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样的青春在眼前一一驰去了,身外但有昏黄环绕。”
过去的年岁,毕竟是过去了的,它只是带着秋季枫叶坠下的惨然,间或也有粲然的——秋叶斑斓的,在红与黄与绿的斑驳中绽放出的——那一抹明媚的笑靥——不断地在我的眼前闪回。目下的现实,携着利维坦的可怖面貌,逐渐揭下了他那温柔敦厚的君子彬彬有礼的谦和表皮,大张着口舌,挥舞着爪牙,向无计可施无处可去的我扑来。
唯有逃避,唯有回到在一切都显得如此静好的过去,回到在流光中渐渐变得朦胧也正由于此而镀上金光了的年月,我才能寻觅得一地寄身,并在无可遏止的无地自容的羞愧悔恨情绪中,一再指责着自己的懦弱无能,犹且也盼望着有奇迹发生,除去回忆中覆满的锈迹与尘灰,役使驾驭六龙的羲和,迎秋暮颓日的曦光顺着先前已一程一程送去的光路回到日出的东方之隈,令春暮阑珊的东风向西吹去吹到秋日、叫织绞起漫漫星汉的满天星子不独在沉痛的暗夜绽放光华——我想回去,去匡正我以往走错的岔路,抚平为我所伤害者心间荡漾开的涟漪。只是,这断然无有可能罢。
如果可以,我愿意写下我自己的悔恨,为腊叶,为我自己。
腊叶——那是幸运得以存全于某人同情式的宽慰而能逃过北风摧折的叶子,病叶以不再鲜妍的斑驳贡呈出最后的光华后所留下的空壳:是黯淡的没有灵魂的蜡黄的哀戚地后悔着不如在北风中壮烈地凋零的死了的犹且怨艾的叶子,再也不复往日的姣好,是母树的弃子,无所归向的流亡者,而尤其不幸的事是——正因了往日的艳丽斑斓——即使是病着的——现实才如此的面目可憎。
“我独自地站在这里,/悔恨而沉思着我狂热的从前,/痴妄地采撷世界底[1]花朵。”
可以预见的是,这或许是一个很无聊的故事,将重心聚焦于心灵。在这一历程中,种种或深刻或浅薄但不管怎样终将改变人一生的理念、主义与种种或鄙薄或倾慕但不管怎样也都将自己来过的足迹或深或浅地镌入了斯人的脑中的人们势必将导向或异或同的终点。值得提点的是,此作可能确实多多少少带点自传性质,言语风格并在戏谑与庄肃反复横跳,而且由于接受语料的驳杂不定,文风失去了统一的古典式的稳重、坚实与雅致,更有甚者,行文落笔往往有着直接挪用文言的偷懒嫌疑与“西化语法”的倾向(与笔者语料的接受有关),在这看似矛盾的两者今而被迫接受别扭而有趣的共在之间存在着某种张力。所以,请细细地读下去,如若囫囵一读,字里行间蕴含的兴味便容易隐藏起来。(这个后记也是当时的黑历史)
注记:
[1]“底”曾经是民国初(大致是五四后)白话文运动的产物,作为领属标志的结构助词。例如:我底父亲,小刚底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