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跟在我们身后。
江面有碎掉的浮冰，围栏边没有行人，广场上人很少，绿化带深处，藏着没有消融的碎雪。
上次来还没有，但是今天这里就多了个儿童赛车道，在起点处停了几辆赛车。
沿着赛道走向金鹰，冬雪在我右边，她的姐姐就跟在我们身后。
没有人说话，没有玩手机，就这样走着，听着艺人弹响的吉他，一步一步向西。
似乎是刚刚已经把话说完，冬雪的姐姐一直不再开口，我倒是觉得想说就说便是，想和冬雪和好，不说话可不行吧。
为了打破这个凝固成冰的气氛，我抛出话题。
“店在几楼？”
“四，四楼。”
她突然紧张起来。
明明是可以介绍一下餐厅的机会，再不经，至少问问冬雪喜欢吃什么，可她真的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悄悄望向身后，她盯着地面，把大衣裹紧，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在漫无目的的卷着侧发。
沉默。
冬雪正望着江面。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冬千语”
冬雪捏住我的手，帮她姐姐回答了我的问题。
“啊，冬千语啊，挺好听的。”
她没有回答，冬雪也不再说话，落叶轻轻飘起，哗啦啦的，卷成旋风。
金鹰里倒总是人声鼎沸。
我们照旧列成三角，照旧踩上电扶梯，就像是外出执行任务气氛严肃的军队，一言不发的来到自助餐店前。
是要打仗吗？我挤着眉心。
时间还未到五点，现在进去，会被店家误以为要把东西全吃完吧。
“直接进去？”
我看向冬雪。
“要不干嘛。”
“逛逛？”
短靴靠近我们一步，冬千语想说什么，但是没有开口。
“你也想逛逛吧，那2：1，一起走吧。”
高中女生出来玩，总不能4点多去吃自助餐吧，要是被一里看到，我又得多一个大胃王的外号。
可是她们却一点也不像玩的样子，两张很像的脸都绷着，就像是多了一个哑巴冬雪。不过我也能明白。
妈妈离婚后，爸爸也时不时来看我，初中时还会和他一起玩以前的游戏，但是最近话也少了。
倒不是讨厌，只是无话可说。
交际少了许多，爸爸就是想关心我，也不知从何处下手，只是我还会时不时的收到新发售的游戏卡带。
冬雪自然不是坏人，冬千语也不像，如果想要和好，我觉得他们应该多交流。
不知不觉回到三楼，这一层是卖服装的。
虽然网购早已普遍，但是商场的服装店却屹立不倒。白色的人偶穿着设计师手下这个季节最潮流的服装，摆着最能突出曲线的动作。
说是这样说，但是老棉袄穿在身上，你也不得不变成包子。
我看向身后的冬千语，绿色大衣在她身上，合适到让我嫉妒。
“进去看看？”
我看向冬雪，指了一家服装店。
“南絮同学要买衣服？”
“不买也可以试试，而且，都要过年了，冬雪也买几件新衣裳吧。”
冬千语加快了步子。
“一起看看吧。”
冬雪邋遢着步子晃入，她对这些好像提不起兴趣，想到她柜子里似乎在地摊上20块钱3件的衬衣，我遗憾她糟蹋了堪比模特的身材和外貌。
店员迎了上来，她挡在冬雪身前，惹得冬雪不着痕迹的瞟向门外。冬千语蹭到冬雪身边，看着身前衣架上的服饰。
我看中了一件带着棕色披肩的格子大衣，把它拿到手中。
“南絮同学，要试这件？”
嘛，我是知道的啦，因为自己是娃娃脸，腿和身子的比例也偏向儿童，所以即使有着一米七的个子，也穿不出一米七的气质。
“我就，试试。冬雪你等会帮我看看。”
拎着衣服进了试衣间，她们等在门口，多亏了暖气，脱下校服外套也不会太冷，这个款式的衣服穿在和我身高差不多的模特身上，衣摆只垂到膝上，可是我换上后却直直打到了膝下。
袖子也长的不像话，明明是按我的尺码拿的衣服，袖口却完全遮住了手。
看向身后，镜子里的我有些滑稽。
但是，这也挺好，我理好领口，拉开试衣间的门帘。
冬雪捂住了嘴，冬千语握紧手，似乎都在忍着不笑。
二人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看起来，不合适呢。”
“这件衣服是不是太大了。”
“我知道啦，我果然不适合这样的衣服呢。”
“就是，就像小时候冬雪偷穿妈妈衣服一样。”
冬雪看向身边撅起了嘴，
“我没有。”
“冬雪不记得了吗，我记得是二年级，你还偷偷用了妈妈的口红，在嘴上吐了好几层。”
我瞪大了眼。
“真的吗？”
“嘛可惜那时没有手机，要不我一定会拍照片。”
冬雪踩了她的姐姐一脚。
“你别胡说，我没有过。”
“冬雪不记得了呢。”
“没有就是没有。”
虽然冬雪嘴上很不饶人，但是我看向她有些扬起的嘴角，这是没有生气的表情。
我拉住她的衣袖。
“你来试试这件吧。”
我的手上拎着一件牛角扣的开衫毛衣，苔藓绿，里面配套还搭着一个米黄色衬衫，总觉得冬雪穿上会很好看。
“不要。”
她说着就要走，但是我和冬千语把她拦在试衣间的门口，店员也在旁边附和。
“试试嘛。”
冬雪拧住眉头，瞪着我手上的外套。
“我穿上不好看。”
“试了才知道嘛。”
我强行把衣服塞到冬雪怀中，把她推进试衣间。
“快点哦。”
守在门口，冬千语靠了过来，她小声叮咛。
“谢谢你。”
“干嘛。”
“你是故意穿着出来的吧。”
“不是，因为和冬雪说好了要她看看。”
“我也是女生嘛，所以懂得。女孩子怎么会在喜欢的人面前打扮的那么滑稽。”
她对我上下打量两眼，明明在冬雪身边时那么扭捏，和我说话倒是不客气。
“我只是想让冬雪高兴。”
“不否认喜欢吗？”
“没什么好否认的。”
“谢谢你。”
“又干嘛。”
“如果不是因为你，冬雪不可能会同意和我吃饭吧。”
“随你怎么说。”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却顿在了半晌，我看向试衣间，门帘缝隙中，伸出一只被绿色袖口包裹的手。
她拉开门帘，我的视线瞬间被垂在绿色肩上的黑发夺住。
三颗牛角扣，冬雪只扣住了胸前的一颗，墨绿色的羊毛袖自肩膀垂下，在手腕堆了一圈圈褶皱，衣服下摆直打臀下，似乎有些大了，但是却又觉得再短一些就没有那么可爱。
冬雪黝黑的头发恰好中和掉墨绿灰沉的明度，在试衣间淡黄色的灯下反而有些发亮，这时米黄色的衬衫就发挥作用了，它恰到好处的拉低了墨绿的亮。
三种颜色搭配在一起，少了一点，都会过于艳俗。
好想，抱上去。
冬千语盯着冬雪没有说话，我抿住嘴唇，情不自禁走向眼前比我矮了半个脑袋的人。
“冬雪，太合适了。买下吧。”
我在她身前顿住，差点就捏上她的嘴唇。她扭扭捏捏地理着衣服，望向门外。
“不要。”
“冬雪不同意我也会买。”
我走向柜台，可是她却狠狠跺在我的脚上，脚趾像烧起来一样。
“不要你买。”
冬雪把肩上的头发拨到身后。
“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我的妹妹，很好看呢。”
冬千语缓缓道出，又冲着一脸嫌弃的冬雪微微一笑。
“我来吧，就当是送你的礼物。”
她把手插进口袋，快步走向柜台，冬雪跟在她的身后，踢了她的脚后跟。
“不要你买。”
冬千语转过身，轻轻拍了冬雪的肩。
“不论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妹妹啊，姐姐给妹妹买东西不需要什么理由，也不需要妹妹同意吧。”
她虽然在笑，但是冬雪却一点好脸色都不给她。
“我要买，也是自己买。我不要你的东西。”
冬雪再也不看向姐姐，穿着新外套走向柜台，虽然眉头还没有舒张，但她还是买下了这件外套和衬衫。
冬千语被妹妹呵后，就一直没有说话，她的眼角轻轻向下拧着，脚步似乎有些空乏，我瞥了一眼，终究没有说话。
毕竟，那么多年了，总不可能进展飞快嘛。
店员把冬雪换下的校服装进袋子，我从柜台找到一把剪刀。
“穿着吧，我帮你把吊牌剪了。”
冬雪拨开她的马尾，围巾下就露出她洁白的后颈，明明已经和冬雪接过吻了，但是现在看到却又有些心跳加速。
咔擦一声，吊牌顺着外套，掉在我的脚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