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嘴唇含住南絮同学送的头绳,我把盖满后背的头发拢到一起。镜子里自己的刘海有些凌乱,我腾出一只手理好,最后拿住头绳,把脑后头发编成垂马尾。
拍了拍脸,理好校服外套里的毛衣,我走到床边,拿起叠在被子上的围巾。轻轻抚摸带着绒毛的柔软,我在脖子上围成两圈,接着把盖住的头发抓出,我把嘴缩回温暖
哈出一口气。
早晨的空气,还是那么冰凉,我用围巾盖住鼻子,回头打量昏暗的地下室。
床脚依旧布满深棕色的铁锈,在一个月前的,我和南絮同学一起躺在狭小的床上睡过觉。地下室的温度变化很小,而在那个晚上,因为南絮同学抱着我,我甚至流出了一些汗。
窗下的书桌还是照不到阳光。灶台自从认识南絮同学后就很少再用,虽然我觉得吃什么怎么样都好,但是她就是不喜欢我自己做。
一月的冷风摔开单元楼闯入,透过门下的缝隙,拍在我的脚踝。
我打了一个冷战。
今天,南絮同学就不会再和我一个班,一直到高考结束,我们可以见面的次数,将少到令人发指。
一想到这,我竟然有些惧怕打开地下室的门。这是我第一次,不想上学。
掏出手机,我看了一眼时间,差10分7点,打开聊天软件,和南絮同学的聊天记录只有昨晚发的晚安。
就像是一下子撕开罐装可乐的拉环,无名火刺啦一声烧到大脑,我毫无征兆的生起气来。
南絮同学是没有必要向我汇报啥时候上学,但是今天可要分班,那她早上联系我总是必要的吧。
至少,应该问我一句要不要一起上学。
我用指尖钻着库洛米的鼻子,我希望它的表情最好变的可爱一点。
把书包扔到一边,我叉着腿坐回床上。松开一些围巾,我再次瞥向手机,期待着屏幕亮起。风晃着地下室的铁门,哐当哐当声里,差3分7点。
她,难道还没有起床?
我揪着枕边库洛米的耳朵,看着它的眼睛。南絮同学说它的表情很想我,可我也并不是总在生气,而且,我会生气都是因为南絮同学。
好烦,总觉得一直在纠结的自己就像个傻瓜,可是南絮同学明明说过分班后课余时间会一直呆在我身边,那么,早上陪我上学当时是自然的吧。
她还说过,只要我喊她的名字,就会来到我身边,我握住围巾的下摆,轻轻呢喃。
“南絮同学。”
抿着嘴看向门口,敲门声当然不会响起,我狠狠打着库洛米的脑袋,愤愤地跺了跺地板。
我果然就是笨蛋。
长叹一口气,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7点。再次裹紧围巾,我拿上书包,在万物衰败的冬天走向学校。
1月的气温比以往更冷,风也更加刺骨,头发被风扬起,我眯着眼睛,忍着厌烦拨回耳后,是改剪剪了。
“放假,一起去理发吧。”
肩被拍了一下,在身后响起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时,我就像是一下子跳进了春天,怎么会这样温暖。明明刚刚还在为她的食言生气,可现在见到她后,无名火反而烧的更旺了。
南絮同学把一份包子和豆浆递给我,小步转到我的左边。
“你来干嘛。”
我轻轻踢了她的脚尖。
“一起上学啊。”
“你车呢。”
“已经停在学校了。我刚刚在买早饭,你喝的豆浆真是好难找,学校门口卖的全是现磨豆浆,我在你家小区绕了一圈才买到。”
我接过早餐,别过脸去。
“谢谢。”
“不过这个豆浆一点也不好喝,就跟水一样。”
“你真的好烦!”
我狠狠踩了一下她的脚,南絮同学总是对我的食物指手画脚。
右手拿着豆浆,用左手分出一个包子,我递到南絮同学的嘴边。
“我吃过了哦。”
“我早上,不吃包子。”
“可是,我已经饱了。”
“张嘴。”
“好的好的。”
虽然她好像不乐意,但还是乖乖的听我的话,南絮同学还是和以前一样让我很放心,可是这也让我不舍的情绪渐渐放大。
虽然,本来就是自己决定要改变,事到如今,也无法后悔了吧。
天是灰色的,学校前人来人往,耳边的吵闹像是油锅。大门入口两侧站着学生会成员,他们佩戴的红色袖章在一月的风里不停摇晃,主干路远端的国旗也在风中飒飒作响。
一贯如此,可今天我望而却步。伸出手,我抓住南絮同学的袖子。
“南絮同学,想去上学吗?”
“我即使不想去也不得不去吧。”
“嗯。”
汽车在耳边呼啸而过,风吹起红砖上的透明垃圾袋,脚边是泛黄枯败的绿草。我握紧手,自12月底以来,天就一直是灰色的。
“那如果,我叫你今天不去上学,你会不去吗?”
心跳,好快,我有些难以呼吸。
“冬雪。”
她看向我,我低着头,把没喝光的豆浆扔进垃圾桶。
“开玩笑的,继续走吧。”
不可以,那么任性。如果南絮同学同意,不,她不应该同意,至少在这种事上,她没有同意过。
“冬雪,逃课,有点不好。”
“所以说是开玩笑的。”
“冬雪,很害怕?”
“你好烦。”
“我也害怕。”
她拉住我的手,我立在她的身前,没有回头。
“这样,就好。”
因为是我的选择。
天空灰沉沉的。
走近校园,在我们教学楼下的黑板,已经围了好几圈的人,哐当哐当的声音不断从教学楼挤出教室,拉着桌子刺耳的吱呀如雷贯耳。
南絮同学垫着脚尖望向黑板,我不着痕迹的咬了下嘴唇。
“你,不用动的吧。”
“我想知道冬雪在哪,毕竟说好每节下课都要去找你的嘛。”
“用不着。”
我不想那么麻烦她。
“可是,我想见冬雪。”
“骗人。”
“真的哦。”
我开始埋怨南絮同学,因为明明就是她给的两人分开的选择,如果她一开始就统一选文科或让我选理科,我们本来就不用分开。
但说到底都是我不好,因为最后是我自己把我们分开。
可如果是我的话,现在再强行去南絮同学的班,也是可以的吧。
“啊,7班,就在我们班楼下。”
我沉下眼脸。
我们班什么的,明明才刚刚分班,就已经不包括我了啊。
胸口闷得难受,就像被摞在一起的巨石压着。
无视南絮同学的话,我头也不回的走向三楼。得把自己的桌子,搬到楼下。好烦,楼道里的“吱呀哐当”络绎不绝,鼻子开始变酸,但是,不可以在这里哭。
“我帮你吧,你搬左边我搬右边。”
“不用。”
“别这样嘛,冬雪你一个人肯定很难办吧。”
一小时后,南絮同学的同桌,就不再是我。无所谓,毕竟,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会这样心痛,也早就知道。
南絮同学在之后说了什么我全然不知,只是等我再次清醒时,第一节课已经开始。我的位置,还是那个熟悉的墙角,班里没有熟悉的身影,或许有几个曾经的同班同学,但是都和我无关。
下课后,大家已经三三两两的聊起了天,习惯性的看向身侧,当然不可能有南絮同学,望向左前方,熟悉的位置是不认识的面孔。
像是有人用叉子把我的情绪绞在一起,我把脸藏在围巾,趴上桌子。后门被敲了两下,门外响起南絮同学和不认识的声音,她已经交到朋友了啊,毕竟是南絮同学嘛。
在现在的我看来,她不交朋友最好。
“冬雪?“
不想理她,我假装在睡觉。她走到我的身边,戳着我的脖子,帮我理好围巾。
“你和一里学坏了啊,一大早就睡觉,等会一起去找一里吧。”
真烦人。
“南絮!”
班里一个陌生的女声在叫着南絮同学的名字。
“我是墨樱,你还记得吗?”
“啊,我记得你。“
为什么要理她,我看向身后,墨樱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南絮同学的手。
我瞪了南絮同学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