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作响的鸣笛声,和可皱着眉头,不知道哪家汽车又在发病了使劲按喇叭,不知道小区内禁止鸣笛吗?
她的第一反应忍不住想要骂上两句,第二反应是掀起被子捂住脑袋接着睡。
她在被窝里缩了一会儿,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鸣笛声音丝毫不减弱,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和可慢慢地揭开被子。
“嗨,你醒了。”有人坐在窗边说。
穿着连衣裙、遮住头发的帽子和圆头小皮鞋的女孩正坐在她的窗台上,静静地看着远处发呆。
和可立刻清醒过来,她不明白为什么昨天晚上遇到的店铺老板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迟疑了一会儿起床,紧接着她就愣住了。
房间内的老旧电风扇竭尽全力的吹着风,响个不停,老电视屏幕闪着,楼上浇盆栽时水不小心撒了,在窗外的遮阳板上滴答滴答的。
老茶几上摆放着刚买回来的新鲜苹果和甘甜的水果糖。
和可出了房间呆滞的坐下了沙发,坐下的这张二手沙发,熟悉的老电视,屋子里有些沉闷的空气,都在说明这是家的味道,而这个家是十多年前的家。
她来到了窗台,看着熟悉的围栏,下方的院坝上了年纪的老人吃完饭正在聊天。
正午时分阳光灿烂。
天空湛蓝无云,泥土的马路,路过的车嘟嘟嘟的鸣着喇叭,老旧的收音机……
回来了?和可突然脑袋有点晕,这难以接受的桥段居然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和可走到了女孩的身边,迟疑了一会,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这是在做梦?”
“这要看你怎么理解,也许现在发生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是做梦,但做梦受到了刺激就会脱离,可无论如何也离开不了梦境的时候,说不定那就是真实的世界了。”叶璐伸出手,窗外面一片枯败了的叶子落在掌心,“时间只有三个小时哦。”
“什么只有……”和可眨了眨眼睛,那位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房间里面只剩下了夏天的电风扇,驱赶着暑气,和可皱了皱眉头,心里面甚至有点生气,不知道这位老板对自己做了什么手脚……
“和可,今天晚上吃排骨,你妈去朋友家做客,很晚才会回来。”
和可听到了声音,身体有些僵硬,带着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的表情转过头,看着开门进来的男人……
眼睛瞪得很大。
“怎么?不认识你爸了?不就买一个排骨嘛,”和父提了提手中的菜和排骨,笑哈哈的说道,“全部买给你的,不会跟你抢。”
和父走向了厨房,“桌子上有苹果,冰箱里还有昨天晚上剩下的一半蛋糕,你要是饿了先吃点,别吃太多啊,马上就要吃饭了。”
“最近物价又涨了一点,你爸的工资却一点也没涨,公司说是马上就会涨,马上也不知道马到什么时候。”
絮絮叨叨的话不断从男人的口中出来,和可走到了厨房门口,看着男人拿着菜刀切排骨。
和可站在厨房门口,眼眸颤抖,走了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我还在切东西,你小心一点,今天怎么了?”
不是亡灵,触感异常真实,男人的体温也是实实在在的。
真的是父亲!
“你说你是从未来回来的?”和父咬掉一半的苹果拿在手里,错愕的看着和可,接着忍不住大笑出了声,“这是啥,学校的课外活动实验?”
“我真的是从未来回来的!”和可相当着急的说道。
“好,那你想要爸爸做什么?我配合你,和你一样扮演未来人?”和父再次嘻嘻哈哈的没有往心里去。
和可叹了口气,努力想要和自己父亲融入话题的女儿,却找不到什么能和他沟通的。
拿起了苹果,继续削果皮。
从未来回来这种事,似乎就是一个愉快的玩笑,很快就在父女俩中消失。
即便说了又怎么样?和可虽然不知道叶璐如何做到的,但她父亲已经死了这是事实。
这应该是,叶璐用魔法制造的幻觉吧。
蒸好了的米饭,每一粒都晶莹剔透,下锅的排骨刚刚过油便已经香气扑鼻,做好了糖醋汁加些许盐巴浇在排骨上,筷子轻轻一戳,就有晶莹的油脂从红亮的外皮缺口处流出来,喷香酥烂,轻轻一抖骨肉就会自动分离。
熟悉的味道涌入舌尖,每一次吃饭时都惦记这排骨,和可这些年胃口已经被养刁了,吃的却还是很干净。
这一顿饭吃的格外缓慢,眼睛却已经起了薄薄的水雾。
“怎么吃着吃着还哭出来了,有这么好吃啊?”和父得意洋洋的大笑。
“好吃……很好吃。”和可哽咽的说道。
和父有些意外的挠挠头,以往自己女儿还是会顶上一两句,也就这样吧!
吃完了饭,和父看着坐在旁边的女儿,她正失神与沉浸的看着房间,这是幻象……
“学校的成绩怎么样了?”
“很好。”和可已经记不大清高中到底怎么样,反正是很优秀的,不然也考不进华武。
“那就好。”和父很欣慰的笑了笑,“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跟爸说。”
不管怎么安慰自己这是幻象,但听到男人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和可颤抖的点点头,很小声的答应了一声,“嗯……”
“你要吃营养品?我最近看广告,看到一个对脑很好的营养品,我最近看了不少家长都在买。”
“不用了。”
“你刚才说你是从未来过来的,”和父继续聊着话题,笑着说,“那说说吧,未来我们一家怎么样了?有没有买彩票中奖?”
和可眼睛逐渐晶莹,用胳膊止不住的抹掉眼泪,哽咽着,近乎咬着牙强忍着不哭出来,“未来很好……你的女儿我很有出息,赚了很多钱,家里住了大房子,妈一天到晚都是闲散度日和朋友去玩。”
“家里面什么都不缺,操心着我成家的事。”
“我和妈过得很好。”
“那你爸我呢?是不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好男人。”和父眉飞色舞的自得道,看到的是女儿沉默悲伤至极的脸。
和父张了张嘴,最后近乎呢喃说道:“看女儿你这个样子,我应该是不在了啊,不过你们过得很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和可不断擦着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别节省钱,爸,你要记得多去医院体检,找到问题就早点解决,别一直拖着。”
“你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她不需要你这么操心,她以后会有了稳定的生活,高收入的工作。”
“爸,我真的好想你!”
和可已经看不见周围了,或者说她以为的幻象已经逐渐的消失,三个小时到了。
在她面前浮现的是小时候偷偷跑出去玩,被父亲抓到后一起回家的路上又去买了很多的零食,在老妈又在乱花钱的抱怨下,嬉笑满脸的吃着。
闲暇时间总是会在老家前面的院子内,接受着父亲的魔法指导,家里面的大黄狗也跟着一声一声的嚎叫。
穿着筒靴前往河里面摸鱼不小心被螃蟹夹到手指的疼痛。过生日时神神秘秘拿着口袋藏着准备好的公主裙。
越来越多的碎片记忆被吸收,时间也好像突然加快。
秋枫冬雪,春夏暖阳;放学后的河田、深绿的青苗、游动的肥鱼、傍晚的火烧夕阳、河边洗衣服的妇人、吐着舌头的大黄狗………
坐在脖子上戴着帽子一起开心唱歌回家的乡村小道。
夏天热到不行,甘甜可口的西瓜两个人吃的满脸都是惹来对方嘲笑,最后母亲过来一直念叨。
慢慢的大黄狗埋入了土壤,为了更好的生活,村子也逐渐的远去。城市不同的喧嚣没有了乡村的沉静,绚烂的霓虹灯夺走了翠绿欲滴树荫,吹拂的晚风也没有田园那么清新。
高中时候的意气风发,校园内的闺蜜,考试时候完全不在乎周围大声给自己加油的父亲。
与同样爱好的女生放学后一起散步的河畔,摘下了轻轻一吹就飘走的蒲公英,清澈流淌的河水旁边推着自行车刚好下班的高大身影。
家里面老旧的台式电视机丢在了角落,新的电视一家人挤在一起欢声笑语的看着春晚。
校园生活获取到的自豪的奖状,认真的未来规划与梦想。
慢慢的来了噩耗,高考的失利,家庭进入了灰淡,吃饭时再也不热闹,只有电视响个不停的声音,仿徨的在小河散步时再也看不到推自行车的高大身影。
随着坚强逐渐摆脱依赖,逐渐成为自强的女性,居住条件逐渐的变好,却再也没有体验到曾经的热闹。
逐渐习惯高大身影的离开,随着忙碌也很少想得起来。
城市内鲜艳的五彩缤纷,小河边清澈流淌,伴随着斗嘴欢声笑语的晚风再也没有感受到。
和可清醒了过来,她抹了一把脸,全是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在店里面睡着了,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叶璐,再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很晚了,到了凌晨一点钟。
“谢谢……”和可轻声道谢了一句,她拿出了自己的包,随手放了两千块在桌子上,一脸郑重的询问,“我以后还能找你用这个幻象魔法?”
“我想你大概是不需要了。”叶璐微笑着说道。
和可情绪低落的笑了笑,她转身离开了店,阴沉沉的天空只有灰蒙的色彩。
一直以来这都是心里面的遗憾,现在抒发出去了。
或许以后就会好起来了吧。
也或许自己真的不需要了。
和可打开了手机,才发现有着十个未接电话。
她叹了口气,拨打了回去。
“喂。”
“你跑哪去了?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我好歹是个成年人了……”和可越说声音越小,电话那头是个男人的声音,陌生而又熟悉。
“爸……?”
“怎么?想要装作不认识我是吧。”
…………
叶璐看着离去的和可,拿出了笔记本,笔记本上是和可和自己的父亲童年回忆。
记述完成后,将笔记本收好,放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