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这尴尬的氛围中缄默着，少女打开了手机闪光，借着光线将自己的校服挨件穿好，指尖勾起褐色的丝袜，拉到膝盖之上。
随后她轻咳嗽了几声。
凑巧在这个时候，外面展示柜的灯光也亮了起来，看来是店铺里的停电问题终于解决了。
“呼……”
时遥松了口气，退出了那间更衣室。
这个小插曲似乎给二人的关系造成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当两个人重新走在商业中心时，绘里奈不再像先前那样打趣说笑，只顾着小步快走，甚至没有抬头看时遥一眼。
生气了吗？肯定是生气了吧。
他觉得很愧疚，自己当时太过冲动，只是因为担心就一股脑地冲进去，完全没考虑当时绘里奈还在更衣这件事。
该向她道个歉的。
他这样想着，脑海中开始酝酿道歉的措辞，却见前方的绘里奈突然停下脚步，有些闷闷不乐地回头盯着他。
“都被你看光了，还什么反应都没有……”
“反、反应？”
“就是说，刚才你居然什么都没做，是本小姐不够可爱吗？”
见少女那忸怩的样子，他终于搞懂她的意思，赧赧然躲避她的目光。
“你在乱说些什么啊。”
“好好回答本小姐，”绘里奈鼓起腮帮子，生气的模样反而有些可爱，“我看的网文上的男主见到那种场面马上会变成猛兽，你怎么跟块木头一样？还像以前那样把本小姐当小孩子吗？”
“肯定不是啊，但我又不是那种会趁乱占便宜的人。”
居然是为了这种事生气，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还有作为一个高中生，绘里奈这样是不是太早熟了一点？果然还是再教育一下她比较好吧？
他心里吐槽。
“唔……那遥哥哥……刚刚有心动过，对吗？”
“嘶——”时遥觉得这种话题不太适合，但绘里奈都把话说到这个节骨眼了，他又不知该如何回避，只好硬着头皮接了下去，“你要这么说，我好歹也是个正常男生……”
少女脸上却多云转晴，眉心舒展，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算了，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她心情看起来愉快了很多，“能让遥哥哥这样想，今天的努力还算是没有白费！”
“啊？什么努力？”
时遥目瞪口呆。
脑中灵光一现，他顿时觉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亿点细节。
*
那天下午，他又陪着绘里奈去了商业中心的电玩城，联机打了几局舞立方和街头霸王。
时遥虽然学习方面小有成就，但游戏上是不折不扣的菜鸡，打《拳皇97风云再起》的时候全程被绘里奈暴虐，不甘心的他连着换好几个游戏，甚至专门挑了绘里奈也没有接触过的舞立方，无一例外都很快败下阵来。
“哎呀，也不要那么失落啦，遥哥哥求我的话，本小姐也不是不能让你几盘哟。”
“不，需，要。”
他故意把这三个字拖得很长。
可恶！要是系统里有什么能让他快速提高游戏水平的道具就好了，他绝对要让这臭丫头输得片甲不留，边哭边求饶——当然，这也只是随便想想罢了。
吃晚饭的时候，绘里奈特意选了自己最爱的萨莉意大利餐厅，还殷勤地为时遥点了份最经典的芝士焗蜗牛。
老实说，时遥一点也吃不惯这诡异的味道，又腻又滑，形状还有点诡异，但少女的热情又使他不得不硬吞了下去，结果只是饭后连连想作呕。
“话说回来，绘里奈……”
一起瞎逛的时间太过优哉游哉，时间很快就到了傍晚，再过一个钟，晚课就要开始了，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想起绘里奈最初是有事情来找自己的。
“嗯？”
“你想跟我讲的是什么事呀？等会我得回去上课了。”
绘里奈含着一个棒棒糖，牙齿“咔嚓”一声把糖果咬得粉碎，浓郁的果香在口腔里荡漾。
晚风暖融融的，温柔而亲切地热闹的街市穿行，两端的商铺灯火通明，却又不会过分喧嚣。在天桥之上，两人并肩漫步着，各式各样的汽车在脚下川流不息。
他要走了吗？她想。
啊，是时候该说出来了。
今天所有的计划都还算顺利完成，去了喜欢的地方，聊了很多开心的话题，和他的距离不再那么遥远，眼下氛围也恰到好处。
是时候该说出来了。
不要再错失机会了。
她有些忐忑，脸上却波澜不惊。
“遥哥哥，下周六……有空吗？”
“有空。”他想也不想地回答道。
“那天，是清明节哦。”
于是，绘里奈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有些不自然。
“嗯，我知道，学校会放假的，所以我有空，”他还在目送着那些远去的车辆，依旧是轻松的闲聊状态，“怎么？又想让我陪你出去玩吗？”
“我也不是满脑子只有玩啦……”她小声抱怨了一句，“清明节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吗？”
“嗯，没有。”
“不去看看月弦吗？”
当绘里奈把那个名字念出口的时候，时遥面部的肌肉突然绷紧，先前温和的表情也烟消云散，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绘里奈，双唇紧闭。
“我、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她！”绘里奈终于不再纠结，打算豁出去，也要把话讲出口，
“我听叔叔说了，月弦死之后遥哥哥一次也没为她扫过墓吧？我知道一定是因为不愿意面对悲伤的过去，所以……所以这次回来，我无论如何也想和你一起去一次……
“因为，我们三个曾经是最要好的朋友……不是吗？”
这些话好像用尽了少女毕生所有的力气，当最后一个字吐出口的时候，一股莫名的虚脱感爬上了她的身体，她牙根有些发颤，双手握着斜挎包的背带。
“一直不去面对的话，痛苦也并不会消失吧？”她盯着自己的脚尖，“所、所以，我想如果遥哥哥一个人不愿意的话，就让我陪你一起……不只是这次，下次，下下次也是……
“我会陪着遥哥哥，直到你放下过去的事为止！”
终于说出来了。她想。
就算被他拒绝也无所谓，自己不会为这件事留任何遗憾，也是时候该选择放弃了。
“我会考虑的。”
过了半晌，少女却等来了这样的回复。
她惊喜地昂起头，尽管他那深邃的双眼依旧让人琢磨不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