪会满足我任性的请求。
但是现在，都已经分过班了。
这仿佛就是永别。
“妈妈！“
我抱住了她，没有冬雪，只有妈妈可以给我怀抱。
“别怕，”
她抬起我的脸。
“不要害怕，冬雪也是喜欢你的。我说的像，是指你固执又好强的性格太像你爸爸了。”
“你爸爸当时也是这样说的，说我太聪明，又优秀什么的配不上我。我就觉得可笑，我要是嫌弃她能和他结婚？但最后，说起来也就是一个小事上起了争执，使我们岌岌可危的关系彻底破裂。”
“妈妈其实也有点后悔，他不是不优秀，只是突出的地方和我不一样而已，但是我们彼此都没有尝试去理解彼此，只是在抱怨为什么他不能理解自己。”
“南絮你，有在为她着想吗。”
“我能说的也就那么多，在感情上，我确实帮不了你太多，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和她说清楚，你说呢？”
“嗯。”
“那你就去吧，记得晚上，把她带回家吃饭。”
骑着车走在路上，我看向天空，步入一月，雨几乎不会再见，如果再下，应该就是雪了。
就像是害怕我不再喂食的野猫，在我看来，冬雪就是这样。
它从一开始只会对我伸出的手撕咬，到叼着鱼来到我的家门前求我挠头，就在准备赖着我家不走时，我对它说。
你走罢。
我怎么可以这样。握紧车把，电动车陡然加速，我差点越过红灯。
下意识的后头看向身后，我意识到独自一人骑车的次数早已寥寥无几。
我不认为自己拒绝是错的，我也认为冬雪会理解我的任性，但是我的方法不对，我不应该那样拒绝，所以我必须道歉，但是面对铁门，我却怎么也无法敲响。
抱着膝盖，我蹲在冬雪的家门口。
我害怕，她的拒绝，以及，她看见我时的恶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