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诗背着身站着，听背后的女孩稀稀疏疏的换衣服声，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应该是个什么心情。
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大危机，按理说劫后余生，但又不知前路，按理说此时应该挺紧张的，可是现在？
徐诗觉得自己有些……下流，可思绪还在乱飞。
女孩肌肤应该像白玉一样吧，虽然有伤痕，但其他的部分应该依旧美好，细腻，吹弹可破。衣服在上面就像用丝绸摩擦玉石，摸起来就像是最昂贵的布料，说不定她脸上还飘着几朵绯红，
徐诗觉得自己可能无可救药了，他眨了眨眼睛，觉得在身后有这样的女孩也不错，她在换衣服。身体虽然遍布伤痕，但那属于少女的躯体依旧美好。
此时窗外的雨还在下，但听上去就没有那样的急迫了，它们有节奏的敲着窗户，风也停下了不少，只偶尔才带来一曲小调。雷也走远了，只在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声闷响。
他想把注意力转移到刺痛的手上，可此时手掌居然也很给力的好转了不少，疼痛感消失了。
于是他又把目光瞟向一旁昏迷着的班长和老师，查看起她们的状态，但看起来也都不错，连伤口都不明显了。
“嗯，她们的呼吸还挺平稳的。”徐诗嘟囔着。
此刻一只手突然拍了他的肩膀，徐诗吓了一跳，转过头来，女孩已经整理好了衣服，自己扎了个马尾。
徐诗琢磨着怎么开口，而林羽瑶却有点晃晃悠悠的，他赶忙上前搀扶着女孩。
显然，就算是超人类，在这种连续的摧残下，体力也肯定消耗殆尽了。女孩靠在徐诗身上，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
女孩的脸蛋上没有伤，身上的水也已经流干。从外表来看，似乎这只是一个略显柔弱的女孩，可徐诗知道，她刚刚还让他强行从体内拔了一柄15厘米的碎片，身上的刀伤贯穿伤数都数不清。
他很难想象，能造成这么多伤口的战斗究竟是怎样的，会有多激烈，多可怕。
那肯定不是属于人类的战斗。
林羽瑶先是检查了一下昏迷的班长和老师，她像一个专业的外科医生那样，在徐诗的帮助下，翻开眼皮确认了一下瞳孔，然后又摸了摸脖子上的脉搏，又把耳朵凑近听了听心跳。
“都没什么大碍。在袭击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把她们身上的气息掩盖掉了。你的同学们的身体里的鬼怪只会追寻人类的味道，所以它们放过了张桐和老师，转而扑向你，这给了我控制他们所有人的机会。借由那把伞。”
此刻，那把伞已经完全烧成灰了。再确认所有同学都没有异样之后，她比出一个放心的手势
“原来如此。”徐诗若有所思，点点头，但他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完全没听懂。
“我来给你解释一下更多细节吧，反正我哪儿也去不了，我不光受伤了，还中毒了。没有帮助我也行动也不便。“她索性直接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徐诗又点了几个火把，把屋内重新照亮，“你说，我听着。”
“很久以前，江城市有个封印。具体是什么时候有的我不知道，但是它带来的后果就是下大雨以及雨中出现的恶魔鬼怪。”
徐诗联想了一下今天所经过的一切。她说的话，可信度极高。
若是在之前，那么徐诗肯定会觉得这是疯子的胡言乱语，但事实经过摆在这里。总不可能这一切都是梦吧，那也太真实了，而且挺疼的。
“为了看守封印，许多以前祈雨祭祀的祈雨人转而开始到江城市与这场雨对抗，后来他们逐渐形成三个家族，李家、你们徐家和我们林家。我之所以知道你的名字，就是因为你是徐家，目前我知道唯一一个后人。”
“原来如此，等下，李家是江城人人都知道那个李家吗？”
“对，就是他们。”
“我是什么徐家后人？”
“你能在在那雨里看见我，不会错的。”
林羽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什么东西，放到嘴里嚼着。
徐诗瞪着她。她也看着徐诗，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反而是林羽瑶先扯出一个笑容，她很轻的音量说着。
“我其实是你学姐。忘了吗？我大你两岁，你高一的时候，我正高三。”
这句话点醒了徐诗，他骤然想到一个人。
“你是社团的那个学姐？你网名是淋雨？”
“对，真聪明。”她轻笑着。
想到两年前的的那些事，徐诗不由得心跳快了半拍。
“那你怎么？我为什么会认不出来你？”
徐诗高一的时候跟学姐接触还挺多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互相之间称呼网名。但由于掌握着社团花名册，林羽瑶还是很轻易的知道了徐诗的名字，而徐诗则一直不知道那个总出言调侃自己的学姐到底真名是什么。
“很简单，女大十八变，两年没见，总会有点儿变化。”她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然后又放了一把进嘴里，“其实我本来以为你会忘掉我的。但，你脑中的记忆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顽固。”
徐诗嗅了嗅，闻到一股淡淡的茶香。
“我离开的主要原因是，我成为了怪谈，这是每个祈雨人不得不面对的。”
“成为，怪谈？”
“你愿意吗，徐诗。”
徐诗没想到这事还会牵扯到自己。
“我？成为，怪谈。”
“你父母没有和你说这些事吧。”
淡淡的茶香味萦绕在教室的空气中。徐诗明白，林羽瑶一直在嚼的应当是某种茶叶。他嗅不出来到底是什么香型，但淡淡的清香扑鼻，闻起来感觉头脑都变得清醒了
“我什么不知道。”
“本来我也是不知道的。我们林家和你们徐家失传的都快差不多了，只有李家还维持着最严格的传承。只是由于封印异变的出现……”
“两年之前？”徐诗突然打断了林羽瑶的话，“我父母在两年之前出差了，一直没回来，定期给我打电话和汇钱。该不会？”
“这是由于封印在两年前突然活跃起来，使得我不得不重新面对这个问题，而你父母也就是那时候开始连续出差的，对吧？”
徐诗点了点头，“两年前也有一场很大的雨，但比这个小多了。”
林羽瑶又摸出一把茶叶，一半放在了自己嘴里，另一半则伸手递给徐诗，他拿过来接住，试着放进嘴里几枚，嚼了一嚼。顿时，一股清香便萦绕在口腔内部，连带着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
于是他便有样学样，把一整把放在了自己的嘴里，开始咀嚼，那些茶叶很快就化作粉末，尽数吞下，就连身上的伤口都有一种愈合的感觉。
“那就是封印松动的预兆，你父母都是上一代的祈雨人，满世界的奔走，是为了寻找解决这个封印的办法，但很可惜，效果不明显，他们不希望你牵扯进此事，所以没有把这些告诉你。”
“那你呢？”
“我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学古籍，学习以前那些人是怎么对抗这些的。而唯一的办法，只有成为怪谈。”
她闭上了眼睛。
“能杀死一个王的，必然是另外一个王。而要战胜一个怪谈，战胜那些妖魔鬼怪，那些超自然的怪物，我们也必须成为怪谈。”她一边说，一边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里慢慢荡漾出流光来，这使得她不像一个正常人，徐诗联想起那些伤口，那些怎么看都应该致命的贯穿伤。这个女孩是不是人类，真的很难以做出判断，
她有人类的外形，有人类该有的语言，应该还有喜怒哀乐。可是如果这样，就把她定义为人类。那么，那双发着光的眼睛又该怎么解释呢？
徐诗骤然想起了那个网名叫淋雨的学姐离开之前跟他的QQ聊天。
【……考试………】
徐诗现在才明白那个考试所谓真正的含义。
那意思不是高考，而是迈出怪谈的那一步。
但，那时发信息的时候，就应该有了选择吧。
他想起来那张被自己点了收藏的自拍照，在那张照片里，在下了雨的夜里，那张照片里的“淋雨”，眼睛里荡漾着此时一样的流光，他以为是特效，还嘲笑P的好劣质，但现在……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找不到你的名字。”
“我把所有自己的信息都删掉了。唯独没删你那里的。”她嚼着茶叶，微笑着。在火光下，那双发着光的眼睛温柔的看着徐诗。
两个人接下来几分钟，你没有说话，只是互相盯着彼此。
“怎么，回忆起当年的感情了？”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女孩轻轻的笑了。
“放心，我和以前一样。”
她猛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等到再睁开时，重新恢复成了深黑的瞳孔。与此同时，那副貌似神鬼天仙的感觉也不见了。
一切都与徐诗两年前的记忆一样。
“看到怪谈时它反应出来的模样。其实是根据自己心里的想法去产生变化的。情人眼里出西施，那么你一看我就会觉得如天仙那般好看。”
“都一样。”徐诗说，“都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