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没那么多钱。”
棠树理工大学食堂，一男一女面对面坐着。
“骗子！”女生眼里噙着泪水，精致的妆容已经花了一半，“上个月不是你刚拿了八千块的奖学金吗？我现在只是想要个两千的包而已，这种要求不过分吧？”
“你不要总是理直气壮地用我的钱，我现在还欠着债，”时遥叹了口气，把目光移向窗外，“情人节，圣诞节……每个节日你都要过，我实在拿不出钱了……”
不等他说完话，女生就愤怒地打断了他:“可是我不想丢这个脸！闺蜜男票情人节给她送了几万块的包，你就只给我买一百的护肤霜！我连朋友圈都不敢发！你懂我的感受吗？”
“你也没考虑过我的感受吧？”他看着女生那哭丧的面容，“絮絮，我是和你谈恋爱，不是包养你，况且我也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把所有闲钱都给你。”
“为什么？男人不愿意给女人花钱，还能算爱她吗！”她突然变得歇斯底里，“你早就不爱我了，对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希望你能理解……”
“分手吧！男人都只会说这些自私的话！”
她突然嗖一下站起身，下一秒，时遥只觉得头顶一凉，黏腻的奶茶和冰块顺着头他的发落下来，弄脏了他的白T恤。
柳絮絮手中抓着空杯子，咬牙切齿地俯视着他，看起来光是泼他一头奶茶还不解气。
时遥突然觉得有些悲凉。
从相识，相知，到相恋，眼前的女孩已经陪伴他走过了一年。
如今的她早已没有大一开学时青涩初恋的影子，走进大学的染缸，接触了不同的人和事物，她的心境也慢慢改变，变得虚荣浮躁。
不知不觉中，曾经同甘共苦的日子化作泡影，两人的感情早已变了味。
“……好吧，我知道了，那就分手吧，”他用手背擦了擦脸颊，不动声色地站起来，“祝你以后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你——你不挽留我吗？你是不是根本就没爱过我！时遥，你站住！喂……”
时遥没有回应，他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楼道口的拐角，把柳絮絮独自留在了偌大的食堂中。
累了，早就累了。
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每次都用分手威胁。感情只是这么廉价的筹码吗？
继续在这摊感情的烂泥中挣扎，也不过是消耗生命，还不如趁早给彼此自由。
头顶的夜幕漆黑，似一张无边的幕布包裹着大地，校道向大门的方向延伸，路灯的白光与树影相间，他默默走着，觉得脚步有点沉。
手机屏幕忽地亮了一下，时遥低头看，果不其然，催债的短信又来了。
他叹息一声，打开手机银行软件，看了看刚到手的奖学金，随后把钱转了过去。
三年前，15岁的妹妹突然重病在床，沉迷声色犬马的父亲和养母拒绝支付医疗费用，决定放弃她的治疗，任她自生自灭。
时遥不忍心看着妹妹死去，借贷给她治病，但最终还是没有抢救回妹妹。
最亲近的人离世，而他也走上了漫长的还贷之路。
“晚上八点，应该还能赶上长夜班。”
一边自言自语，他走出校门，望见不远出公交车正停在站台，时遥小跑过去，走上车。
发动机一声鸣响，车门自动合上，时遥身体随着车身开始晃悠。
空气里有股怪味，他感觉哪儿有些不对劲，抬头四处望了望，发现四周空荡荡的，自己是车里唯一的乘客。
驾驶座上司机的脸涨得通红，脑袋无节奏地晃动着，看起来神志不太清醒。
“等……”
还来不及等他开口，那中年司机突然一踩油门，公交车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时遥的额头狠狠撞在前排的位置上，他努力抓住扶手，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凉风钻进他的领子里，让他脊背发凉。
我去！这司机，居然是酒驾！
他立刻明白了那个怪味的来源，可惜为时已晚，整个公交车已经失去控制，在无人的马路上蛇行走位。
“司机！停车！停车！”
他大声喊叫着，却无济于事，司机依旧胡乱摆弄着方向盘。
他们似闪电般穿过了几条街道，直直冲上一座大桥，不等时遥反应过来，高速行驶的公交车撞断护栏，直接飞了出去。
时遥只觉得心底一凉。
车轮离地，在空中不过停留一瞬，骤然落入翻腾的江水中，掀起滔天巨浪。
轰——
*
什么倒霉的人生啊！
身躯不断下沉，四肢冻僵般无法动弹。
他睁着空洞的眼睛望向海面，只觉得海水刺骨的冷，微波荡漾的水面离自己越来越远。
我这是要死了吗？
咽喉和胸腔传来刺痛，已经不记得自己呛了多少口水，他的意识开始模糊，透过水面望见的路灯亮光逐渐被黑暗侵蚀……
往事如走马灯般在他眼飞过。
童年时养母的冷待，学生时遭受的霸凌，妹妹临终时的泪水，刚刚结束的一年恋爱。
以及最后，那个把公交车驶入海里的醉酒司机。
回顾一生，没有任何值得期待和怀念的事情，每日在挣扎中度过，即便如此，他也在努力活下去，最终却落得这般结果。
漆黑之中，一个人影从远处游来，抱住了他的身体。
“目标对象已找到，生命体征不稳定，请求支援。”那人一边对空旷的海面说着，一边奋力向上游动。
【收到，植入数据收集程序】
“可是……”
【植入数据收集程序】
“好。”
她抱着他的身体向岸边游去，海水冰凉，层层浪花几次险些将他们吞没。
终于来到岸上，救护车还没到，那人轻叹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许多古怪的金属仪器。
“新收集器的名称是，恋爱游戏么？”
她盯着那些仪器默默想。
“创造人心黑化的极端条件，让他恐惧她们黑暗面的同时不得不主动接近她们……真无聊的设计，看起来这个人也不会活多久了。”
将几根连接着仪器的插管安在他头部各处，待银色的液体开始缓缓流入后，她紧张地观察了他好一会，见没有什么异常，才松了口气。
【系统正在植入中，请勿切断装置……】
【当前生存率100%】
冰冷的电子音在黑夜里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