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后,众人开始收集所有跟卡琳娜有关的东西和消息。
卡嘉诚找到卡琳娜此前租的房间,从房东那里问到对方前面那几天的举措。
也就是离开医院的第三天,卡琳娜找到房东说想要退掉自己租的房子,她没有退回押金,条件只是要对方帮忙打包收拾行李,顺便寄点东西。
书本资料、床套被褥、锅碗瓢盆、电子产品,还能用的东西都被打包寄往山区,捐给那些有需要的孩子,剩下的杂物又分门别类放到垃圾回收站。
从那天以后,房东再没有收到任何有关卡琳娜的消息,直到卡嘉诚找上门的这天。
“所以说年轻的时候更加需要注意身体,每天五点多就起床上班,熬到大半夜才回家休息,身体怎么可能不出问题。”
“你们家庭条件很差吗,要让她那个刚刚毕业的女孩子这么拼命,那天她半夜疼醒还是我帮忙送的医院,也不叫救护车,说费用太贵。”
“叫个救护车能花多少钱?”
房东的问题让卡嘉诚羞愧难当,自家的条件很好,即便卡琳娜没有工作,他们也能够轻松养活对方。
可是结果呢?
要来捐献物资的地址以后,卡嘉诚又开车前往现场,亲自找回那些卡琳娜打算寄出去的东西,另外又用对方的名义捐献更多物资。
卡瀚海亲自上门感谢那天送卡琳娜到医院的好心人,包几万块的红包聊表心意,顺便要来对方发给交警用来撤销处罚的视频。
回到以后家里,林抚琴还是选择亲眼观看那段视频,她想知道卡琳娜到底怎么离开的。
模糊的监控画面中,有个背着书包的女孩突然站在原地,她扶住路边的树干支撑片刻,向前走出两步以后又直挺挺倒向地面。
视频没有声音,可是众人仿佛都能听见重物坠地的声音,林抚琴伸出颤抖的双手,想要搀扶那个倒地的女孩,可是时空的距离绝非人力所能跨越。
场景许久没有变化,几分钟后总算有人发现倒地的女孩,并且把她抱起来送往医院,可是那双自然垂落的手,已经足以说明对方当时的状态。
即便已经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看完这段视频的林抚琴依旧差点晕厥过去。
他们在心底质问自己:卡琳娜当时应该很绝望吧,那种时候都没有人陪在身边,更别说拉她起来。
作为父母,作为兄弟姐妹,他们当时又在做什么呢?
那段视频被彻底封存起来,未来很多年都没有被重新播放。
作为代价,尘封多年的记忆突然解禁,众人脑海中缓缓浮现出自己和卡琳娜的点点滴滴,最后他们心头都被浓郁的愧疚和自责所占据。
几人坐下来,仔细思考他们那天收到消息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怀疑卡琳娜说谎装病。
卡琳娜六岁那年意味被拐,后来被个好心的奶奶收养,直到那年奶奶意外逝世,卡琳娜到警局办理户口顺便录入基因信息,他们总算找回那个走失多年的孩子。
当时林抚琴刚刚怀有身孕,卡瀚海工作需要常年出差,卡嘉诚自己的事业刚刚起步,卡诗雅恰好大学在读。
懂事的卡琳娜刚刚回家就开始忙前忙后,帮忙照顾行动不便的林抚琴,还有尚且年幼的卡礼杰,天天都期待见到那个素未谋面的可爱妹妹。
后来林抚琴意外早产,作为早产儿的卡芙茵身体抵抗力非常差,前几年可以说小病不断大病频发。
那种事情卡琳娜当然处理不来,所以其余几人纷纷放下手头的事情回到家里,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照顾那个妹妹。
他们怀疑卡琳娜喜欢装病,只是因为期间发生的某件事情。
当时卡琳娜找到他们,说自己身体难受,找来医生以后问诊的结果只是轻微低烧,那几天多喝热水好好休息就行。
所以他们当时怎么说的呢?
“你能不能懂点事,这点小病也要我们操心。”
“你妹妹身体不好,还要这样浪费我们的时间。”
“我看她就是装的,想要我们多花时间陪她而已。”
可是小孩子又怎么知道大病小病的区别,她只是单纯觉得身体不舒服,所以如实把这件事告诉家人而已。
那段时间卡芙茵病情恶化,他们好几天都没有跟卡琳娜说过话,对方直接表达过自己的不满:“既然这样你们接我回来干嘛!”
林抚琴很生气,动手打过卡琳娜两个耳光,其他人也纷纷指责她不懂事,这种时候还要给家里人添堵。
从那时候开始,卡琳娜就再也没有找家里人说过自己身体难受的事情,能硬抗就硬抗,不行再自己找药吃。
卡琳娜在家那几年,他们常常能够听到这样的话语。
“我没事的,你们不用担心。”
“我没事的,你们不用管我。”
“我没事的……”
即便偶尔被人发现异常,卡琳娜都只是用这种平淡的态度糊弄过去,可是她真的没事吗?
退烧以后,卡琳娜的性格突然变得异常听话,什么事情都不争不抢,对家人的所有安排都毫无异议。
他们当时完全没有察觉其中的异常,甚至认为卡琳娜突然变得懂事,都是自己前段时间教导对方的功劳。
此刻回想起来,他们当时根本没有教过卡琳娜任何东西,对方那时候的表现确实可以说懂事,可是本质的话用疏远来形容可能更加贴切。
被拐多年刚刚回家的孩子,回来以后想要获得家人的关爱,这本来就是人的常情,结果他们当时反而采用这种恶劣的方式,狠狠敲打那个内心脆弱又敏感的孩子。
卡诗雅格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用如此强烈的恶意,揣摩卡琳娜当时的所作所为?
假如自己有问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好好关心对方的身体,事情不可能演变成现在这种局面。
林抚琴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感觉微微有点发烫,正如那天卡琳娜泛红的脸颊。
想到这里,黄豆大小的泪珠又从眼眶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