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觉得即便是霜临恢复了本来的样貌，那冰冷的语调也似曾相识，记忆里某个隐秘的角落打下一道微光，驱散久踞不散的阴影。
“你有草稿纸吗？”
她没有等时遥开口，就擅自转移了话题，目光像飘忽不定的云雾令人捉摸不透。于是时遥困惑地拉开书包链，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张平整的网格纸递给她。
少女接过纸张，莹白纤细的指尖将那张纸对折，然后再次外翻折叠，不过多时，便折成了一架纸飞机。
她不经意的看了时遥一眼。
“你还记得这个吗？”
话音落下，纸飞机滑翔而出，在时遥的视野里冲向蔚蓝的天空，勾出一道弧线，而后又飘然坠落。
时遥凝望着那架纸飞机，嘴角难以克制地抽搐了一下。
血淋淋的车祸，面无表情的小女孩，还有那架染红的纸飞机。那些存在于传言中的事情，此刻又仿佛突然浮现在眼前，在赤裸裸地把现实袒露在他的眼前。
那个爱笑的、温柔的、善良的时月弦只不过是个伪装，拨开层层包裹的面具，底下冷入骨髓的目光与没有人性的绝情才是少女的真面目。
“系统能创造出这个游戏和超越常识的意识空间，就算能让人起死回生，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吧？”少女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但你一直都没有认出我呢，哥哥。”
“理由我是清楚的哦，毕竟我们之间的游戏玩了太久，久到已经忘记了彼此真实的样子，不是吗？”
时遥不知如何回应。
不管是从合理性还是从少女的表现来看，眼前的人确确实实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亲人——自己最重要的妹妹。但本应感到高兴的他，此时心里却悄然生出一股恐惧。
他想要离开她，想要否认面前冷漠的人是自己最亲爱的妹妹，这股冲动在心中翻腾着，让他五味杂陈。
“我之所以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是因为我死后意识被转入新的复制躯体中，成为系统的维护者。本来我的记忆被全部清除掉，但最近因为见到你和我之前的日记本，我把过去都想起来了。”
少女把下巴靠在膝盖上，用食指和拇指拨弄地缝中冒出的小草，绕成一个小圆圈。
“我是来救你的哦，哥哥。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早就看透游戏的本质了，一直玩下去只会走向深渊，而我要在那之前拉住你。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成为攻略目标吗？因为作为维护者，我在新手教程后不能再与玩家见面，所以我修改了系统的程序，放弃了原来的身份。”
时遥沉默了一会儿，许多情绪在他的眼中凝聚成焦点，对在了少女身上。
“我果然还是没办法接受……”
“我不怪你，我早就知道你会有这种表情，”霜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从来没有人能接纳真正的我，所以那时候母亲才会让我扮演受人喜爱的‘时月弦’。”
她再次无奈地苦笑一下，却没有在这个话题停留。
“对了，说个题外话，恋爱游戏的真实目的是为了测试人在极端情况下的表现，你知道为什么会有【黑化】的设计吗？”
他茫然摇摇头。
“‘即使是最爱的人，也可能有想杀掉他的时候。’我从前跟你讲过这句话呢，”霜临声音很轻，
“恋爱的初期总是只能记住对方美好的一面，但当对方展现自私黑暗的另一面时，爱意就可能会变为杀机。所谓情杀也是这么回事吧？”
他猛然想起那些女生们在黑化状态时的表现，尽管在现实中她们漂亮可爱，对他深情告白，但进入内心深处的意识空间，那些过度的爱意便转化为了杀意，因爱生恨。
“最高级的爱，是连对方的黑暗面也一并接纳，把杀意也一并容纳哦，”少女站起身拍了拍裙子，然后回头望向时遥，她的瞳孔如冬日清澈见底的池水，冰冷而又纯净，
“这是非常困难的事，虽然哥哥没有办法爱上真实的我，但对前面你遇到的那些女生，你几乎都做到了呢。”
“小弦……不，霜临，你打算怎么做？”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打算救下你，”少女并没有在意时要称呼的改变，她向前走了两步，双手靠在背后，“你看过数值面板了吧？我和其他攻略目标不同，上面没有任何数字，因为我是特殊的。”
“特殊……？”
“虽然由我本人这样说很奇怪，我没有常人的感情，所以也没有什么黑化状态——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我一直都处在黑化状态中。
“我在意识空间中也能控制自己，所以我不会伤害你。只要哥哥把我攻略完成，你就能从这个游戏中解脱了。”
根本不可能这么简单。
他并没有那么容易被她的话语带偏，依旧只是望着霜临，就像在静静等候着什么。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思考后，积聚在他神情里的疑云已不再迷茫，转而化成了某种坚定的意志。
少女见状哑然失笑，嘴角勾起来的时候，仿佛又变回了他熟悉的时月弦，但那笑意深处所蕴藏的内涵却截然不同，时遥并未动摇。
“你不相信吗？”她的语调云淡风轻，带有几丝调侃的味道。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前面你就不会做那么多事了，”他笃定地回答道，“看在我们曾经当过那么多年的家人，我希望你不要隐瞒我，为什么你要杀死夏花缘她们？”
“也是，你既然知道做那些事的人是我，我早料到哥哥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了。”
她却并未很失望，倒像是为这一刻早有准备。稍微顿了顿，霜临把细碎的银发拨到耳后。
“想知道的话，就和我做个交易吧，哥哥，”她向时遥伸出来手，稍显稚嫩的手掌在他的眼前摊开，像是对他作出邀请，
“‘兄妹游戏’，再玩一次。”
【ps:一边工作一边码字好辛苦(⋟﹏⋞)，好不容易写够了，然后马上又要开始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