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体贴的花店店员，还是罪恶可憎的圣女……
这个问题对科妮娜来说，就像“生存，还是毁灭”一样。
前者，意味着科妮娜甘愿放下过去的仇恨，接受如今“获得新生”后成为自己眷属的约书亚。
后者，意味着科妮娜仍然牢记曾经的屈辱，将“臣服”后的约书亚作为注定被毁灭的工具使用。
如若科妮娜选择前者进行宽恕，那她对于勇者小队复仇的决心和信念，会不会也随之动摇？
如若科妮娜选择后者，那她这些日子对约书亚的关心，放纵，还有在奥菲莉亚的调侃下都不生气的“宽容”。
甚至是从约书亚身上得到的那种被人索求的存在感，生活中无处不在的温馨。
这一切的一切，又该作何解释？
人是一个矛盾集合而成的个体。
而像科妮娜这般，由异世人类灵魂占据的身体的巨龙，更是如此。
犹豫再三，科妮娜看向史莱姆王：
“可，我的家乡有一句古话…”
“什么古话？可别是什么嘻嘻物质为俊杰。”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可大姐头你也不是以德报怨哦？难道大姐头你觉得你最开始的行为是‘以德报怨’嘛？”史莱姆王笑眯眯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
额……
科妮娜挠挠脑袋。
被史莱姆王这么一问，好像……
确实是那么一回事哎。
最开始的时候，的确算不上以德报怨：自己可是打算侵蚀约书亚，让其沉沦在背叛圣光的痛苦和沦为魔族奴仆的屈辱中苟活。
这是实打实的报复呢。
“那…”
“后面那个什么‘以直报怨’，大姐头你更算不上。”史莱姆王毫不留情的打破科妮娜的幻想：“哪怕是到现在，大姐头你都还在想逃避现实，继续狡辩呢。”
说完，史莱姆王化出一根触手拍拍科妮娜的肩：“大姐头，其实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态啦，你心里是不是觉得约书亚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成为自己的眷属而没有经历预想中的痛苦，所以心里有些不平衡，但是又觉得对已经臣服的约书亚动手不太好，所以非常纠结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科妮娜也不再辩驳。
她忽然有一种底裤都被人扒光的感觉。
沉吟半晌，她才难为情的稍微点了点头。
一直在科妮娜怀里默默掉小珍珠的约书亚环抱着科妮娜的脖间，声音软弱：
“主人…约书亚会想办法补偿你的…主人想要什么都可以，不管是身体，精神，还是约书亚的生命…只要主人能让约书亚留在身边，只要主人只有约书亚一个眷属…约书亚会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主人的…”
接着，约书亚仰起头，脸上带着科妮娜只在漫画中看过的扭曲笑容，声音也变得病态起来：
“只要主人需要…约书亚会把一切主人讨厌的东西，通~通~消~灭~哪怕主人讨厌的东西是自己，约书亚也不会有丝毫后悔的说…有主人陪的这段时间，约书亚已经过得很开心很满足了……
如若唯有约书亚的毁灭才能给主人的内心带来慰藉的话…”约书亚的眼眉渐渐低垂：“约书亚也甘愿作为那最后的投名状……”
史莱姆王的神色短暂的僵硬一下。
额，总感觉事情似乎在自己的引领下…
往无法控制的地方前进了……
明明只是想让大姐头把心结舒展开。
怎么忽然发展成谢罪仪式了？？
快想想办法呀！！快用史莱姆晶核里那些万能的眷属知识想想办法啊！！史莱姆君！！！
赶紧挽回一下事态呀！！
咱想看的是美好的大结局，不是什么暴死啊！！
于是乎，史莱姆王故作镇定的擦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大，大姐头？到底如何选择，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你手上。
但，听咱一句劝，不要因为一时的爽快而把长远的计划给彻底破坏啊！”
约书亚也用含泪眼神，深情的望着科妮娜。
如若科妮娜在未来的某一天说不需要自己，她会毫不犹豫的终结自己的存在。
但如果…如果科妮娜愿意接纳自己…
谁又会愿意将自己作为那个为了获取赎罪而交出的投名状呢？
科妮娜轻叹一口气。
史莱姆王说的没错，不能因为一时的愤恨和心结，就将自己长远的目标弃之不顾。
更何况，自己也不是想象中那样“以德报怨”的所谓君子。
只是因为报复过程不符合期望，心里有些不平衡罢了。
但从另一个方向想……
约书亚被勇者小队折磨，榨干价值后落在自己手里，这个过程所经历心灵上的一系列折磨和——哪怕这些心理折磨并不是科妮娜直接造成，而是由一个忧虑的细小念头逐渐转变而成的，但这何尝不是一种报应呢。
约书亚此时的生杀予夺彻底被掌握在自己手中，这难道还不够吗？
反观现在仍活蹦乱跳着的塞西尔和布莱斯，那两个逼崽子还在教廷圣城成天瞎蹦跶呢。
为了一时的快意把约书亚给解决掉了，剩下那两个戴着勇者高帽子的罪魁祸首又该怎么办？
放任她们继续逍遥，甚至是识破自己身份后纠集起教廷的精锐军团再次围剿自己吗？
弱者才会将无法消解的仇恨挥刀发泄向更弱者。
科妮娜自然不想成为这种家伙：
她可是有这自己骄傲的巨龙口牙！
思绪至此，她颇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感慨这样一个浅显易懂的问题却困扰了自己如此之久，甚至还是在史莱姆王的点拨下才得以摆脱。
或许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主人？”约书亚不安的呼唤道，她担心科妮娜仍然会执意将自己拒之门外。
“放心啦。”科妮娜揉揉约书亚的脸颊：“另外，你自己说的，以后我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做哦？”
“嗯！哪怕是被主人当成绒布球！眼睛里冒爱心！！约书亚也愿意！！哪怕是被主人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每天的只能靠喝主人的…为生，约书亚也…”
（哇，这是碰都不能碰的滑梯！！快刹车！！刹车！！！）
好不容易才放松下来的史莱姆王再度炸毛：“卧槽你们平时玩这么变态吗？这就是圣城的含金量吗？”
科妮娜：“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但后半句是真的，圣城人玩的是真的变态。”
史莱姆王仍然是以一副“我不信，你肯定也是那个德性”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科妮娜，嘴里还不断的“啧啧啧”起来。
约书亚瞧着科妮娜的释然神情，心中满是说不出的安心。
自顾自的轻笑几声后，她便将通红的脸颊埋进科妮娜的胸口，出乎意料的安分。
她缓缓将手臂环住科妮娜的脖间，仰望着对方同样有些绯红的脸颊，语气软糯的像是春心萌动，初次示爱的少女那般：
“那…主人，能让约书亚成为…成为您真正的眷属嘛？真正的…”
“呵，”科妮娜有些刻意的冷笑一声：“那得看你表现的合不合格，我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龙。”
“那，约书亚会用一辈子去表现的哦！”
“哦。”科妮娜很大声的应一声，不屑的扭过头。
“大姐头，你又抿嘴唇了。”一直没说话的史莱姆在忽然幽幽出声道。
“有你啥事？闭嘴！”被戳破的科妮娜顿时炸毛，一拳头砸在史莱姆王软乎乎的脸上。
“哎哟！大姐头你打我干啥！！”史莱姆王伸出两根触手，一副吃痛的样子捂住脸上那一坨拳头形状的凹陷。“我不就是说了句实话嘛……真是的…还不让说了…有种你别嘴硬…”
“滚！！”
“好嘞，姐。”史莱姆王听话的从椅子上离开，翻滚着消失在科妮娜的视野内。
主人没有将约书亚丢下…好开心……
主人也没有拒绝约书亚的请求…
是不是说…只要约书亚再努努力，就能让自己成为主人的真正的眷属呢…
嘻嘻嘻…
成为主人的眷属……
一切挡路的害虫，约书亚都会帮主人清除干净哦……
并不知晓约书亚心理变化的科妮娜眯着眼睛，在夜色中，静静感受着怀中少女的颤抖和磨蹭。
除去约书亚曾经身份上的问题，仔细想起来，像这样一个体贴，温柔，什么都会做，而且生活中总会带来小情趣的可爱女孩子…
还真是完美的理想型啊…
一直以来，自己在生活上，总是被约书亚牵着鼻子走，在肉体上彼此交流颇深。
在工作上，也只是把约书亚当做工具。
但今天，她头一次萌发出了对约书亚的好奇。
她想知道，约书亚到底打算怎么用一辈子来向自己赎罪。
她也想知道，史莱姆王之前时常提到的“真正的眷属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
眷属和主人之间的关系，绝对不只是单纯的隶属控制关系。
它可以代表着魔族两个个体之间最高程度的结盟，可以代表着对另一方无条件的信赖和托付。
从某个角度上来讲，它甚至和教廷法理上的婚姻相差不远：毕竟婚姻也是人和人之间，家庭和家庭之间的一种最高程度的结盟形式。
而这种结盟形式，可以出于利益，也可以出于那只存在于故事和传说中的美好感情。
而这种结盟的结果，既可以是大众喜闻乐见的美好结局，也可以是支离破碎的惨剧一场。
惨剧…固然不是科妮娜想要的结果。
在那何其久远的过去，在那已然无法归返的现实世界，科妮娜也曾是一个对美好感情抱有幻想的人。
面对那些因爱生恨的结局，她也曾发出过无数次意难平的叹息。
但当自己真正成为这剧情中的一员，甚至是成为这剧情中的主角时。
离开上帝视角的科妮娜，就有些无所适从了。
恍惚间，科妮娜似乎再度听见当初那个**情趣道具店老板的话语：“我只是一个路过的纯爱战神罢了。”
“你所热爱的，就是你的生活。”
热爱的……
科妮娜忽然意识到，自己转生成为巨龙后，似乎只学会了如何仇恨，只记住了那些仇恨的对象。
却忘记了她转生前便一直渴望着，最宝贵的东西。
或许，这也是属于自己的因果报应吧，或者说，注定经历的一劫？
这一劫的劫难，大抵就是约书亚吧？
科妮娜凝神，望着面前的少女。
约书亚的睫毛微颤着，其上仍然湿润。
抚在科妮娜腹部的纤手，似是纠结着轻轻搓捻着轻薄的丝质衣裙。
失去平日里那副攻气十足的模样后，此时的约书亚俨然就是一位脆弱的少女。
唉。
心头的烦闷和无尽的感慨，让她下意识的想要埋下头嗅闻约书亚发丝上的香气。
自己每晚睡前，总会像这样和约书亚贴一贴。
这股淡雅的花香味，总是能让她睡的很安心。
但当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先前没滚多远便悄悄**返回来的史莱姆王。
见科妮娜的姿态怪怪的，便关切的问道：
“嗯？大姐头怎么了？扭到脖子了吗？”
“啊，没什么。”科妮娜有些尴尬的停下动作，将脸重新抬起来。
自己刚刚绝对没有想和约书亚贴贴。
史莱姆王瞧见科妮娜这标准傲娇一系列口嫌体正直的动作，也只能假装没看见。
它可不想又挨大姐头的揍。
再这样打，咱帅气的史莱姆脸就要不对称啦！
而科妮娜搂着怀里的约书亚，思绪仍然飘飞着。
她成功找到一个完美的选择。
没错，这样深重的仇恨，必须让约书亚搭上她的一生来偿还自己——当然，是约书亚主动才行，要不然怎么才能表现出赎罪的诚恳？
至于自己没能宣泄，却又无法消解的仇恨……
呵呵……
那就只能麻烦塞西尔和布莱斯这两位了……
至于是逐个击破，还是一网打尽…
就得看情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