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说出这样带着愤怒和不甘的语气的话的,正是晚餐吃到一半便跑回自己房间的爱梅斯。
爱梅斯一脚踹开木门——和弗里斯领的平民们使用的那种用多个木板箍在一起的门不一样,弗里斯伯爵邸使用的木门是用整块厚木板做成,这对树木的材质和大小有了最基本的要求——将自己狠狠地摔在床上。
“明明只是个男爵的儿子,还是父亲最看不上的那个霍尔男爵……凭什么!”
“凭什么他才来不到一天就能得到父亲的认可!还把这么重要的管理任务交给他!我明明大了他三岁多!”
“还有,明明只是一个凭着作弊手段才能赢得决斗的小人!凭什么就说我不说他!”
爱梅斯越想越气,差点就要哭了出来。
罗兹这边自然是不知道爱梅斯究竟是怎样一个心理活动——就算知道了他也懒得管。
这种平日里自视甚高的大小姐他前世见得多了,能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的实在不多。对于罗兹而言,对于这种贵族二代,要想得到他们的尊重,打服他们可能要比所谓的感化来的更快。
但是爱梅斯好歹也是自己的表姐,该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至于那些即将见面的贵族子弟们……罗兹想到这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希望到时候这些家伙的长辈们也能像欧麦尔舅舅那样讲道理并且不护短吧。
感受着和霍尔领的羊毛被褥完全不同的丝滑触感,罗兹躺在这丝绸制成的床铺上竟然失眠了。
实在是不习惯这么奢华的东西。自己能在粗糙的木板上睡着,能在石头或者土地上睡着,能在颠簸的马车上睡着,甚至能站立靠着一棵树就能入睡,但是在这种柔软又丝滑的丝绸上反而让罗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听说这种高档的布料是王国甚至在整片大陆都无法生产的,必须要从遥远的东方购买——但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都被其他的国家垄断,因此这种布料在王国的价格无比高昂,一尺这样的布料甚至能够卖出几倍于其重量的金币,哪怕是前世,罗兹也只有在继承爵位之后前往王都述职的时候才在国王莱恩·诺威的身上见过这种布料。
没想到竟然在自己弗里斯伯爵邸的床铺上就这么亲密接触上了。罗兹对于前世这个时候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起来,至于当时在这里睡的是不是丝绸床铺已经记不太清。但既然自己已经重新认识到自己这个舅舅家的奢华程度,罗兹就总是想把前世的自己找个地方埋了——都用这么好的房间招待你了,当时你是怎么有脸在宴会上耍你那点孩童脾气的?
这样,对着自己前世的各种批判,顺便又努力回忆了一下这场宴会中还能回想起来的一些细节之后,罗兹终于成功将自己折磨到了天亮。
“早上好……罗兹,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安娜丽斯回到自己少女时期的闺房自然是睡得无比舒心,但是她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是这么一个认床的家伙。
“是生病了吗?要不要给你找牧师来看一看?”安娜丽斯看着已经有些神色呆滞的罗兹,不禁着急起来:“不然我和你舅舅说一声,你今天就留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吧。”
“没问题的……母亲。”罗兹打起精神来,有气无力地回应着:“我……我可以做到的。”
前世的时候为了处理政务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时光也不是没经历过,但那时罗兹已经是一名成年人了,身体好歹能挺一挺,而现在的罗兹的体质虽然比同龄人强上不少,但跟成年时还是差了不少。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勉强自己哦。”安娜丽斯摸了摸罗兹的头,“你还是再睡一会儿吧,我让女仆把早餐送到你的房间里。”
罗兹瞥了一眼过道里的巨大座钟——霍尔领的生活往往是伴随着太阳的升起和降落进行的,牛羊吃草没必要非得遵守严谨的时间,喂饱就行,但是弗里斯领发达的商业体系让那些商人们对于时间的要求变得严苛起来,因而引入能够精准计时的机械钟表便成为了重中之重——时间好像确实还早,对于那些教廷的神职人员而言这个时候他们才刚刚完成晨祷。
至于霍尔家确实有早起的习惯,罗兹当然是为了跟奥德海姆起床练剑,安娜丽斯也是为了能给这对父子提供早餐而早起去指挥仆人。
“那些贵族们至少还有几个小时才会来访。”欧麦尔的身影也出现在这里,“趁现在休息一下吧……习惯这些更高档的事物对你来说也是一种必要的课程。”
罗兹点点头,回到自己的房间之中,但是他没有像母亲和舅舅劝说的那样让自己睡着,而是干脆盘腿坐着开始冥想起来。
感受着冥想状态的特殊视角——罗兹决定将其命名为“魔法视觉”,罗兹的精神力正在以一种比睡觉更快的方式恢复着。
这是身下的床铺,构成那丝绸被褥的光点和霍尔领那代表着羊毛的光点截然不同;四周那使用炼金材料构成的墙壁也和霍尔领那用石头砌成的墙感觉不一样,还有这一整块木板做成的门,以及门外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人影?罗兹顿时睁开眼睛,一个翻身躲在床下,连带着自己的佩剑一起。
经过冥想的回复,罗兹的状态已经恢复了不少,他就这样趴在床底下,继续用魔法视觉关注着这家伙的举动。
门被推开了,但是来者的动作幅度并不像是给自己送早饭的女仆,甚至身高也不像是弗里斯家的女仆应该有的高度——太矮了,就像一个十岁的小女孩。
十岁的小女孩?
爱梅斯推开罗兹的房门,将掺了魔药的早餐放在房间的桌子上,还自言自语着:“哼,说到底不过只是一个男爵的儿子,连早起守时这种最基本的礼仪也做不到……真是个贪睡的家伙。”
很明显,她好像还没意识到实际上那张床上并没有人躺着。
“吃了我这份加了料的早餐,保证让你今天在其他人面前‘风头出尽’!哼哼……”爱梅斯的声音倒是不大,但是在这足够安静的环境下罗兹却也听得一清二楚。
爱梅斯也没多做停留,放下“特制早餐”之后便蹑手蹑脚的离开了——甚至还忘了把门关上。罗兹握着佩剑从床底爬了出来,只觉得一阵无语。
他原本还以为前一天欧麦尔所说的“弗里斯家的敌人”竟然这么早就出现,没想到竟然是来自这个表姐的恶作剧。
罗兹有些哭笑不得,爱梅斯的行动力倒是出众,竟然还能搞到魔药,但是这份小心眼却又让她把这魔药用在了这份早餐里。
所以说究竟是什么魔药?罗兹靠近这份早餐,一股过期魔药特有的腐臭味道扑面而来。
“她是不是觉得我是那种只要看起来没问题就会把这东西吃进嘴的弱智……”罗兹叹了一口气,魔药的保质期主要取决于制作魔药时使用的材料之中所蕴含的魔力多少,因而也有相对廉价的,效力和保质期都不怎么样的“伪魔药”流通于市场上,颇受那些有点小钱的小贵族们喜欢。
但是无论是正经的魔药还是伪魔药,一旦其中的魔力随着时间逸散殆尽,里面的内容物就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一瓶烂菜叶子甚至是烂肉汤,使用部分矿石原料的过期魔药还会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刺鼻味道。这样的魔药如果被喝进肚子里,上吐下泻三天都算是最轻的——所以爱梅斯理解的“风头出尽”究竟是什么玩意!
罗兹的哭笑不得顿时就变成了气愤不已,刚才听爱梅斯的话说他还以为不过只是恶作剧级别的玩笑,但是现在一看哪有这么恶劣的恶作剧!
不过幸好从这个不算严重的腐败味道中也能感觉出来,爱梅斯在加料的时候倒也算是有点分寸,至少没加那么多。
“既然你这么想整我……”罗兹砸了咂嘴,随后选择了把这份早餐倒进垃圾桶里。
两小时后,“一脸铁青”的罗兹从房门中蹿了出来,直奔厕所而去。
暗中观察着罗兹举措的爱梅斯此时自然是暗爽不已,随后便叫来了自己的小跟班——一名有点法术天赋的扈从骑士,一起跟了上去。
“爱兰,你一会儿看紧一点,看看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呃……”爱梅斯想说出那个词,但是贵为淑女的自矜让她说不出来。
“我知道的,大小姐。”这位女扈从骑士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位大小姐就是这样,骄纵过了头,以欺负那些出身没她好的贵族家的孩子们为乐,但是在弗里斯伯爵面前又伪装得很好,再加上那确实不能忽视的剑术天赋,爱梅斯竟然在一般人眼里竟然还算是贵族子女的榜样。
只是自己跟着下了多少“黑手”,也就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这一次估计又是这样,先用加了料的饮食把人诓进厕所,然后自己在受害人解脱的时候往他的头上扔一个水球术……
爱梅斯和爱兰已经悄**地来到厕所门外,刚好听见里面传来水流的声音。
“看来这家伙的身体素质还不怎么样,已经腹泻到脱水了吗……”爱兰不禁为这个得罪了自己主人的家伙感到悲哀。
但是下一刻,一个坚硬的东西便抵在这位少女骑士的背后。爱兰回过头去,只看见一脸冰冷的罗兹和已经被淋了一身水的大小姐爱梅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