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为什么突然跳到了这个话题上？时遥完全摸不着头绪。
“啊，那个，不是……”
话一出口，她又变回了原来那个怯怯的颜紫香，结结巴巴的后悔刚才自己的冲动。
果然，还是太想得到他了，一时竟然得意忘形，说出了那么逾越的话。
“我、我随便说的，哈哈，开个玩笑，小遥就忘掉吧。”
细水才长流，想要得到他的心，太着急可是不行的，现在自己在他心里累积的位置还不够，不能那么快让他摊牌。颜紫香深谙这个道理，趁着时遥还没回复，赶紧又把话头转了回来。
“嗯，好。”
时遥也就坡下驴，绕开了那个问题。
又闲聊了一会儿日常的生活，听颜紫香抱怨了一会儿着胖橘只爱吃不爱动，见时间差不多，时遥便挂了电话。
耳畔突然又清静了下来。
不过，相比起之前，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身后阴森森的感觉也褪去了 学校还是平常的学校，夜色静谧，路灯散发着淡淡的温馨。
他长舒了一口气。
果然，有她们在的话，自己会不知不觉间被感染。
他身边早就有了她们。那种只要和妹妹两个人一起活下去把所有东西都舍弃的想法，现在的时遥是绝对无法认同的。
死亡固然是可怕的，但就算要面临未知的危险，他也要保护她们——不知为何，时遥心中油然生起这种责任感。
“霜临……还得再去找一次她。”
他对自己小声低语。
绝不能让她做出伤害她们的事情，上次在海滩上的“谈判”虽然失败了，但那是因为自己完全没有准备，这次，他一定会认真思考怎样把少女说服。
既然是自己的妹妹，做错事的话，也应该由自己来好好教育不是吗？
就算她是没有同理心的无情少女，时遥也决不能放任她堕入深渊。
夜长梦多，事不宜迟，想到这里时，他暗暗下定了决心。
*
城中村的自建楼毫无秩序地立着，交错乱搭的电线在天空织成了诡异的大网。一条深深的巷子里，光线昏暗，银发少女斜靠在墙上，苍白的小手从宽大的袖子里探出了一点。
在左手食指与拇指之间，虎口的位置，月牙形的刀疤已呈暗红色，霜临用右手轻抚着那道疤痕，只觉有些痒痒的。
这还是在最初的新手任务里，和夏花缘战斗时为了保护时遥留下的疤痕。
正常情况下，黑化者不会受伤也不会死亡，但少女身上这道疤痕却久久没有愈合。如果不是因为有这道疤，她也不会发现自己作为黑化者的特殊体质。
“生存率……”少女喃喃自语，“按照之前在系统里的计算，哥哥在我任务里的生存率，应该只有5%……”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在她的计划之中，霜临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点。
忽然，一阵清脆的风铃音传来，是少女设的手机铃声。
“哥哥？”
看着屏幕上时遥的名字，少女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表情。
那天两人在海滩上不欢而散，她本以为他们的关系会就此闹僵，时遥心有芥蒂，不会那么快主动来找她。
果然，哥哥真是有趣的人呢。
她接起了电话。
“小弦……不，霜临，我还想和你再见一面。你在哪里？”
他的声音沉着有力，看起来对自己很有把握。
少女不禁有些想发笑，但她依旧用没有感情的语调回复他。
“南风街后面的小巷子，什么事？”
“上次的话题，我还想和你再聊聊！”
“嗯，可以，那你过来吧。”
霜临说完，便自顾自地挂掉了电话，把手机揣回口袋里。她仰头看着云层见稀薄的阳光，嘴角微不可见地上扬。
啊，只是想到能见哥哥，自己就会这么开心。
该怎么去形容这雀跃的心情？
尽管她表情一向不丰富，心潮澎湃时，眼中的流光还是更明亮了一点。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霜临终于在巷子口见到了那个喘着气的男生。
他头发被风吹乱，打扮得很随意，只是穿了棠树理工大学的白色校服上衣，下边是宽松的运动裤。
“霜临。”
奔波了一路，时遥放慢了步伐，向着眼前的银发少女大步走去。
“哥、哥哥。”
话音还未落下，他已经来到了她的跟前，低头凝视着她，霜临下意识后退一步。
“你现在还没长大，很多想法都不成熟，我不能放任你这样任性下去。之前你说的……”
“嘘，”霜临脸色变了变，捂住时遥的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正在这时，一个吆喝的小贩从远处路过，几个来往的游人正往巷子里这边走来，时遥也意识到这里不适合谈话，便闭嘴点了点头。
“跟我来这边。”
霜临拉起他的手，用眼角余光偷偷留意着时遥的举动。
两个人一前一后钻进了巷子的更深处，时遥这才发现右手的墙面上，有一道跟墙壁颜色很像的灰黑色小门，表面锈迹斑斑。
“是我租的房子，因为不方便回家里那边，我暂时在这里落脚，”霜临解释道，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推开了小门，“进去慢慢说吧，我给你倒些饮料。”
时遥迈过门槛，里面空间很狭窄，墙高估计不到两米，桌椅和床铺都是上世纪的款式，一片暗色调中，只有五六只零散摆放的布偶娃娃是明艳的。
望着那些可爱的布偶，时遥内心微微一动。
她还是像从前那样喜欢布偶啊……
正在这走神的片刻，银发少女拨开厨房的门帘，从后面走了出来。她端着玻璃杯来到他的跟前，杯中晃荡着清香的橙汁。
“小时候哥哥很喜欢喝这个吧，不知现在你的口味变了没有。”她说话声放得很轻。
“也没有变多少。”
“那就好，我还担心哥哥不喜欢。”
“没事，我不怎么挑食。”
时遥接过了玻璃杯，指尖与少女轻轻触碰一下，抬眼对上了她清澈的眼瞳。
“怎么了？”少女注意到他的视线，略感困惑。
“没什么。”
他急忙低下头，喝了口橙汁。
现在的情景，仿佛又回到了曾经两个人在那栋旧公寓里的样子，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橙汁从口腔落入腹中，轻微酸涩感沾湿了舌尖，果香细腻，渐渐弥漫开来，有一种令人眩晕的甜腻味。
他突然觉得胃里一阵抽痛。
“这橙汁，是不是变质……”
话还没说完，他从手指到肩膀开始不住地颤抖，随着玻璃杯碎在地上清脆的声响，时遥视线中的事物开始模糊重影，身体重重地摔到了地面上。
在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只看见银发少女蹲下身，薄荷色的眼瞳冷冷注视着他。
完了。
随后，他的世界陷入了一片漆黑。
