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教堂,见习圣女宿舍。
刚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掀开被子睡下,瑟莱尔的宿舍门便被推开。
管宿舍的老修女伸个头进来:“瑟莱尔,圣教堂门口有人找你,急事。”
“啊,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脱下睡衣,换上见习圣女的制服,瑟莱尔便匆匆忙忙推开门朝楼下跑去。
合着清风,月白的光辉穿过轻轻摇荡着的树叶,在宿舍前的地砖和墙面上洒下成片的婆娑黑影,也将瑟莱尔粉色的披肩发映的像是冬日晨间的雾凇那般纯净晶莹。
空荡的林荫大道上,只有瑟莱尔鞋跟触地的清脆脚步声和树叶随着晚风荡漾的沙沙声。
从见习圣女的宿舍楼到圣教堂大门,瑟莱尔大概花了五分钟。
看守大门的教廷卫士为瑟莱尔打开一条门缝,朝着大门外不远处示意。
晦暗不明的树影下,停着架马车,一个让瑟莱尔有些熟悉的人影正站在路边,嘴里叼着一根烟斗。
借着月光,她才辨认出那张沧桑而带有刀刻般疤痕的男人脸庞。
正是瑟莱尔的父亲,卡罗尔家族的现任家主,梅雷迪斯。
“父……父亲?”瑟莱尔后声音带上一抹吃惊和颤抖:“您怎么来米纳瑞斯了?”
“圣城日报上的信息,你也看到了吧。”梅雷迪斯摆摆手,示意瑟莱尔长话短说。
“是的,父亲。”
“不出意外的话,勇者小队很快就要正式发布招募圣女的消息了。”梅雷迪斯捻着烟斗,口中吐出一个烟圈。“你应该也有一些想法吧?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能够改变你和我们家族命运的机会。”
瑟莱尔调整好仪态,款款答道:“嗯…”
“有想法那就好。”梅雷迪斯将烟斗放回嘴里,转身从身后的马车中拿出一份被封好的牛皮纸文件袋:“我整理了一下通过下面的人手搜集的圣城新闻,我觉得,如果你从那位叫做约书亚的前圣女身上入手的话,说不定会找到突破口。”
“欸?约书亚不是被踢……”
听见女儿这样问,梅雷迪斯脸上露出一抹失望:“看事情,不能总看表面,明白吗?”
“可是…”
“你想想,同样是勇者小队,奥菲莉亚和约书亚两个人一前一后离队,但是为什么只有约书亚那样的大张旗鼓,而奥菲莉亚却销声匿迹。
甚至说对于约书亚加入其他队伍,两位勇者都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表示。”梅雷迪斯摊摊手:“而教廷日报却是否罕见的把这种事情专门用一大版面来报道,还专门为这种简单的人事变动定性。”
的确,勇者小队以前可没少踢人,但是如此大张旗鼓报道的,也就约书亚这一次。
“您的意思是…”
“整个勇者小队,绝对因为约书亚的离队受到了巨大影响,甚至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失败,所以教廷才会想着用这种和八卦没啥区别的新闻大肆宣扬来掩盖。”梅雷迪斯抚摸着满是胡茬的下巴:“所以,瑟莱尔,你现在明白该怎么做了吧?”
勇者小队因为约书亚的离队受到巨大影响,那就说明那两位勇者肯定急于寻求一个能够代替约书亚的圣女进入队伍。
所以自己如果能从约书亚那里寻到线索……
“知,知道了。”
梅雷迪斯沉默的看着瑟莱尔。
许久不见,女儿已然是此时这副亭亭玉立的样子了。
但在他看来,瑟莱尔仍然是那一个会抱着自己大腿,摇晃着喊“爸爸举高高!”的可爱少女。
将如此重担交给仍旧天真可爱的瑟莱尔…他虽然不忍,却没得选择。
如果没法以此改变家族的命运,那瑟莱尔注定和自己一样,和那些魔族一样,将一生徒徒耗在那片只有灰色群山和呼号狂风的大地上。
他唯一期盼的,便是能让自己的女儿,瑟莱尔能够远离危险荒芜的边地,在这圣城之中以一个被人看得起的姿态落脚,而不是作为附属联姻嫁入圣城那些家族之中,成为他人的附庸。
最后,他轻轻揉揉瑟莱尔的脑袋,接着朦胧的月色将女儿的脸庞印在脑海中,短暂沉默后才步伐沉缓的回到马车上。
“走吧。”
车夫点点头,驱使马匹前进起来。
瑟莱尔回到圣教堂大门前,望着马车在黑白相间的树影下渐渐远去,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沉闷声响。
父亲的身影随着马车渐渐远去,而月光依然澄澈如水。
家族…地位……
几乎是出生在卡罗尔家族的那一天,便注定瑟莱尔的未来会和同龄人不同。
教廷边境没有圣城的繁荣和安宁,不像同龄人那样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更不像那些同龄的贵族女子一样,度过一个金碧辉煌,如同诗歌画卷般优雅美妙的青春年华。
但瑟莱尔也并不怪她的父亲。
或许这就是卡罗尔家族的宿命,注定镇守边疆,空有一个教廷十大家族的名号。
承担着名号赋予的义务,却从未曾得到过名号对应的权利。
别的家族能在繁华的教廷圣城中夜夜笙歌,那些贵族千金和公子能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穿着华美的礼服翩翩起舞,而瑟莱尔,只能在望着不远处的群山,在不时敲响的警钟声中怀着不安入睡。
在她的记忆中,母亲总是会在父亲出门时在宅邸的祈祷室中对着神像默默祷告,祈祷父亲能平安归来。
唯一能给她记忆带来颜色的,便只有那每年一度,教廷大主教召集各大家族的家主前往圣城述职的日子,父亲会将瑟莱尔也一起带上,去繁华的圣城看看,告诉她,这就是我们所保卫的东西。
她也曾想加入那些千金的舞会和茶会,但瑟莱尔无论如何也忘不掉那些人那副像是看乡巴佬一样望向自己的鄙夷眼神……
她们口中要么是勇者波澜壮阔的冒险,要么是自己全新的礼服或者哪家的贵族公子和谁家大小姐之间的八卦。
而瑟莱尔的记忆中,完全找不到和这些“淑女”们的共同话题。
早已习惯了北地寒风的瑟莱尔,心灵上或许已经生出一层厚茧,让她无法对于那些春风细雨的哀愁和爱怨产生哪怕一丝的触动。
甚至瑟莱尔那纯真而有些笨拙的行为,也被这些淑女作为嘲弄的理由。
她不明白,同样是贵族,她们为何有资格和理由看不起自己。
她也不明白,那些所谓的勇者冒险究竟何处能令人激动,她只会回想起那些在战斗中丧生的士兵沾满鲜血的尸体盖上白布,成排的摆放在城门边,一旁是面色麻木等着认领的家属。
回想起自己跟随父亲一同清理战场时,目睹濒死魔族在士兵补下最后一刀时那解脱的感谢眼神,以及被寒风和皑皑白雪覆盖的死寂原野。
北风卷地白草折,这便是她记忆中的所谓“冒险”。
她只知道,魔族和人类在死前都会发出最后的嘶吼,它们的血液同样炽热。
在阅读父亲从教廷带来的神圣书籍时,她也曾向父亲问过魔族是否真的是如书中所说那般的邪恶和不可饶恕……
她的父亲只是在沉默半晌后,不置可否的告诉她,魔族的袭掠大多发生在缺少食物和御寒物资的苦寒冬季。
而自己的职责,便是防御袭掠的魔族,仅此而已。
偶尔,带队巡逻归来的父亲还会给瑟莱尔带回一两个在北境冬季被冻成冰雕的史莱姆。
漫天的雪白和灰云,就像是囚笼一样,将瑟莱尔和她的家族,将这片土地上的魔族一同囚禁在这片凄苦的大地上。
而那些圣城贵族从来不曾想过离开温暖的圣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自然也不会接纳来自“蛮荒之地”的自己。
在她们看来,贵族就该是和她们一样娇生惯养的样子,怎么会是瑟莱尔这样的家伙。
好在她的天赋足够优秀,成功进入圣城圣教堂成为见习圣女的一员。
而现在,瑟莱尔也终于有机会去改变自己和整个家族的命运,以一种堂堂正正的方式。
瑟莱尔从回忆中回过神时,道路上已然不再看得见马车的影子。
圣教堂的门卫半眯着眼睛,像雕塑般把持着铁门为她留下一个通行的缝隙。
瑟莱尔最后望了一眼天空中的明月,默默返回铁门内,渐渐消失在婆娑的黑白树影中。
一夜很快过去。
随着闹钟准时响起,科妮娜习惯性的一jio踹在约书亚屁股上。
约书亚轻嗯了一声,眼睛都懒得睁开:“再睡一会儿嘛…主人~~”
说着,还把脸埋在科妮娜胸前拱个不停。
别拱了别拱了,人家科妮娜本来就小,你还拱人家!!太过分了吧?
对于坚决赖床的约书亚,科妮娜已经有了一套完备的策略:
她先是把被子呼的一下掀开,然后将叮铃铃响个不停的闹钟放到约书亚耳朵边上。
喜欢赖床?
不出五秒,约书亚就蛄蛹着睁开眼睛,满脸幽怨:“知道惹…人家起床就是…”
话虽然是这样说,约书亚却没有一点起身的意思,反倒是继续在科妮娜怀里蠕动着。
算着时间,被极具穿透力的闹钟铃声吸引而来的奥菲莉亚猛地推开卧室门:“老大,需要俺帮忙嘛!”
科妮娜朝着窗户努努嘴:“窗帘。”
奥菲莉亚走到窗户边,很是中二的学起升旗的动作,抓住窗帘的一角使劲往另一侧一甩。
窗帘掀开的那一瞬间,明媚的阳光刷拉一下照在卧室内。
“呜哇,好亮!!”
“现在该起了吧?”科妮娜掰开约书亚捂住眼睛的双手,强迫她看向窗外明亮的阳光。
啊!圣光啊!!
“我起…我起…呜呜呜……”约书亚最后留恋的抱着染有科妮娜和自己湿润气息的被子闻了闻,颓丧着脸起了床。
要不是因为今天是去冒险者市场采购的日子,约书亚多少也得再赖一会儿床。
这样就可以让主人用白白软软的小手打自己屁屁惹!!哎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