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吧，最近我老是觉得我的眷属状态有些不太对劲……”科妮娜迎着史莱姆王的目光，语气有些迟疑。
而史莱姆王就像是听患者讲症状的医生一样，平淡道：
“具体怎么不太对劲呢？”
“就是……”科妮娜被这么一问，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她确实察觉到了约书亚一些行为上透露出的反常和怪异，但是始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有些不对。
思索再三，科妮娜这才皱着眉头：
“我老觉得，最近这段时间，约书亚在我面前的时候不太自然。”
“怎么个不太自然法？”史莱姆王循循善诱道。
被约书亚委托过的史莱姆王当然知道症结所在，但它也深知，眷属和主人之间的事情只有让她们二人自己意识到问题在哪，才能根除。
“这…”科妮娜看上去有些为难，她虽然能感觉到约书亚最近这段时间和刚开始那段时间的区别，但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几天约书亚每天都想方设法黏着自己，生怕自己将她丢到一旁坐冷板凳。
但是最开始那段时间，好像也差不多：同样也是每天黏着自己，而且还想方设法的撅自己当龙骑士。
两者唯一的区别，好像就是这段时间约书亚晚上安分了不少，黏着自己的方式也从撅撅子变成了猫咪一样眷恋的拥抱。
但她总不可能跟史莱姆王说，反常的地方在于“约书亚最开始那会儿天天撅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却不撅自己”吧？
史莱姆王静静的看着科妮娜先是焦虑的抓耳挠腮，然后又抚抚下巴，一脸“我知道但是不知道怎么说”的迷茫表情。
没办法，史莱姆王只能从另一个方向展开话题：“大姐头，你现在能确定的是，你觉得你眷属有些不自然，有些反常对吧？”
科妮娜点点头。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从另一个方面开始分析吧。”史莱姆王很是专业的将笔记本粘在身体侧面，用那根触手握着笔在空中比划起来：“一切心理问题其实都有其根源和底层逻辑，如果说只是觉得有问题却说不清问题所在，那可能是看待问题的方向和角度有所偏颇，或者是对问题对象本身不够了解导致的……”
不太了解吗…
科妮娜挠挠头。
她觉得自己还算是挺了解约书亚的：
不管是曾经的出身，职阶，擅长的魔法类型和战斗时的站位，以及撅自己时最喜欢用的姿势……
应该不会是这方面的问题吧？
“还是想不出来吗？”史莱姆王询问道。“那要不以我这个旁观者的角度，帮大姐头你分析分析？”
哎，就等着你问这话呢。
科妮娜连忙点点头，静心凝神的期待着史莱姆王的下一句话。
此时，龙巢内。
岩壁上的火把散发着昏暗微弱的橙黄光芒，为洞穴中堆积如山的金币染上一层蛊惑的亮色光晕。
而在这片昏黄海洋的最中央，约书亚正如睡美人一般静悄悄的侧卧其间。
她睡前抱着的那一条龙尾巴，已经被悄然离开的科妮娜换成一个差不多大小的抱枕。
虽然说这个抱枕上同样带有科妮娜特有的气息，换做平常，约书亚或许就抱着它睡一晚直到第二天。
但近来越发明显的担心和忧虑，以及那放不下的心结，让约书亚变得越来越敏感。
因此，抱枕和科妮娜龙尾截然不同的触觉，让约书亚从浅睡中悠悠醒来。
当发现身边本该睡着科妮娜的地方空空如也时，约书亚的思绪顿时乱作一团。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满脑子都是“主人是不是把我丢下了”“主人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肮脏过去把自己抛弃了”。
但好在，身下金币的冰凉触感和龙巢的空阔环境让约书亚从慌乱中渐渐平静下来。
至少自己还在科妮娜主人的龙巢里。
说明主人暂时还不打算把自己丢下吧？
想到这里，留有一丝侥幸的同时，约书亚心头又涌起一股凄凉。
凭她对科妮娜的了解，主人晚上离开这里，一定是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情吧。
但是……为什么不把自己也带上呢……
明明自己已经是科妮娜主人的眷属了，明明自己的身体和心灵都属于科妮娜主人了……
明明之前的那些策略和计划…都是主人和自己一起制定的…
会不会是…主人因为自己曾经的那些过往，那些罪孽，所以…
约书亚缓缓从金币堆上站起身。
身下的金币随之像是山坡上滑落的土石一样滑下，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沿着金币朝洞口缓步的过程中，她顺手拾起几枚金币。
纯金的钱币凉凉的，放在手心里给人一种财富的踏实感。
但对她而言，她更情愿自己手中握着的是几枚带着科妮娜气息的鳞片。
世间一切的财富，都比不过科妮娜主人。
或许，只有在将会失去的时候，才会真正开始思考将逝之物的分量。
在自己心中，科妮娜主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呢？
带着近乎于残念的理智，约书亚从当初自己和科妮娜相遇的那一个时刻回想起来。
但仅仅只是回想起那个心中的圣光消逝，信仰崩塌的时刻。
约书亚便无奈的苦笑起来。
是啊，科妮娜主人在最黑暗的时刻为自己带来了名为“眷属”的救赎。
明明是一个魔族，却比面目虚伪的勇者更加可靠。
在这短短的时光里，自己便在那间小小的花店中，度过了从未体验过的美好生活。
想占有科妮娜主人的笑容，身体…还有她那婉转的嗓音……
但是……
这样优秀而圣洁的科妮娜主人…怎么会是我这个罪人的呢……
在压抑的思绪和自我PUA下，约书亚脸上带上一抹惨笑，和一丝如同弥留之息般衰微的感慨。
明明约书亚是想要赎罪的一方…明明科妮娜有强迫自己的权力…
但为什么不更多的向约书亚索取一些呢…
约书亚什么都能做的…
哪怕是最开始那样过分的对待主人…也只是想要主人以惩罚的名义更多的向自己索取而已。
只有主人不断的索取，约书亚才能感受到一丝道德和心底里的踏实啊…
身为罪人的自己，明明不配得到那样的呵护和照顾…
可为什么…
约书亚抬起脸颊，望着上方漆黑的洞厅。
心情低落的她沿着台阶，缓缓走向龙巢洞口。
微弱的星光在洞口处斜映出一道淡色光幕。
约书亚走入那道星光帘幕中，泪眼婆娑的望着繁星似锦的夜空。
似乎是察觉到地上人的迷茫和痛苦，一阵风带着约书亚从未感受过的清新，拂开她散乱着遮蔽脸颊的发丝。
在这阵颤动的风声里，她像是出了幻觉一般，竟然听见一个她一直深埋心中，从未对科妮娜说出的问题。
“在你心中，约书亚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