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彻底暗了下来。
抱着膝盖,把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蜷缩起来,坐在墙角。即使如此,我还是抑制不住身体轻微的颤抖。
说起来,之前的我是不是也做出过这种没出息的动作呢?记得那还是在这个故事刚开始的时候,放学后不愿意回家,又无处可去的我来到了综合楼的四楼,和在这里练习画画的伊田再次相遇,然后被她收留,允许我待在她借用的教室里。
在感到不安的时候,我就会不自觉地这样。不管是蜷缩起来,还是躲在墙角,都是为了减少我和这个世界接触的面积。我害怕这个世界,我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抱持着强烈的不安全感。那时的我如此,现在的我也如此。
伊田还没有回来。奇怪,这里明明不是伊田自己的家,我却用了“回来”这个词。因为,这里……是伊田本应该在的地方啊。
是的,不在这里就不行。伊田应该在这里,应该在我身边,其他的地方都不行。负面的情绪开始抬头。
伊田是我的,除了在我身边以外,她不应该出现在任何地方。我必须完完全全地占有伊田,让她的眼睛里只有我,让她的大脑里只想着和我有关的事情。负面的情绪逐渐到达了顶峰。
我……正在埋怨伊田吗?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猛然警醒,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我竟然在责怪伊田,责怪她没有来到我的身边。这个事实让我感到震惊。
我有什么资格怪罪她呢?那个善良的姑娘无条件地将她的温柔和爱给予了我,即使是一文不值的我,即使是令人厌恶的我,她还是用最真挚的感情包裹住了我,让我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我还有什么理由,再贪心地索求更多呢?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的心正在逐渐醒来,意识到了另一件我不愿意承认的事情。
如果……如果不埋怨伊田的话,那么……我就会被恐惧的深渊所吞噬。
伊田没有来。她不会再回来了吗?她会就这样消失在我的世界中吗?在她离开我的这三个小时中……不,到现在已经四个多小时了……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吗?我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正因为无法回答,所以会感受到让全身为之战栗的恐惧。
是伊田让我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认识她之前,我根本无法想象自己的生活竟然有一天会变得这么充满希望,这么接近幸福。伊田是改变我的契机,是将奇迹带到我身边的天使。没有伊田的话,我无法维持现在这样的生活方式,也无法凭借一个人继续行走下去。
没有伊田就不行,我早就变成了这样可悲的人。
所以说,刚才那些埋怨伊田的话,那些让伊田必须待在我身边的话,所包含的潜台词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就无法再前进一步。
她正在忙着其他的事情吗?我抓起手机,按下一串数字。我根本不用打开通讯录,因为伊田的手机号码,早在我的心中记得比什么都更为清楚了。
打电话给她真的好吗?我曾经在学校阅览室的报纸上看到过这样的街头调查栏目:在丈夫出门上班的时候,妻子没有其他的事情,仅仅是因为不安和寂寞就多次给丈夫打电话,这样的行为会被归入“沉重的爱”,而受访70%的日本男性都表示不能接受这种行为。
不不不,我在想什么呢?我和伊田并不是那样的关系。伊田不是出门上班的丈夫,我也不是在家里焦急地等待她回来的妻子……抛开前面一点不提的话,后面一点竟然有点贴切。
打电话给她吧。继续这样一个人胡思乱想下去,我的精神早晚会超过忍耐的界限,发生某些我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情。伊田总说自己是个病人,但我知道,我所患的病,也许比她更严重也说不定。
按下拨打电话键,我低垂着头,将电话贴在耳边,听着从中传来的铃声,紧张地等待着。
我该对伊田说些什么好呢?“你不在我好害怕”?不行,虽然我身上那些软弱的部分早就被伊田看过了,但直接说出这样的话还是不那么合适……“求求你赶快回来”?不行,伊田也许正在忙着什么非常要紧的事情,这样的撒娇会给她增加无谓的压力,说不定会耽误更重要的事情……
然而,不到一分钟之后,我就知道,我的这些小心思全都是无用功。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伊田没有接我的电话。
第一种可能,伊田看到了我的来电显示,但就是不愿意接听。
第二种可能,出现了某种事态,使得伊田无法保持把手机带在身边的习惯。
第三种可能,手机在身边,但伊田正处于某种无法接听手机的特殊状态之下。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我无法放下心来。
怎么办呢?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出门直接去找伊田吗?伊田在自己家的话,我无法进入她的家门;伊田不在自己家的话,我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所以,无论如何,这都行不通。
我实际上什么都做不了。我无法通过自己的行动,把伊田带回我的身边。我意识到了这个有些残酷的事实。
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和我成为朋友也好,和我成为恋人也好,这全都是出自伊田的意志。我从未有过“凭借自己的想法去完成什么事情”的能力,没有伊田的话,这个故事就无从开启,我也什么都做不到。
除了等待伊田之外,我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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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机差不多了。
我睁开因为假装睡觉而闭起的双眼。实际上,在这样至关重要的时刻,连我的心脏都怦怦跳个不停,我又怎么可能睡着呢?
病房里漆黑一片,并没有其他人在。这是当然的,因为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来,我感觉自己的力气已经恢复了一些。这多亏了山上,他按照我的指示,偷偷地把医生给我注射的镇定药物换成了普通的葡萄糖。那孩子出色地完成了他的任务,真的很有当特务的潜力,将来得好好培养才行。骗你的。
看吧,我甚至已经恢复了说谎的能力,这说明我的精神已经变得正常,大脑也像往常一样活跃。呃……这里的正常当然是指我自己意义上的“正常”啦,毕竟我的思维在平时就说什么也算不上正常。
来到窗边,我向下看去。我的病房是在二楼,之前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就通过观察窗外的景象大致做出了这样的判断。确认事实与我的判断一致之后,我松了口气。
把床上的被子抱起来,我拉来被罩的拉链,将布制的被罩和棉制的被芯分开。然后,奋力将被罩撕成两半。撕开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发出了一些响动,希望没有人注意到才好。
撕开之后,将一端系成死结。这样一来,我就得到了一条可靠的绳子。
将绳子的一端牢牢地系在床腿上,我用力拉了拉,测试它的承受能力。
其实,二楼的高度,直接跳下去应该也没什么关系。但是,我必须避免任何意外的发生,如果跳下去的时候不幸崴了脚,或者出现了其他的状况,这对我接下来的计划都会产生巨大的不利影响。
环顾病房,确认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利用的之后,我把墙角处扔着的一件外套披在身上。这是山上的外套,我让他在走之前把这个留下来,目的……当然是为了在逃跑的时候遮住我身上穿着的病患制服。
我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但平时的我也不怎么强壮,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的我并不会制定那些对体力要求很高的计划。所以,凭借现在的体力,已经足够了。
顺着绳子滑到楼下,我将自己掩藏在医院花园的树丛之中。被罩制成的绳子还保持着从二楼的窗户上垂下来的状态,我没有同伙,没法让她从楼上帮我把绳子收回去。不过幸好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外面很暗,巡逻的人应该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发现我逃跑的痕迹吧。
而空出的这段时间,就将是我制胜的关键。
用外套把我的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山上的身高比我高很多,所以他的外套可以一直盖到我膝盖的位置,我再把裤腿卷上来,这样的话,我身上穿着的带浅蓝色竖条纹的白色病患服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深吸一口气,我慢慢进入预想的状态,从藏身之处走出,径直向医院的大门口走去。
因为是收治精神病人的医院,所以院墙很高,上面还有铁丝网,我没有任何的办法可以翻越。因此,我选择了更为大胆的方案。
我的出现显然引起了注意。所以,我才刚敲了几下门,保安模样的男人就从门后探出了头。
他充满疑惑地看着我,大概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一个小女孩在这么晚的时间出现在这里吧。
我尽可能地对他露出一个天真又甜美的笑容。
“叔叔好,我和妈妈一起来这里探望姐姐,可是和妈妈走散了。请问可以帮我打个电话,找找妈妈在哪里吗?”
不能直接说“请让我出去”。试想一下:精神病院、深夜、一个不知来历的小女孩、苍白的肌肤、没有神采的双眼、喊着“让我出去”……这简直比恐怖电影还要恐怖十倍。
不过,现在的我,对一般人来说的确比鬼更加危险就是了。
“帮我打电话”,意味着我不会从这里出去,意味着我将主动权交到了对方手里,意味着宣示我是无害的、需要接受帮助的弱势一方。这就是我想要达成的效果。
“啊……没问题小妹妹,我来打电话。昨天下雪了外面冷,进来等吧。”
就这样,我顺利地进入了保安室。
“你妈妈带手机了吗?”
“嗯。”
“把她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吧。”
一边说着一串胡乱编造的数字,我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状况。
大门不可能打开。医院的大门是加固过的,晚上被牢牢地锁住,我无法在保安的眼皮底下砸开铁锁。因此,我从一开始就将这间保安室作为目标。
既然是保安室,那么……就一定会有朝向医院外面的窗户。
发现了目标。
向窗边移动,在保安背对着我的时候飞快地推开窗,用尽全身力气撑住窗框,翻身跃出。
“小姑娘,你告诉我的号码好像是空号……你干什么!”
听到异常的响动之后,保安转过头,对着已经来到了医院门前道路上的我大吼着。
一咬牙,我将一直隐藏在怀中的尖锐物体奋力掷出。水果刀碰在铝制的窗框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因为扔刀的时候动作太急,我的手掌被划破了,几滴鲜血从上滴落。管不得那么多,我不顾一切地在道路上奔跑起来。
这是一场赌博。
我当然不会用那把刀真的伤害什么人,而仅仅是为了让那个保安留下我是一个“危险的逃逸精神病人,随身还携带着凶器”的印象,让他不敢一个人来追捕我。我清楚以自己的体力,如果他立刻拔腿追赶,我跑不出几步就会被擒拿。只有让他产生顾忌,不得不回医院多叫几个人一起来追我,我才有成功脱逃的概率。
之前,让山上帮我准备这把刀的时候,他犹豫了很久。最后,我向他发誓,绝对不会用它伤人之后,他才把它藏在了外套的口袋里。山上还真是信任我啊,明明我如果用它划伤了什么人,背上故意伤害的罪名之后,他也会成为我的共犯。
将这些杂念全部驱除,我疯狂地向前奔跑。我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呼喊声,看来那名保安正在召集其他人,我的计谋生效了。
医院晚上的值班人员并不多,大门旁边的保安室距离医院的大楼也有一段距离。根据我之前搜集的这些情报,他们想要集合起来再出发抓捕我的话,至少要花上几分钟的时间。而这几分钟,就是决定我是否能够逃出生天的关键。
我必须逃走。我不应该被困在这里,还有更重要的地方需要我的存在。
奔跑比想象中更加困难。今天早上下了雪,医院门前的水泥路上存留了不少积雪,被车辆轧过之后,结成了薄薄的冰层,让脚下变得非常滑。我的力气并未完全恢复,下午发狂造成的余波还让我虚弱无力,更别提被注射了一半的镇定药物了。在湿滑的道路上奔跑,仅仅是为了不摔倒,我就已经需要竭尽全力了。
一直这样跑下去,迟早会被抓住。我紧张地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该死,大脑比平时更加迟钝,无数种念头飞过,但没有一种能够让我摆脱目前的险境。
可恶……给我想!给我想……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啊啊啊啊啊……
注意力分散的时候,我没能注意到脚下的全部变化。道路上一处凸起将我绊倒,我狠狠地摔在地面上,翻滚着甩出去好远。地面结着冰,这更延长了我滑行的距离,等我反应过来之后,我就发现自己已经摔进了路旁的树丛。
左手好像被扭伤了,怎么都抬不起来,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额头也磕破了,鲜血流得满脸都是。我在地上挣扎着,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挺起了上半身。
怎么办?就这样藏身在树丛中,寄希望于他们找不到我吗?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里的树丛很稀疏,根本无法藏住一个人。爬起来继续跑吗?我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又怎能逃脱他们的追捕呢?
流动的水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因为周围一片漆黑,一开始没能看清,还以为是自己身上的伤口流出的血滴在地上发出的声音。但是,这水流声未免也太明显了一点,如果我真的出了这么多的血的话,那现在的我早就昏迷了,也就是说……
我转过头,仔细分辨,终于看清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路边的排水沟。融雪使得排水沟里的水位很深,现在正不停地流淌着。
医院方向的道路尽头传来鞋子在冰面上奔跑的喀喀声。几个大人拿着手电筒,急匆匆地向这里奔来。已经没有时间了。
狠下心来,我用手撑着地面,翻身跳进了排水沟里。
好冷。冰水从四周给我的身体施加的刺痛感让我几乎惨叫出声。我紧紧地咬着牙,用力到双颊都痉挛般地抽痛,这才好不容易忍住没叫出声来。
冰水持续地冲击着我,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越来越近了,手电筒传出了亮光使得道路两旁的树丛被一览无余。如果我真的躲在那里的话,应该已经被抓住了吧。
感觉正在逐渐丧失,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了。此时的我所能做的所有事,只剩下了祈祷。
跑步声和光亮都渐行渐远。我努力从排水沟里爬了出来,瘫软在路边,痛苦地喘息着。
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我仿佛有了一种灵魂出窍般的感觉,似乎这具身体已经不是我的了,我已经完全丧失了对它的控制权一样。
站起来。
站起来,伊田华。
站起来,伊田华。这是你必须做到的事情。
用拳头狠狠地砸着地面,我丝毫不顾已经扭伤的手腕。凭借着这份疼痛,我恢复了一些理智。
就这样昏迷过去的话,不用到明天早上,我就会成为路边一具冻死的尸体。我必须站起来,用这双已经感觉不到了的腿,走到那个地方去。
必须到那里去。
我的归所,我能够回到的地方,已经只剩那里了。
站不起来。
无论我怎样努力尝试,双腿就是不听使唤,顽固地瘫软在地上,不肯移动分毫。
站不起来。
一滴鲜血从额头一直滑落到嘴边,我伸出舌头,将它舔进嘴里。
好暖。看来,我的身体还是有些温度的啊。
站起来。既然有这份温度,就不能任由它在这冰天雪地里白白流失。
站起来。
我伸出双手,胡乱地在额头上乱摸,直到两只手全都沾满了自己的鲜血。
原本已经冰冷的指尖恢复了些许温暖。我用它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腿,用从自己的血中获得的温度来为之加热。
站不起来。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站起身来的力气。
头脑越来越昏沉,困意一阵阵地袭来,让我想要闭上眼睛。
话说,我为什么要站起来呢?
我不明白。
我的梦想已经破灭了。
今天之内,我用自己的双手抓住了未来,攫取了幸福。同样是在今天之内,我又彻彻底底地失去了它,被丢进绝望的谷底。
我无法升入圣多弗朗明哥学园。
我无法陪在松坂身边。
我无法实现和她一起许下的约定。
我的梦想被狠狠地扔在地上,还被父亲、母亲和山上无情地践踏着,直到它完全分崩离析。
一切都结束了。
现在的我,就算站起来了,又能做什么呢?
我其实很清楚,自己迟早会被抓住。被抓住之后,被重新送回医院,等待着我的是更加严密的看管和剂量更大的治疗。我会失去逃跑的机会……不,到了那时,我会连同逃跑的愿望也会被一起剥夺吧。
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了。
事已至此,无论接下来如何发展,衍生出多少种可能性,我都无法看见我想要的未来。
因为,我想要的未来已经被扼杀了,已经消失在几个小时之前,那场我缺席的家庭会议之中了。
有些事情,是人能够做到的。只要努力,总能多多少少地改变未来,这是我一直以来所相信的。
但是,无论如何,人都无法改变过去。
而我的未来,已经绝望到了不是研发出时光机回到过去就无法改变的程度。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明天。
我看不见明天之中蕴含着任何幸福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就这么睡下去吧。至少我能远离现在的痛苦,不再受到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就这么睡下去吧。再次睁眼的时候,说不定我就能窥见幸福的面貌也说不定呢。
我会做梦。我会在梦中再次与松坂相识,再次和她成为恋人,然后手牵着手,一起踏进圣多弗朗明哥学园的大门。我会和她度过快乐的四年大学时光,毕业之后,找一份不那么忙,有时间多回家陪陪松坂的工作,周末一起去哪里郊游。
等到我老了以后,就和松坂一起回到这片我们相遇的土地上,在旧宅里开辟一个小院子,没事种点蔬菜,然后把我们一生的故事写成一份回忆录。文章的体裁嘛……就用第一人称双视角的吧,我叙述一段,松坂接着叙述一段,循环往复,直到把我们的故事全都讲完为止。
最后,希望我去世的时候不要那么痛苦,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松坂能活得更久一些,能让我死在她的怀抱里,就是最完美的结局了。
我会做这样幸福的梦。所以,现在就这么睡下去,再也不醒来的话,也是没关系的吧。
对不起哦,我最爱的爱人。没能坚守一直和你在一起的诺言,我还真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骗子呢。
就这样,我静静地躺在地上,感受着疼痛和寒冷逐渐远去,缓缓地闭上了眼,陷入了永久的沉眠。
这当然是骗你的啦。
站起来了。
开始向前移动了。
周围的一切都逐渐崩解着,最终只剩下了一片纯白的世界。
又下雪了。
感觉不到冷。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已经做好了放弃的觉悟,身体还是这样拼命地动了起来呢?
好疼。
好冷。
好累。
但是,必须向前走。
因为,我还想再见她一次。
我无法忘记松坂的笑容。
我无法违背曾对她许下的诺言。
因为即使是在刚刚的梦里,我最后的愿望也是死在她的怀里,而不是这片什么都没有的白色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